第16章 出手

群仙院,盘龙华表擎天立,浩渺云气绕柱生。

天刑长老声如太古神钟,震荡虚空,其音波扫过,漫天流云符诏为之激荡:

“瀚海魔灾起!蓝月国,已遭沙匪围城,更有地底魔人余孽潜藏其中,与妖神宗、天妖宗、六欲魔门等邪魔外道勾连!此乃动摇我仙道根基之祸!”

“今,羽化法旨降下!”

“其一,解蓝月之危,涤荡魔氛!”

“其二,尔等弟子,当以血火砺道心,生死叩玄关!”

“外门弟子,功勋卓著者,擢升内门!”

“内门弟子,若能于血战中窥得神通秘境门槛,一步登天,立为真传!纵使机缘未至……”

天刑长老目光如电,扫过下方数万颗因激动而剧烈跳动的心脏,一字一句,重若千钧:

“凡斩杀妖神宗‘天狼小真人’王墨林、天妖宗‘纯狐小妖女’、六欲魔门‘红粉太子’此獠首级者……”

“赐——阴阳万寿丹!”

“轰!”

寥寥数语,如同亿万道神雷同时在数万弟子识海中炸开!死寂!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浩瀚广场!随即是无数倒吸冷气的嘶嘶声,以及因极致渴望而变得粗重如牛的喘息!

阴阳万寿丹!

此丹以三千六百八十味先天灵粹为基,以道器“云雷天风炉”为鼎,熬炼三十寒暑,汲取日月精华!丹成之日,引九天鸾凤绕炉飞鸣九昼夜,清音涤荡寰宇!服之,可延寿一甲子,更可洗涤凡胎,化开神通秘境之无形壁障!此乃肉身秘境修士梦寐以求的登天梯,叩击长生路的通天槌!

方源独立于人潮边缘,白衣沐罡风,猎猎作响。袖中,五指缓缓收拢,骨节发出金玉交鸣般的细微脆响。淡漠的眼眸深处,一点名为“志在必得”的寒芒骤然点亮。

此丹,正是他叩开那横亘于凡俗与神通之间“玄关之门”的无上资粮!更是唤醒体内那八亿四千万沉眠巨象微粒、奠定神象镇狱劲无上道基的——第一枚关键丹药!

行至外门弟子聚居的“潜龙院”,喧嚣市井之气渐浓。忽而!

“铮——!”

一道凄厉如裂帛的金铁嘶鸣,裹挟着森寒刺骨的杀意,撕裂了别院上空的宁静!

“区区卑贱外门,也敢觊觎内门心法?找死!”一名身着华贵锦袍的内门青年,面罩寒霜,指掐玄奥剑诀!腰间一道秋水般的寒芒冲天而起!那无柄飞剑迎风便涨,化作一道三丈青虹,剑光吞吐间,凛冽剑气已如实质刀锋,瞬间削断方寒额前三缕鬓发!

青虹如毒蛇吐信,直刺方寒咽喉要害!

“灵器!斩风剑!”围观者骇然失色,纷纷惊退!

剑锋距咽喉仅三寸之际——

一只骨节分明、肤色如玉的手,仿佛自虚无中探出!五指如玄玉神钳,精准无比地扣住了那道撕裂空气的青色剑虹脊背!

“嗡——!”

青虹剧烈震颤,发出不甘的哀鸣!剑身光华暴涨,剑气如龙蛇夭矫,疯狂挣扎!然那五指稳如磐石,任凭剑虹如何爆发,竟不能寸进分毫!

“咔……嚓嚓……!”

一声清脆悦耳、如同万载玄冰碎裂的清音荡开!在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那柄灵光流转、削铁如泥的斩风灵剑,剑身之上竟凭空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

下一刻!

寸寸崩解!

无数闪烁着灵光的残片,如同破碎的星辰,簌簌坠落,在坚硬的青石地面上溅起点点寒芒,发出叮咚脆响,如同为这柄灵器奏响的绝命哀歌!

“方寒,见过师兄。”方寒压下心中惊涛骇浪,对着那白衣身影深深一揖。他怀中衣襟微凸处,那枚沉寂的黄泉图,此刻竟隐晦地躁动了一下,一丝微不可查的气息逸散而出。

“本命……我的本命灵剑!”锦袍青年面如金纸,神魂相连的灵器被毁,反噬之力直冲肺腑,喉头一甜,踉跄倒退数步,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与怨毒!这口斩风剑,乃是他立下功劳,宗门所赐灵器!滴血祭炼,心意相通,本以为斩杀一个外门弟子如屠猪狗,却不料……

方源伸袖,震落掌心沾染的几点灵性尽失的铁屑,眸光淡漠地扫过满地狼藉的灵器残骸:

“剑锋过戾,煞气反噬,徒伤道基。若有来世择器……当知藏锋守拙。”

“好个‘藏锋守拙’!”

一个清冷中带着威严的女声响起。只见一名柳眉芙面、身姿婀娜的年轻女子越众而出,她身着云纹法衣,颈项雪白,双腿修长,看似温润如水的眼眸深处,偶有凌厉精光闪过,带着一种久居人上的领袖气度。

“毁我大德王朝所赐灵器,便想以半句虚言揭过?”女子声音渐冷,一股不弱于锦袍青年的气势隐隐升腾,锁定方源。

“交代?”方源负手望天,云纹玄靴随意踏碎脚边一枚最大的灵器残片,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收回目光,落在女子脸上,眼神平静无波,却让那女子心头莫名一寒:

“羽化门规,同门私斗,可上‘天邢台’。”

“生死状立,因果自了。”

“我,随时恭候。”

“你!”女子袖中玉手紧攥,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死死盯着方源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太古寒渊的眼眸,一股源自本能的警兆疯狂尖叫!眼前这人,绝非表面那般简单!

