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的地底熔岩湖翻涌不息,赤红的火光照亮了石窝中那只气息奄奄的六尾白狐。方源的话语,在这充斥着硫磺与死亡气息的空间里,清晰地回荡:
“玄火鉴给我,作为交换,我拔除你体内寒毒。”
他的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非关乎一只数百年道行大妖的生死存亡。
“救我?”六尾灵狐艰难地抬起头,狭长的狐眼中充满了疲惫、痛苦与深深的不信任,“三百年了……我如丧家之犬,东躲西藏,日夜承受那‘九寒凝冰刺’蚀骨焚心之苦,既要躲避焚香谷无休止的追杀,又要与这跗骨之蛆般的寒毒对抗……你,凭何救我?”它的声音沙哑低沉,每一个字都浸透着漫长岁月积累的绝望。
“焚香谷?”方源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不过土鸡瓦狗。天音寺的佛国净土,我等说灭也就灭了,又何惧多一个焚香谷?”他的话语平淡,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霸道与事实。
六尾狐眼猛地一缩,天音寺覆灭的消息早已震动天下,它自然知晓:“你……是鬼王宗的人?”
“不是。”方源摇头,“交易而已,各取所需。”
六尾沉默了。岩浆湖的咆哮声在洞窟中回荡,时间仿佛凝固。它感受着体内那如同万年玄冰般冻结生机的寒毒,又看着眼前这个气息莫测、言语间视焚香谷如无物的神秘人。生的渴望,最终压过了所有的疑虑。
“好!”六尾的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只要你能救我,玄火鉴……给你!”
方源不再多言。他抬起左臂,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并无锋芒,轻轻划过左臂皮肤——
嗤!
一道细小的伤口出现。然而,流出的并非寻常鲜红血液,而是两滴金色的血液!这血液一出现,整个熔岩洞穴的温度仿佛骤然飙升了十倍!原本灼热难耐的空气,在这两滴金血散发的、源自更高维度的本源热力面前,竟显得如同冰窖般凉爽!熔岩湖的火焰似乎都畏惧地矮了一头,不敢靠近。
六尾只觉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惧与炽热感扑面而来。
方源指尖轻弹,那两滴混沌金血精准地落在六尾苍白干裂的唇瓣之上。
轰——!
如同滚油泼雪!金血触及狐躯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焚尽诸天万界的热浪轰然爆发!金光顺着六尾的咽喉、经脉、血管,势如破竹般奔流全身!
“吼——!!!”六尾发出凄厉到极点的惨嚎!它整个身体剧烈地抽搐、膨胀!皮肤表面,原本潜藏于骨髓深处的、代表九寒凝冰刺寒毒的幽蓝脉络疯狂扭曲、挣扎,如同被投入烈阳的毒蛇,发出“滋滋”的消融之声!刺骨的极寒与焚世的真炎在它体内展开了最惨烈的绞杀!
剧烈的痛苦让六尾体表不断绽开冰莲状的裂纹,每一次崩裂都伴随着寒毒的溃散。当最后一道最顽固的、盘踞在它尾椎本源处的寒毒被逼出时——
嘭!
一声闷响,六尾那条曾被寒毒侵蚀最重的狐尾末端,轰然炸裂!无数细小的的冰晶碎片迸射而出,却在触及金焰光晕的刹那,化为虚无的蒸汽!
痛楚的嘶吼渐渐转为带着温度的呻吟。六尾周身弥漫的死寂寒气飞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属于它自身修行数百年的妖元生机!它原本黯淡无光的雪白毛发,重新焕发出莹润的光泽,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股深入骨髓的衰败死气,已然荡然无存!
它竟挣扎着,用前肢支撑,缓缓坐了起来!虽然气息不稳,动作迟缓,但那双狐眼中,已燃起了三百年未曾有过的、属于生命的活力与震撼!
“多……谢!”六尾的声音依旧沙哑,却蕴含了无尽的感激与敬畏。它明白,自己这条命,是被眼前这位神秘人以一种它完全无法理解的手段,硬生生从幽冥边缘拉了回来!
就在此时,上方深邃的洞道之中,陡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那声音如同万兽奔腾,铁蹄踏碎山河,又似地火喷发,裹挟着焚灭一切的恐怖热浪,排山倒海般倾泻而下!整个熔岩洞穴剧烈摇晃,碎石簌簌而落,空气瞬间变得如同熔炉,连呼吸都带着灼烧肺腑的痛楚!
方源却恍若未闻,目光平静地望向洞口方向。
未几,一道刺目的火光撕裂黑暗甬道!伴随着震天龙吟,一条通体由炽白烈焰构成的太古火龙猛地窜出!这火龙体型庞大,龙鳞皆由跃动的火焰构成,龙目是两团熊熊燃烧的白炽火球,散发着焚灭万物的恐怖气息!其威势之盛,竟引得下方熔岩湖都为之沸腾呼应!火龙长啸一声,在洞穴上空盘旋,龙威赫赫,仿佛此间火焰的主宰!
