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葛野篇·泡影往昔》:序 泡影往昔

“若无处可去,要不要来我家?”

绵绵不绝的雨中,男人伸出手,这般说道。

我至今仍然记得。

五岁时,因不堪父亲暴行,我和妹妹一起逃离了江户。

妹妹饱受父亲的虐待。我想,这样的家,是不能再待了。

“雨……下大了。”

“嗯……”

我们肩并着肩走在深夜的官道上,前方一片幽暗,什么也看不见。我们连伞都没有,两人都湿透了。只觉得身体僵冷,且愈发沉重。

“铃音,对不起,我什么都做不了。”

年幼的妹妹铃音无精打采地垂着头,她的头发依稀透着红褐色。

一看到遮掩着她右眼的绷带,我便郁结难解。

我没能在父亲的暴行下保护好妹妹。我拼尽全力,却维系不了所谓“家人”的表象。我既痛苦,又不甘心,妹妹右眼的绷带让我意识到了自己的无力。

“不是的。只要哥哥在我身边就好。”

不知是谁先伸出了手。

紧紧牵住我的那只手掌是如此柔软,令我心头一暖。

铃音缓缓地绽开笑容,看上去真的很幸福。保护不了应保护之人的、狼狈不堪的我,和淋着雨却粲然而笑的妹妹。这表情叫我做何感想?情感千头万绪,交织纠缠,难以用言语表达。但铃音那纯真的笑颜拯救了我。

所以我祈求上天。

无论这女孩是何许人,我都想做她的哥哥,直到最后。

纵然离了家,我们却也无处投奔。现今姑且离了江户,但不知往后如何是好,只得在官道上茫然无措地徘徊。

雨越下越大,大到连前方也看不见。

我们却无处可去,也无家可回。

我们一定会就这样死去。就在心生绝望之际,我们遇见了那个男人。他二十过半的年纪,吊儿郎当地戴着三度笠[1],和服的穿法也胡乱随意。那家伙一得知我们是离家出走,竟冷不丁冒出一句“要不要来我家”。

话都没说上两句,怎么可能相信对方?我将铃音护在身后,恶狠狠地瞪着他,那男人却不以为意。

“别那么瞪我。我虽是怪人,却不是坏人。”

因他腰间佩刀,我便问他可是武士,男人颇自豪地回答“是巫女守”。我虽然不解其意,但那名头听来煞是气派,我便孩子气地认为肯定是了不起的身份。

“怎么样?就算留在这里,你们也势必落得横死街头的下场。既然如此,倒不妨赌一把受我一骗,也不失为一条生路。”

这男人说得没错。虽不顾一切逃出了家门,可仅凭我们两人根本无法生存。虽然可悲,但我自己心里最清楚这一点。

“哥哥……”

铃音怯生生地抓着和服的下摆,左眼不安地颤动着。妹妹受尽父亲的虐待,所以对成年男子心存恐惧。但是,我们终究只是孩童,若不依附他人,便活不下去。

“铃音,我们去吧。没事的……有我在呢。”

我们终究没得选择,为了活下去,就只有牵住这个男人的手。也不知那男人是不是察觉到了我的心思,只见他讶异却又温柔地注视着我。

我握住他伸来的手。那手掌厚实坚硬,既有老茧,又有新冒出的水泡。

“我叫元治,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坚硬的手掌,必是此人孜孜不怠的凭证。我记得经营店铺的父亲手上也总是伤痕累累。或许正因如此,这粗糙的触感令我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值得信赖。

“……甚太。”

“多大了?”

“五岁。”

“嗬,五岁就如此可靠。那孩子是你妹妹?”