僵持数息,女子眼中厉色几番闪烁,终是强压怒火,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好!师兄今日所言,莫清雪……记下了!”

言罢,她猛地一甩云袖,卷起那失魂落魄的锦袍青年,带着一众噤若寒蝉的随从,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青石地上,唯余几粒黯淡的灵器残骸,如同被遗弃的泪珠。

“方寒,谢过师兄解围之恩!”方寒再次长揖,心中波澜难平。

“同出方家,血脉相连,理当相护。”方源目光似无意般掠过方寒心口衣襟微凸处,那里一丝极淡的气息已被他敏锐捕捉。他语气平淡,却带着洞悉一切的深意:

“瀚海魔劫将起,血火滔天。你好自为之。”

方寒嘴唇翕动,欲言又止。他本想试探同行之请,但感受到方源话语中那份超然物外的疏离与洞悉,终是将话咽了回去,只是再次躬身:“谨遵师兄教诲。”

紫电峰。

千丈孤峰如利剑刺破浩渺云海,峰顶并非凡俗山巅,而是一片倒映着周天星辰的瑰丽天池!池水非水,乃是液态的雷霆精粹汇聚而成,电光流转,星辉沉浮。

峰巅之上,一座完全由紫电神晶构筑的宏伟宫阙巍然矗立。匾额“紫电宫”三字,非金非玉,乃是以纯粹的紫霄神雷勾勒而成,亿万细微电蛇在其中游走嘶鸣,散发出毁天灭地的威严!

宫阙周遭,仙葩瑞兽显化:白鹿口衔雷纹灵芝,自九天飞瀑跃下,四蹄踏电;朱凰沐浴着紫色雷霆梳理火羽,翎羽间火星迸射,点燃云霞;更有龙血参吞吐赤霞,将半山腰的氤氲云雾染作一片瑰丽绛纱,如梦似幻。

方源踏着无形雷罡凝聚的云阶,步入紫电宫大殿。

殿内核心,并非地面,而是一片沸腾的雷池!池中并非凡水,乃是浓缩到极致的液态紫电!此刻,方清雪正端坐于雷池中央。她双眸微阖,素白衣裙无风自动,周身气息与整个雷池融为一体。九条完全由紫霄神雷凝聚而成的虬龙,缠绕着她的身躯盘旋嘶吼!每一次龙吟,都引动虚空震荡,狂暴的雷霆威压令支撑大殿的紫电神晶巨柱都隐现细微裂痕!长生秘境巨头之威,显露无疑!

“神变圆满,根基雄浑,神通之门……已在咫尺。”方清雪并未睁眼,清冷如九天玄冰的声音却直接在方源识海响起。缠绕其身的九条紫电虬龙瞬间崩散,化作精纯雷元融入池中,翻腾的雷池刹那复归澄澈平静,倒映出方源挺拔的身影。

她缓缓睁开眼眸,瞳孔深处似有亿万雷霆生灭,目光落在方源身上,带着一丝审视与淡淡的讶异:

“你的道途,倒比这紫电峰的罡风雷煞……更显陡峭三分。”

“弟子欲借宗门所赐之机,斩妖夺魁,换取‘阴阳万寿丹’,以此丹为槌,叩击神通秘境玄关!”方源执礼如松,气度沉凝如山岳,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善。”

方清雪红唇轻启,吐出一字。

话音未落!

轰隆——!

下方平静的雷池骤然沸腾!阴阳二气流转,清浊自分!两条鳞甲森然、头角峥嵘的紫电螣蛇破开雷霆池水,冲天而起!蛇躯完全由凝练到极致的紫色电浆构成,每一片鳞甲都烙印着天然雷霆道纹,散发着毁灭与新生的恐怖气息!

方清雪身影飘然,如九天玄女落于左首螣蛇那由雷霆凝聚的威严冠冕之上。素手纤指,遥点右首螣蛇:

“粉红太子,纯狐妖女,王墨林,此三獠头颅……”

“需你亲手摘下其中之一。”

方源心领神会,一步踏出,身形已如轻羽般落于右首螣蛇雷冠之上。蛇冠雷磁自然流转,牢牢摄住其双足。

“昂——!”

两条紫电螣蛇同时昂首长嘶,声震九霄!蛇躯猛然一摆,化作两道撕裂苍穹的紫色电光,冲天而起!

万丈高空,凛冽如刀的九天罡风呼啸而来,却在触及蛇躯溢散的紫电真炁时,如同温顺的绸缎般被轻易抚平、缠绕!

方源立于蛇冠,罡风拂面,衣袂狂舞。他俯瞰下方,浩瀚的羽化仙门群峰在急速缩小,连绵宫阙化作棋盘上的点点星罗,奔腾的云海如同泼墨的画卷翻卷流淌,唯有道道粗大的闪电如同太古雷龙,在墨色云涛中穿梭游弋,撕裂长空!

一股前所未有的辽阔与掌控感,自心底油然而生!

神通秘境!

缩千山为弹丸,煮沧海作清茶,俯瞰众生如蝼蚁!

原来……大道之门后的风景,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