龙首之上,一道白色身影飘然落下,正是先前引路的三尾妖狐!她此刻衣衫略有破损,沾染了些许污秽与焦痕,绝美的脸庞上带着明显的惶急与疲惫,显然经历了一场恶战。
“大哥!你……你好了?!”三尾落地,看到端坐起来的六尾,美眸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随即又急声道:“不好了!焚香谷追兵又至!是两个年轻弟子,修为不弱,我不是对手!”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忧虑。
六尾看着三尾的狼狈,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与无力,叹息道:“我千年道行,早已被那冰毒消磨殆尽,如今虽得前辈救治,本源大损,暂时无力出手相助……”它的声音充满了苦涩。
“无妨。”方源淡然开口,声音清晰地压过了火龙的咆哮与岩浆的翻滚,“区区焚香谷弟子,交予我便是。”
“给前辈添麻烦了!”六尾连忙低头致谢,心中大定。它深知眼前之人的恐怖。
“三妹,将玄火鉴呈于前辈!”六尾果断下令。
“大哥!”三尾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与挣扎。玄火鉴是它们两人夺了数百年的圣物,更是焚香谷不惜代价追索的根源。
“此乃我与前辈之约,不可违背!”六尾语气斩钉截铁。
三尾默然,最终轻叹一声,从怀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一物,解下,双手奉到方源面前。
方源伸手接过。入手温润,却又带着一股内蕴的、足以焚山煮海的磅礴热力。
此物正是玄火鉴!
它形如圆环,外圈是一圈通体剔透、青翠欲滴的万年温玉环,触手生温,灵气盎然。玉环中心,镶嵌着一片薄如蝉翼、赤红如血的奇异晶片,晶片之上,铭刻着一个古老、苍劲、散发着原始火焰道韵的图腾!整个玄火鉴在熔岩地穴的赤红光芒映照下,流转着梦幻般的红晕,中心那火焰图腾更是仿佛活了过来,隐隐有赤炎在其中奔腾流转,几欲破壁而出!
“跟着我吧,”方源指尖拂过玄火鉴中心那古老的火焰图腾,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志,“你会看到,何为真正的浩瀚天地,何为……力量的巅峰。”他的话语,仿佛穿透了器物本身,直达其内蕴的懵懂灵性。
嗡……
玄火鉴似乎听懂了他的话语,赤红晶片上的火焰图腾骤然一亮,散发出一股欢欣雀跃又带着无尽敬畏的波动,随即光华内敛,安静地躺在方源掌心,如同找到了真正的主人。方源能感受到,这件源自八荒玄火阵核心的天地奇物,其本质灵性极高,若在《永生》世界,加以合适资源与法则淬炼,未来未必不能晋升为威能滔天的宝器,甚至窥探道器之境!
“妖狐!哪里逃!速速将我焚香谷圣物玄火鉴交还!”一声厉喝如同惊雷炸响,两道身影裹挟着炽热的气浪,出现在平台之上!
正是焚香谷年轻一代翘楚——李洵与燕虹!
李洵一身赤红道袍,剑眉星目,气宇轩昂,眉宇间带着焚香谷弟子惯有的倨傲。他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三尾妖狐,厉声呵斥。然而,一旁的燕虹心思更为细腻,她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方源手中把玩的那件散发着磅礴热力与古老气息的宝物上!
“玄火鉴!”燕虹失声惊呼,随即强压震惊,转向方源,拱手道:“这位道友请了!在下焚香谷燕虹,这位是我师兄李洵。道友手中之物,乃我焚香谷传承圣物玄火鉴,不知为何落入妖狐之手?若道友能将其归还,焚香谷上下必定感激不尽,必有厚报!”她的语气还算客气,但眼神深处充满了警惕与急切。
方源头也未抬,目光依旧停留在玄火鉴那古老的火焰图腾上,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淡淡开口:“焚香谷,我会去。但非此时。”他的话语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
“哼!”李洵见方源如此态度,心中傲气被激,上前一步,周身赤炎真元鼓荡,灼热的气浪逼人,冷声道:“阁下此言,是执意要与我焚香谷为敌了?”
“为敌?”方源终于抬眼,目光如同万载寒潭,扫过李洵与燕虹。那目光没有任何杀意,却让两人瞬间如坠冰窟,仿佛被洪荒巨兽凝视,神魂都为之冻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漠然,仿佛在谈论蝼蚁的生死,“无足之鸟,迎风而翔,其毁灭之时,便是落地之刻。让我看看,你们这焚香谷之火,能在这风中,飞多远?”
话音未落,一股无形的、仿佛源自混沌初开的浩瀚意志,如同天倾般轰然降临!李洵和燕虹只觉得周身空间瞬间凝固,体内奔腾的赤炎真元如同被投入了深渊,瞬间冻结、沉寂!连动一根手指都成了奢望!引以为傲的焚香谷秘法,在这股意志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你……!”李洵眼中充满了惊骇欲绝,他终于明白自己招惹了何等恐怖的存在!对方甚至未曾动手,仅凭意志威压,便已让他们如同待宰羔羊!
“敢问……前辈……尊姓大名?!”燕虹强忍着神魂的颤栗,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她想知道,这如同魔神般的存在,究竟是何方神圣!
“青茅山,古月方源。”方源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如同最后的宣判。
随即,他屈指轻弹。
噗!噗!
两道凝练到极致的混沌气劲,无声无息地洞穿虚空,精准地没入李洵与燕虹的眉心!两人眼中的神采瞬间凝固、黯淡,周身鼓荡的赤炎真元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消散。身体晃了晃,如同两截失去生机的枯木,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滚烫的岩石平台上,再无半点声息。焚香谷年轻一代最杰出的两名弟子,在方源面前,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便已魂飞魄散!
熔岩湖依旧在咆哮翻涌,火龙在火焰中惬意地翻滚,仿佛刚才的杀戮只是微不足道的插曲。方源收起玄火鉴,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三尾和眼神复杂的六尾。
“此地不宜久留。走吧。”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转身向着洞外走去。六尾挣扎着起身,在三尾的搀扶下,深深看了一眼这囚禁它们三百年的熔岩地狱,最终跟随着那道深不可测的背影,踏入了未知的前路。黑石洞中,只余下岩浆的咆哮与两具渐渐被高温烤焦的尸体,无声地诉说着此地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