“她叫铃音,小我一岁。”

“这样啊。对了,我也有个女儿,和你妹妹刚好同年。你们要好好跟她相处。”

被那男人——元治牵着的我,又拉起了铃音的手。在旁人看来,我们无疑是古怪的一行人,元治因而哈哈大笑。

他领着我们前往他居住的村落。

那一夜,他粗糙的手掌和铃音的小手一样,让我感受到了温柔。

“到了,这里就是葛野。”

我们在官道上走了许久,然后进了山,在草木中穿行,最后终于抵达元治居住的山间村落,这时距我们离开江户已有一个多月了。

这可不是一句“要不要来我家”就能轻易邀人前往的距离。旅途中,我们多少次不得不露宿风餐,而且在山路走到半途时,太阳就落了山,甚至和那晚一样,又下起了雨。我精疲力尽,铃音的脸色倒是平常,令我稍感不甘。

我在遮住视野的雨中环顾四周。不远处有河流经过,村落深处是一望无际的密林。奇怪的是,村中有的区域里建筑纷杂拥挤,有的区域却又与之相反,住家寥落,因而给我杂乱无章的印象。或许是我不了解江户以外的地方,但这里给我的真实感受便是不寻常。

“好奇怪的地方……”

看来铃音也有同样的感想,她不停地东张西望。

“奇怪吗?嗯,也是。葛野是踏鞴场[2],和江户不同,没什么娱乐。”

“踏鞴场?”

“就是铸铁的地方。这些日后会慢慢告诉你们。跟我来,走这边。”

他将我们带至一栋木造房屋前,这栋房屋虽称不上大宅,但和周遭建筑相比已算十分气派。看来这就是元治的家。

“来,进来。”

我们跟在他身后踏入房中。当即便有个小女孩从里面小跑了出来。

“爸爸,你回来了!”

她声音清亮,铃音因而受了惊,神情有些僵硬。我向前迈了一步,想要护住铃音,不过这种防范并无意义。这女孩应该就是元治的女儿,只见她猛冲过来,抱住了父亲。

“哦,我回来了,白雪。在家里乖不乖呀?”

“那还用说?”

“是吗是吗……”

那女孩肤色白皙,身形比铃音还要小些。她被父亲摸着头,嘴角露出安心的笑容,元治也笑眯眯的。任谁看来,他们都是一对其乐融融的父女。

“呜……”

这光景耀眼得令铃音低下了头。和睦的父女。她求而不得之事,却存在于此处。

见铃音眼中泛起泪光,我于心不忍,用力握紧她的小手。

“哥哥……”

“没事的。”

我也不明白自己说的没事是指什么。不过,我没有松开握住的手。

“没事的。”

“……嗯,没事的。”

温热自铃音回握的手掌传递而来。这痒痒的感觉令我们两人都轻笑起来。

“咦?”

与元治说了会儿话后,女孩终于注意到了我们。她转向我们,露出惊奇的神情。

“这两个小孩是谁?”

“路上捡的。”

这倒是事实。不过,元治的回答过于语焉不详,反而令人难以理解。女孩似乎也有同感,始终歪着头,有些纳闷。

“从今天起,他们会和我们一起生活。”

父亲太过唐突的发言令女孩不知所措。

也是,冷不丁被告知要同素昧平生的人一起生活,不可能不感到困惑,按说是不会乐意的。

“在这儿生活?”

“是啊,我想收养这两个小鬼,行吗?”

“……嗯!”

我原以为那女孩不会乐意,没想到她居然高高兴兴地答应了。老实说,这反而令我不知所措。元治也好,这女孩也好,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肯收留我们。

“那,那个……”

女孩走到支支吾吾的我面前,将脸凑过来,径直注视着我的眼睛。

“我叫白雪,你呢?”

“甚、甚太……”

我们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她的呼吸,这令我莫名羞赧。我的脸一定是红了。铃音则搂紧了我的胳膊。我这个妹妹极其怕生,势必会在白雪的态度前畏缩。手掌传来了她胆怯的颤抖。

“晚上好。希望你也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铃音。”

铃音只嘟囔了这一句。虽没能好好打招呼,白雪却笑意盈盈。简直难以置信,她竟会欢迎我们。

“今后请多多关照呀。”

难道真是有什么样的父亲就有什么样的女儿?她伸出手来,那身影与在雨中向我们伸出手的元治重合在一起,令我轻轻笑出声来。

“怎么了?”

