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死亡

周鼎确定自己真的没有半点酒气后，驱车来到车祸现场，看到的是那辆被撞成一塌糊涂的崭新宾利，而造成这一切局面的是一辆半挂王者。

桃源度假园区在郊区，离得新国道很近，这里是让这种大型货车行驶的。

周鼎关心着关洛洛的伤势，可当他见到关洛洛的时候已经被盖上了白布，救护车上的医护人员看着他微微摇头，满脸节哀，那是已经没有抢救必要的意思。

他只掀开白布看了一眼，就没有再看。

关洛洛的脸白的像张纸，没有一点生气。

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死了？

这就是所谓的情况不好？

周鼎觉得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

之前的几个小时里，周鼎对关洛洛有过怨恨，有过不理解，但这一瞬，那些所有的感觉像是一下子全都消失了，只剩下对方那张总是挂着恬静笑意的俏丽脸颊在记忆中不断地晃来晃去。

“先生，确认死者身份…是您太太吗？”一个年轻的女交管人员问道。

她观察着面前这个年轻男人，对方一米八五上下的个头，体型偏瘦，没有和婚后大多数男人一样发福，应该经常在锻炼，脸庞有点像那个谁…啊，李准基！只是此刻神色憔悴，满是恍惚。

她又问了一句，周鼎才回过神来，点头道：“是她。”

关洛洛脖子以下已经塌陷，但那张脸却没有事。

“请问您知道您太太为什么来这里吗？”女警员问道。

周鼎忽然想抽烟，从兜里掏出烟盒点了根烟，这平静的模样反而让女警员微微有些诧异。

“她说她在公司忙，她的公司不在这里。”周鼎道。

女警员叹了口气，道：“车祸发生时您太太坐在事故车辆的副驾驶位置，开车的人…您认识吗？”

周鼎看向另一个覆盖着白布的担架。

他脑海中浮现出了隔着马路看到的那个年轻男人，走过去，掀起白布看了眼，白布下的人整张脸已经破裂了，哪里还能辨认面容，不过周鼎还是看到了对方脑袋上那挑染过的黄毛。

“不认识。”

女警员没再多问，一个瞒着老公和别的男人来到度假园区这种地方的女人会做什么事，虽然可能性很多，但凭她的经验，其实已经不言而喻。

她简单说了造成车祸的原因，那辆半挂逆行超速，对方全责。

“我可以问问他是谁吗？”周鼎开口。

女警员疑惑周鼎说的他是指谁，看到周鼎眼神瞧着旁边的白布，才明白不是指肇事者，而是这个男人。

“他身上应该有身份证驾照之类的吧，我老婆死在他的车上，我应该有权利知道他是谁吧。”周鼎抽了一口烟，有些语无伦次。

女警员转身离开，片刻后带回两个证物袋，一个装着从关洛洛身上找到的遗物，一个装着那个年轻男人的东西。

周鼎认出了关洛洛的手机和身份证、钱包。接过后没有查看，而是打开那个年轻男人的东西翻看起来。

证物袋里的手机有两部，都是最新款的水果机，钱包也是名牌，身份证已经取出，最醒目的…是一盒安全套。

女警员脸色淡然，周鼎也像是没看到那盒安全套，直接拿起身份证。

身份证上的照片像是修饰过，是种很潮流很张扬的面相，名字叫陆木永，当地人。

三十五岁。

周鼎没有表情的把身份证装进证物袋，还给了女警员。

“我能见见肇事司机吗？”

他看的很清楚，那辆王者半挂车厢没什么损伤，完全碾压了宾利，所以对方应该没事。

女警员眼睛扫了一个方向，然后摇头：“先生，请相信法律，她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的。”

可周鼎还是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一辆suv警用车辆，在那里，一个女人满脸麻木的坐着靠窗位置，好像已经被控制住了。

女司机？

好像感受到了他的视线，那女司机转过头来，忽然给了他一个笑脸。

“你是那个女人的老公？”

对方通过眼神询问。

周鼎走过去，马上有警员阻拦，周鼎示意他不会做什么。

不过还是无法过去，可这个位置已经能听到那女人说话了。

“抱歉。”对方道歉。

“我只想杀陆木永的。”

周鼎下意识问了句：“为什么？”

“因为他骗了我啊。”对方居然笑了，笑的凄惨又可笑。

周鼎默然，突然觉得关洛洛还真是够倒霉的。

那女人忽然又道：“我好像见过你…你，你是不是姓周？”

