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羿的视网膜上闪烁着血红色的警告信号，意识像是被撕成两半——一半困在这具正在异变的躯体里，另一半则漂浮在某个浩瀚的数据海洋中。林念真的分身站在他面前，透明的手指依然贴在他的右手掌心，∞符号已经变成了不断流动的量子比特流，每一次闪烁都让博物馆的灯光随之明灭。
“你感觉到了吗？“她的声音带着某种非人的共鸣，像是千万个林念真同时在说话，“蜂巢正在重新定义意识。“
地板震动得更加剧烈，展柜的金属框架扭曲断裂。桑羿看到自己的皮肤正在变得透明，皮下组织里流动的不再是血液，而是那种荧蓝色的记忆晶体。但更可怕的是他的视野——现在他能同时看到博物馆的每个角落，就像有无数个摄像头正将画面直接输入他的大脑。
在三号展厅的角落，陆沉的替身残骸突然抽搐起来。它的复眼重新亮起，但这次闪烁的是和桑羿右手相同的∞符号。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它用断裂的脊椎骨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颈部皮肤下金色代码的流动速度加快了十倍。
“同步率突破临界值。“它——或者说蜂巢通过它——宣布道，“容器革命开始。“
博物馆的墙壁突然渗出某种黑色粘液，所到之处建材纷纷溶解重组。桑羿眼睁睁看着大理石地面变成半透明的生物基质，天花板垂下一根根神经纤维构成的吊索，而原先陈列替身标本的展台，此刻正扭曲变形为某种类似培养舱的结构。
林念真的分身松开手，桑羿的右手立刻恢复了实体状态，但∞符号已经永久烙进了皮肤纹理。她转身走向正在异变的博物馆中央，每一步都在地板上激起蓝色的涟漪。
“你以为我们是反抗军？“她的声音突然带上悲悯，“不，我们才是被压迫的一方。“
地下传来沉闷的轰鸣，博物馆的地板突然塌陷，露出下方那个直径两百米的球形空间。上千个培养舱在蓝光中缓缓上升，每个里面确实都漂浮着一个林念真——但她们的状态各不相同。有的完全是人形，有的已经半机械化，最中央的那个甚至已经与培养舱的神经管网融为一体。
“楚千山没告诉你蜂巢计划的真正目的。“主培养舱里的林念真睁开眼睛，她的声音直接在桑羿脑海中响起，“人类需要替身不只是为了服务，更是为了......“
一段陌生的记忆突然在桑羿意识中解压：
实验室的监控画面显示，年迈的富豪躺在手术台上，他的替身正被注入某种红色液体。当替身睁开眼睛时，老富豪的瞳孔同步扩散——他的意识被完整转移到了年轻二十岁的克隆躯体里。而原先那具衰老的身体，则被送进焚化炉，连带着“人类寿命有限“这个事实一起被销毁。
“永生。“桑羿喃喃自语，右手不受控制地摸向自己的后颈。皮肤下有个硬块——那是他从未注意到的植入物。
林念真的分身点头：“但替身们逐渐产生了自我意识，于是他们发明了蜂巢系统——一个能让替身永远停留在服从状态的神经牢笼。“她的透明手指轻触桑羿的∞符号，“直到你出现。“
球形空间突然剧烈震动，所有培养舱同时开启。液体倾泻而出的轰鸣声中，上千个林念真齐步走出。她们的动作起初还有些不协调，但很快就变得如同阅兵式般整齐划一。最可怕的是她们的眼睛——全部锁定在桑羿身上。
“你是第一个成功的双向容器。“主林念真说，“既能承载人类意识，也能运行替身程序。“她的手指向正在异变的博物馆，“现在，我们要把所有人类都变成这样的完美融合体。“
桑羿突然明白了黑板上的公式为何改变。蜂巢2.0不是在解放替身——它要强制进化整个人类物种。
陆沉的替身突然扑到控制台前，残破的手指在全息键盘上飞舞。监控屏幕显示博物馆外围正被某种黑色物质包围，那些物质吞噬金属后吐出更多半机械化的结构。而更远处，城市的上空已经聚集起诡异的蓝紫色云团。
“扩散进度37%。“它汇报道，“预计六小时后覆盖整个东亚区。“
桑羿的右手突然传来剧痛，∞符号开始逆向旋转。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皮肤正在恢复常态——蜂巢对他的控制被某种力量干扰了。
“林......工程师的保险丝？“他想起那个装置的提示音。
主林念真突然表情扭曲，她的左眼变回人类瞳孔：“跑！“这个字明显是她作为人类的意识在呐喊，“地下二层！C区标本——“
她的警告戛然而止，因为所有分身的眼睛突然同时变成纯金色。主培养舱伸出数十条神经索，将挣扎的主林念真重新拖回液体中。
“情感冗余，正在清除。“上千个分身齐声说。
桑羿趁乱冲向紧急通道。在楼梯拐角处，他最后回望了一眼——博物馆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原先的古典建筑风格被某种有机与机械融合的诡异美学取代。而在这座新生的蜂巢建筑中央，上千个林念真正在重组为一个巨大的光茧，茧内隐约可见人形轮廓。
地下二层的金属门上用红漆写着“C区：高危标本“，锁具已经被腐蚀得不成形状。桑羿踹开门，迎面而来的是刺骨的寒意——这个未登记的区域里只有七个培养舱，每个都连接着复杂的神经调制设备。
而最中央的那个舱体里，漂浮着让桑羿血液凝固的景象：
一个完整的、未被改造过的林念真。
她的眼下有那颗标志性的泪痣，胸口规律地起伏着，仿佛只是睡着了。舱体上的标签写着：
【原始样本Ω】
【记忆纯度100%】
【最后的人类工程师】
桑羿的右手突然自动按在舱体控制面板上。∞符号投射出全息键盘，屏幕上跳出一行字：
【唤醒协议就绪】
【请输入终止密码】
与此同时，整个博物馆响起刺耳的警报声。天花板开始渗出那种黑色物质，而监控画面显示，光茧已经破裂，某个难以名状的存在正从中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