“哈哈,对不起,没什么。请多关照,白、雪……姑娘。”

我结结巴巴地说出她的名字,女孩却微笑着摇头表示反对。

“不要加姑娘,因为……”白雪眯起那双温柔得不似孩童的眼睛,“今后,我们就成一家人啦。”

多半,正是她的笑脸令我沉迷。

那是一切的开始。

成为一家人这句话,令我无比高兴。

她一定不会知道,那场相逢是如何拯救了我。

如今想来,彼时情景依然令人怀念。

我曾被两个女孩的笑颜所拯救。

在那失去一切,却得到了小小宝物的遥远的雨夜。

就这样,我们在元治家里住了下来。

据说他的妻子……夜风姨是葛野的“大人物”,村长能允许我们在葛野生活也多亏了她。我对夜风姨感激不尽,却几乎见不到她。

为什么不住在一起呢?每当我问起这件事,元治就必然苦笑。

“那家伙因为工作的缘故要住在神社里。”

我虽然还想再多问些,但白雪总是面露悲戚,令我再难开口。

总之,逃离江户的我们在葛野开始了新的生活。

三年过后,就连最初总是畏首畏尾的铃音也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如今也会和除了我与白雪之外的孩子一起玩耍。那是个叫千岁的女孩,看着四五岁的年纪。铃音虽已七岁,但外表看起来年幼,两人待在一起倒也和谐。

至于我——

“可恶!”

“哈哈,光是乱抡可打不着我。”

我不管不顾地挥舞着木刀,可元治随便一闪就躲开了。

“甚太,加把劲!”

白雪津津有味地旁观我和元治对练。

自从我来到葛野,就师从元治修习剑术。

那个雨夜,我曾什么都做不了。

那个雨夜,我得到了珍贵之物。

我想要成为千钧一发时能保护铃音、保护白雪的男人。我自己都觉得这想法太孩子气,元治却没有不以为意。不仅如此,他每天早上都会与我对练。

“喂,要撑住啊!”

白雪在旁起哄。天刚亮,铃音仍在睡,但白雪每天都会来助威。

虽说是训练,但我也不想出丑。我抖擞精神发起猛攻,但元治仍应对得游刃有余。

横砍,被他格挡开;刺喉,被他巧妙化解;斜劈,被他后退半步躲开。

“哦哟,越来越凶狠了……”

我向前一步,使出浑身力气一刀劈下。

然而,这一击仍被元治用木刀轻易地拨开了。

“但是动作太大了!”

“哎呀!”

他回手一刀,敲在我的脑袋上。他肯定没用全力,带来的冲击却依然够呛。我丢掉木刀,用手捂住被打中的部位,那里摸上去隆起了硬邦邦的大包。

可见,就算我铆足了劲,结果也不会变。今天又是徒增败绩的日子。

“好可惜。”

白雪微笑着走过来,我赶紧捡起掉落的木刀,背过脸去。本想展示自己的神勇才奋起进攻,却被如此轻易地击败,叫我情何以堪。

“别这样。”

“好啦好啦。”

我板起脸坐着,她便伸过小手来抚摸我的头,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白雪知道我在逞强,却还是笑吟吟的。

“没关系,姐姐来安慰你。”

“什么姐姐,你明明比我小。”

“我更可靠,所以是姐姐。”

面对她自信满满的宣言,我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只得叹着气,无言地任她在头上摸来摸去。无地自容的感觉依然在,但当萌生出“这也不坏”的念头时,便是我输了。

元治则笑容可掬,欣慰地注视着我们。

“哈哈,你火候还差得远呢。”

“是元治叔太强了。”

“那还用说,我这么多年可不是白练的。”

我泪眼蒙眬地瞪着他,他却只是笑着,用木刀的刀背敲着肩膀。虽然从他平素的言行举止想象不出,但听闻此人乃是葛野第一剑客。都说人不可貌相,果然不错。

“别垂头丧气的。努力修行便是。”