周鼎诧异，看着对方，隐约间觉得对方的确有些面熟。

可惜不等对方再说什么，警车已经发动，迅速驶离了这个地方。

之后的事，似乎很多人都在忙碌，周鼎就在那里抽着烟，约摸半个小时左右，现场已经清理完毕，得到周鼎的同意，关洛洛的尸体会先运到本地区医院太平间，然后送到殡仪馆火化。

期间周鼎其实一直在等待那陆木永的家属到来，可没有。

交管人员利用陆木永的指纹解锁了两部手机，都给通讯录里的家属打了电话，不过很显然对方家属没有到来。

关洛洛，你和这么一个人死在一起，值得吗？

周鼎忽然觉得关洛洛有些可悲。

这世上有些人死的轰轰烈烈，可有些人死的却是这么不堪。

不过不管怎么说，死就是死。

代表着一切的结束，生前的种种，死的光荣还是渺小，都结束了。

可周鼎驱车回到家的路上，却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他该怎么和儿女说？

说他们的妈妈出车祸了？还是和情人约会的时候，被情人牵连而死？

真是荒谬。

“妈妈，来电话了，来电话了…”

女儿清脆的声音传来，是关洛洛的手机响了，证物袋放在副驾驶座位上，周鼎停下车辆，从证物袋里拿出手机。

来电显示是张佳佳。

张佳佳同样是本地人，最开始是张雨辰不知道怎么联系上了对方，其家境优渥，两人恋爱，结婚，自然而然就和周鼎夫妻成了一个小圈子。

因为生意上的关系，张佳佳和关洛洛算是女强人类型的闺蜜。

接通。

“呼，洛洛你终于接电话了，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你太冒险了……喂？”张佳佳的声音传来，先是松了口气，忽然又一顿。

周鼎却已经意识到，关洛洛和陆木永的事情张佳佳是知道的，这也算是圈子？

就和男人们总是知道谁谁谁私底下有什么花边，女人们的圈子似乎也是如此。

“是我。”周鼎淡淡道了句。

“啊，周鼎啊，洛洛在你身边？”张佳佳甩了个长调，问道。

“她出车祸了。”

“什么？在哪？严重吗？”张佳佳的声音急迫起来。

“死了。”

“………”

周鼎挂掉电话，他已经没心思问张佳佳知不知道陆木永的事，如果关洛洛没死，他或许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可现在，他只想把一切都掩盖，既是一丁点的男人自尊心作祟，也是为了最后给关洛洛留些颜面。

再次发动车辆。

“爸爸，来电话了，来电话了……”

他兜里的手机铃声响起，周鼎不用想都知道是张雨辰的电话，现在已经没心思接了，他更想一个人安静的处理这些事。

不过想到儿女还在对方家里，还是接通了电话。

“鼎子，真的假的？洛洛出事了？”

“这段时间周洛和周未就先在你家住吧，有小鹏他们也能玩的开心点。”周鼎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孩子这件事，只想拖一拖。

“知道。”张雨辰理所当然的道：“孩子们你放心。”

“挂了。”

周鼎准备挂掉电话。

张雨辰叹了口气道：“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这女人就不能开车！”

呵，还真是一个女司机做的。

当然，张雨辰以为是关洛洛开的车。

想起那个女人，周鼎心中又浮现出那种熟悉感，对方说认识他，他在哪里见过那个女人呢？不可能是近期见过的，对方虽然不是什么天姿国色，也没有化妆打扮，但近期他若是见过一定能够想起来。

是谁呢？

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

就在周鼎思索时，电话里张雨辰絮絮叨叨道：“真没有抢救的余地了？丧事怎么办？鼎子，咱们还这么年轻啊，人怎么就没了，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天呢，

那天在广场上，关洛洛和那个刘雪一起出来，刘雪说关洛洛那会儿就喜欢你，你丫臭屁的直接甩给了人家一句趁早喜欢别人去吧…往事历历在目啊，怎么一转眼人就没了。”

嗤！！

黑色迈巴赫汽车轮胎瞬间暴死在沥青路面上划出四道痕迹。

无意识按在方向盘上的手掌更是让车辆发出一声嘹亮的鸣笛声。

“你说什么？”周鼎惊愕看着手中的手机。

“啥？你在开车？你专心开车吧，注意安全，回来再说。”张雨辰好像也听到了刹车和鸣笛声。

周鼎则对着手机咆哮道：“你刚刚说那天广场，广场怎么了？”

“就是以前的事啊，你忘了？就咱俩在广场上，你和关洛洛见了一面，那算是你俩爱情的开始日子吧，我不是一直说我是你俩的媒人。”

“你记得？”

“废话。”

“我说你记得我那天说了什么？”

“靠，你丫是不是不正常了，鼎子啊，哥们知道你俩纯爱至死不渝，但你得接受现实啊。”

“别他妈废话，我问你我那天说了什么？”周鼎几乎是对着手机吼了。

“刘雪说关洛洛可喜欢你了，你说趁早让她喜欢别人去吧，咋？忘了？后悔了？当时年轻嘛，后来不也在一起了，你就别想了……喂？喂…”

啪。

周鼎手指一抖，手机掉落在座椅下，他的面孔像见鬼似得凝固在那里。

不，不对。

他明明记得，

那次见到关洛洛时说的是别开玩笑了，而关洛洛说了一句没开玩笑。

当时他心里开心臭屁了好长时间。

怎么张雨辰的记忆变成了，他说趁早喜欢别人去吧？

那…

是他梦里说的啊。

难道…

不是梦？

他真的，回到了过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