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听说,忙忙起身就要走,宝玉拉住她:“慌什么?”
“难道让别人看我笑话不成?”黛玉指着自己哭肿的眼袋。
说完,一溜烟从房子后门出去了。
宝玉搭言:“口渴,要喝茶。”
袭人忙取茶杯,先倒一杯热水温了杯子,倒于痰盂内,再倒温茶递与宝玉。
宝玉喝完,袭人服侍其歇息,一宿无话。
次日。有人来回说:“兴隆街的大爷来了,正和老爷会谈,老爷吩咐,一会过来看望二爷。”宝玉听了,便知是贾雨村来了,心中好不自在。
话说贾雨村在应天府知府一任,因连年进贡丝绸颇丰,龙心大悦,加九省统制王子腾累上保本,皇帝下一谕旨,调京城任职,候补京缺。
刚上京城,就听说贾宝玉被打之事,京城都传言死而复生,甚是惊奇,被人编为歌谣满城传唱:
宝玉城中结戏子,贾府乱棒丧逆子。
黄金黄,命不长,宝玉一悬宝玉命续享。
谁道生死非无常,投胎之日定永昌。
千家子,万家子,不及王侯将相传世子。
贾雨村听说冷笑道:
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是草莽。
皮囊包裹千重气,莫效此儿劣形状。
贾政与雨村正厅就坐,雨村将应天府知府任详情予以汇报。
“蒙老叔洪恩,侄补任应天府以来,勤勉政事,境内风调雨顺,稻谷连年丰收,桑蚕产业兴旺,绢帛享誉内外。能候补京缺,一则托陛下洪福,二则仰叔父提携,再造之恩,侄没齿难忘。”说着,贾雨村跪倒在地。
贾政连忙起身扶起:“此皆赖陛下天恩,子腾劳苦,我何功之有?”
“老叔实为时飞再生父母,今后肝脑涂地,无以回报老叔大恩。”
贾政一面敬茶,一面回:“你我同宗一族,虽论一支,却是同谱,如今我两门,也都萧疏了,不比先时的光景。你若有心,兴家旺族是也。”
雨村再拜:“时飞义不容辞,定不负老叔期望。”
茶歇,雨村问:“听闻世兄因戏子一事差点丧命,这样鸣鼎食之家,翰墨诗书之族,定不会出此怪事,定是外面下人讹传了。”
贾政一声叹息:“谁说不是呢!谁知这酒色之徒也会生在我府上,不怕你笑话,吾实难面对列祖列宗啊!”
雨村笑道:“老叔切莫自责,宽心无碍。定是给下人撺掇的,等稍年长,世兄定能转望。来年春闱,定能光耀门楣。”
“可莫要说此话,若能好好学业,吾也就无憾也!”
“俗语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想必世兄乃晚气大成之人,当年楚庄王即位之初三年不理朝政,后经伍举以‘大鸟不飞不鸣’隐喻劝谏,庄王回应‘此鸟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后才幡然醒悟并励精图治,最终成为春秋五霸之一。想必世兄正待时飞。”
说完,二人哈哈大笑起来。
“如今身体可好转,我可否探望一番?”
“如此甚好,若能‘宝玉待时飞’,那可真是造化也。”
说吧,政老爷引贾雨村到王夫人房间探望宝玉。
宝玉自二度太虚幻境后,知晓贾雨村日后对贾府的繁荣与兴亡起着至关重要作用。强作友善之态,连连道谢。
“蒙大人亲来探望,甚是惶恐,恕愚弟不能起身回礼。”
“哪里哪里!”
雨村边说边轻轻掀起宝玉身上的蚕丝被,见宝玉下身全被纱布缠绕。
跺了一下左脚,“哎呀,世兄伤势如此之重,可真伤得不轻啊!”
满眼露出怜悯之情。
“老叔且莫怪侄子猖狂,世兄纵有万般不是,也不该下此毒手啊!”
贾政不语。说话间。
赖大匆忙来禀:“六宫都太监夏老爷到了。”
“快快有请”,贾政一面回,一面对雨村说道,“汝先在客房用茶,吾去去便来。”
雨村连声应是。
赖大忙命人打开正门迎接。
贾政带领贾琏等族中在家子弟迎接。
“都官大人亲临,下官有失远迎,还望多多恕罪。”
夏守忠挥了挥衣袖,娘娘口谕:“听闻宝玉伤势严重,特命小的带领御医与上等金疮药前来探望。”
“有劳娘娘惦念,小儿已渐好,无大碍矣。”
“免”。
众人起身。
“待我去瞧一瞧吧!”
待御医会诊,贾政忙于夏太监奉茶。
夏太监忙拉贾政的衣袖道:“大人,小的这里还有一件小事,麻烦您给方便方便。”
贾政会意,忙请夏守忠单独坐于客厅。
“都官大人客气了,您老有什么事尽管差人吩咐便是。”
“是这,杂家有一表兄弟,年二十多了,虽读过几年书,可就是不能高中。至今也没个正式营生,前儿个他母亲找到我,让给他谋一份差事,您看我这不是正为难嘛!”
“此等小事,都官大人还办不下来吗?可见贵兄才志高啊!”
“可不是嘛,前不久让他在御马监行走,谁知他奶奶的,几天就不见了人影,回家一问,说是他不想和牲口打交道你说气人不?”
“那确实难办呢!”
夏太监抿了口茶:“听说工部主事现有空缺,可有此事?”
“都官大人果然消息灵通,有是有,但前天襄阳候保奏人选已送至部也。不知折子是否批?”
夏太监叹气道:“我还日常在陛下面前为娘娘美言,如今如此一点小忙大人也不肯高抬贵手!看来今儿个是‘耗子进香炉——碰一鼻子灰’。”
贾政连忙赔礼道:“都官大人消消气,您看如此可否,我这里有纹银百两,您给令兄捐一个前程!”
夏守忠也没回头,轻蔑说道:“这是‘挖鼻屎当盐吃’,哼。”
说毕,起身便走。
“起驾回宫!”
话音落,只见一轿一溜烟就不见了。
贾雨村在偏间听得明白,忙回大厅道:“老叔差矣,夏都官如今权势正盛,娘娘在宫中势单力薄,正是可以拉拢的援手,您怎么可以拒绝他呢?”
“可是襄阳候的条子已经上去了,你教我如何是好?”
“此时万万不可得罪夏都官,老叔如果相信侄子,您备一千两银子,我定当将此事办妥!”
“汝有何办法?”
“目前还未有全策,待侄子有些许眉目,再给老叔汇报,请放心,我定能办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