“我知道……只是,即使我开始习武,却还是没有一点长进。”

不是无法变强,而是没有改变。我希望自己强大到足以保护别人,现实中却什么都不曾改变,因而我时常会想,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或许是察觉到了我内心的不安,元治以素不展露的温柔劝慰我道:“你听好了,甚太。世上没有一成不变之物。可能你自己不觉得,但就算是你,也始终在慢慢地改变着。所以不要气馁,你能变强,我向你保证。”

“……嗯。”

虽然元治这么说,但改变也不会由此而生,我也仍不觉得自己有过什么改变。不过,至少心情是轻松了些。

“好了,我也该去工作了。抱歉,今天就练到这儿。”

元治带着木刀转身便走。我们约好了的,对练就练到元治去工作前为止,不得强行挽留。

“明白了。元治叔,今天也承蒙指导。”

“客气什么,我自个儿乐意。”

“爸爸,路上小心。”

“好嘞,你们要乖乖的。”

元治头也不回地走了,他连一滴汗都没出。凭我的本事,甚至都无法令他感到疲惫。我左手下意识地攥紧木刀。我明白我们的实力天差地别,但仍会感到不甘。

“我说。”

“什么?”

“元治叔到底是做什么的?”

说起来,他住在以制铁为生的葛野村,却从未见他混迹在其他男人里干踏鞴制铁的活计。元治的工作究竟是什么,我很是好奇。

“爸爸是斋姬[3]的巫女守。”

与元治初遇时,他也这么说过。但我其实并不清楚那到底是怎样的角色。

“我妈妈就是斋姬。”

“是说……夜风姨?”

“嗯,是啊。妈妈是侍奉‘真火神’的巫女大人。”

我只隔着垂帘与夜风姨见过一面。那时我已在葛野住了些日子,被叫去她跟前说了几句话。她很温柔,能感觉得到她非常在乎这个村庄。当时她多少也告诉过我何为“侍奉真火神的巫女”,但太深奥了,我没怎么听明白。

话题涉及自己的妈妈后,白雪极目远望,视线朝着神社的方向,神社就建在村落北端的一座小山上。

“她要一直待在那个神社里,对吧?”

“……嗯。只有村长和巫女守能直接面见斋姬。他们说:‘斋姬为保持神圣性,不得与世俗之人来往。’爸爸是巫女守,每天都见得到妈妈,可我已有好些年不曾见过她了。”

她以轻松的语气打着哈哈,却落寞地垂下视线。从这微小的举动中,我似乎明白了白雪为何愿意接纳我们。

这三年间,白雪一次都没有见过母亲。在我来这个家之前,想必也同样如此。我虽不懂巫女守到底是何角色,但父亲因工作之故每日都与母亲相见,唯独自己见不到,在这样的日常里,白雪难免萌生被孤立之感。说起来她还只是年幼的女孩,见不到母亲怎么可能不觉得寂寞。

所以,她想要家人。

她拯救了我,而她的脆弱,我直至此时才初次知晓。

“我说,那个……我会陪着你。”

“嗯?”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有我在,你就不会寂寞了。这样的话,我说不出口。我没有自负到认为自己可以填补她的寂寞。我只是想陪在她的身旁。我没有什么能为她做的,但至少想陪她共承悲伤。

“你说些什么呀!”

“别笑。”

“可是……”

看着展露笑颜的白雪,我的脸发起烫来。那话说得我自己都害臊,可我不会收回。把真心话当作谎言来说的行为,会更令我羞愧。

“甚太。”

白雪目不转睛地直视着我。我心跳怦然,只觉得她那双清澈的黑瞳仿佛看穿了我的心。

“谢谢你。”

此刻的她虚无缥缈,仿若幽幽烛火,摇曳着行将熄灭。平素总是给人以活泼印象的白雪看起来无所依归,我必须说点什么才行。

“白雪,我……”

像是被怂恿着似的,我想开口安慰她几句,却始终没能说出口。

“哥哥?”

“呜哇!”

来人是右眼缠着绷带,头发略带红褐色的少女。不知何时铃音已经起身,在我毫无察觉之下来到了我们身旁。

“铃、铃音……”

“早上好,哥哥。”

我心跳如鼓。好险,差点就在妹妹面前吐露令人羞臊难当的台词了。

“什么事?”

不知怎的,白雪似乎乐在其中。她多半察觉到我打算说什么。

“没什么!”

因为羞耻,我便恶声恶气起来。总是这样,我不仅一直输给元治,也从未赢过白雪。

“哥哥,你怎么了?”

妹妹用食指抵住嘴唇,若有所思,像是不明白我为什么气恼。或许是觉得这情形可笑,白雪愈发笑得厉害。

“好了好了。来,先去吃饭,再一起去玩。”

“嗯,好呀!今天做什么?”

“我想想,要不就去‘不入之森’探险吧。”

她们两人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明明长得并不相像,看上去却如同姐妹。这情景既欢愉,又有些许寂寞在其中。那寂寞之人究竟是谁?

“甚太也没意见吧?”

“如果说有呢?”

“嗯?那就把你拖过去!”

打从一开始,她们就没打算征求我的意见。算了,常有的事,早习惯了。

我点点头,她们两人就像商量好了似的同绽笑颜。

“那就走吧!”

“走吧!”

两人伸出手来。

拯救了我的两张笑脸,以及伸向我的两只手。因为拿着木刀,我只能牵起其中一人的手,于是我自然而然地选择了一只手。

握在手中的手掌小小的、暖暖的。为了不松脱,又怕伤到她,我只用了一点点力道。

“好,走吧。”

我们共同欢笑着,奔跑着。

这个早晨一如既往、稀松平常。

我熟悉那掌心里的温暖,却不知总有一天会别离。

那个时候,我还是甚太,她还是白雪,而铃音也还是铃音。

……我至今仍然记得。

年幼时,我跟着元治修习剑术。那个人很强,直到最后我也没能找到他的丝毫破绽。白雪总是在旁观战,为我鼓劲。最后总是我输,她次次都会安慰我。

等到练完,我们便会出门去玩。那时妹妹也起床了,三人总是形影不离地跑来跑去,想着今天又要做什么。

我们的确曾是真正的家人。

然而白云苍狗,岁月荏苒,幸福的往昔转瞬即逝。曾经视作理所当然的日常化作回忆,遥不可及得不得不追思缅想。我长了个子,声音变得低沉,背负的东西也增加了,再也不能天真烂漫地奔跑玩闹。人不可能永远做孩童,不知不觉间,少年便长成了大人。

不过非常偶尔地,如今的我也会回忆起小时候,回忆起那安逸的幸福。然后,一丝隐约的念头便会闪过脑际。

那时的我因为手持木刀,面对同时伸来的两只手,只能握住其中之一,所以我什么也没想就做出了选择。我只牵了一个人的手。可是,如果当时我牵起的是另一只手,我们会有怎样的未来?或者说,现在会不会稍有不同?

幻梦遽然掠过,但我意识到它毫无意义,于是将其抛诸脑后。我虽然有些后悔选择了这条路,可事到如今,已不容我再换个活法。既然如此,幻梦的答案便没有意义,假设并无存在的余地。

于是我的这只手中,便仅剩下紧抓着不放的生存之道,与无法舍弃的刀。

啪。

泡影中的往昔,破灭消散。

注释

[1]能遮住脸的深斗笠,多为江户时代的飞脚(信使)和旅人所用,得名于每月三次定期往返于江户与大坂之间的“三度飞脚”。

[2]即冶炼场。“踏鞴”是一种脚踏式风箱,日本传统制铁法用其向冶铁炉内输送空气。

[3]指清心洁身以侍奉神明的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