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棺炸裂的余威将整座山脉夷为平地。
李寒衣背着昏迷的慕微雨冲出废墟,身后跟着劫后余生的血刀门主和王猛。
慕微雨苏醒后手腕浮现天道锁链印记,眉心跳动着诡异青焰。
血刀门主贪图散落的青铜碎片,王猛却默默捡起一块刻着莲纹的残片。
天机阁弟子林宇跪在废墟前,捧着破碎的罗盘喃喃自语:“尊主骗了我们...”
李寒衣望向青丘郡方向:“去天莲峰,那里有她飞升的痕迹。”
夜色中赶路时,慕微雨突然睁开空洞的双眼,指尖在李寒衣背上划下古老符文。
烟尘如浑浊的巨浪,裹挟着刺鼻的焦糊味和浓重的血腥气,久久不散,沉甸甸地压在劫后余生的众人心头。青铜棺炸裂的瞬间,那狂暴无匹的力量如同亿万座火山同时爆发,整座古老的山脉在令人牙酸的呻吟中彻底崩塌、瓦解,化作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蒸腾着不祥热气的废墟焦土。断壁残垣如同巨兽断裂的肋骨,狰狞地刺向铅灰色的天幕。
李寒衣第一个从遮蔽视线的烟尘中踉跄冲出。他单薄的灰布衣袍被碎石割裂多处,裸露的肌肤上布满细密的血痕,嘴角还残留着一抹刺目的鲜红。他每一步踏下,脚下尚未冷却的焦土都发出轻微的“嗤嗤”声。背上,慕微雨软软地伏着,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那张曾经清冷如月的脸此刻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几缕被汗水黏在额角的黑发,更添几分破碎的脆弱。
紧随其后,血刀门门主熊烈和王猛也狼狈地撞开弥漫的烟尘,冲了出来。熊烈那身标志性的血红大氅早已破烂不堪,沾满泥灰,几乎看不出本色,他粗重地喘息着,赤红的双眼如同择人而噬的野兽,贪婪地扫视着这片被彻底摧毁的遗迹,仿佛想从这满目疮痍中榨取出最后一点价值。王猛则沉默得多,高大的身躯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土,他紧抿着厚实的嘴唇,目光警惕地在四周逡巡,手中那根沉重的狼牙棒紧紧握着,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更远处,天机阁仅存的年轻弟子林宇,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失魂落魄地跪倒在滚烫的废墟边缘。他双手颤抖着,捧着一块破碎的天机罗盘残片,那曾经流转着神秘灵光的盘面此刻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指针早已扭曲变形。他死死盯着手中冰冷的金属碎片,嘴唇无声地翕动,反复咀嚼着那个足以颠覆他全部信仰的残酷真相:“尊主……骗了我们……都是假的……”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灰烬,在他年轻的脸庞上冲出两道污浊的痕迹,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将他越缠越紧。
“咳咳……”一声压抑的轻咳从李寒衣背上传来。慕微雨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艰难地掀开眼帘。那双曾清澈如寒潭的眸子,此刻却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茫然雾霭,仿佛刚从一场跨越万古的噩梦中挣脱。
“醒了?”李寒衣的声音低沉沙哑,脚步却并未停下,依旧在滚烫的碎石焦土间稳步前行。他没有回头,后背的肌肉却下意识地绷紧了几分。
“嗯……”慕微雨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弱。她本能地想抬起手臂,揉一揉刺痛的额角。然而,就在衣袖滑落的瞬间,她猛地僵住了!
在她纤细白皙的右手腕内侧,一道淡得几乎难以察觉、却异常清晰的暗红色印记,如同被最恶毒的烙铁灼刻上去一般,悄然浮现!那印记的形状,赫然是数条相互交缠、锁扣的链条!与她记忆中,七万年前贯穿李寒衣神魂、最终被他斩断的天道锁链,有着令人心悸的相似!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慕微雨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怎么?”李寒衣敏锐地察觉到了背上那细微的僵硬和骤然急促起来的呼吸。
“没……没什么。”慕微雨飞快地将手缩回袖中,指尖冰凉,声音竭力维持着平静,却仍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只是……有些头晕。”
她悄悄地将脸颊更深地埋在李寒衣沾满尘土的后背衣衫里,试图汲取一丝微弱的安全感。然而,这短暂的接触却让她心头猛然一跳!隔着粗糙的布料,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李寒衣体内经脉的状况——那绝非一个刚刚筑基的修士该有的气象!无数细微如针的剑气,如同潜伏在深渊之底的毒龙,在他坚韧得异乎寻常的经脉中疯狂地穿梭、切割、重塑!每一次剑气的流转,都伴随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撕裂痛楚,而这一切,都被他强行压抑在沉稳的步伐之下。
这具身体……究竟在承受着什么?慕微雨的心沉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跟在他们身后的王猛,脚步忽然顿住了。他敏锐如鹰隼的目光,死死钉在几步之外一片半埋在热灰中的青铜碎片上。那碎片不过巴掌大小,边缘嶙峋锋利,表面残留着极其繁复古奥的刻痕,隐隐勾勒出一朵含苞待放、却透着无尽玄奥的莲花轮廓!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洪荒之前的古老气息,正从碎片上微弱却顽强地散发出来,与他体内某种沉寂已久的东西,产生了奇异的共鸣!
王猛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几乎是本能地,他魁梧的身躯微不可察地侧移一步,恰好挡住了后方熊烈可能投来的视线。他动作迅捷如电,大手一抄,那枚刻着莲纹的青铜残片已被他紧紧攥入掌心!冰冷的触感瞬间蔓延开来,一股微弱却异常精纯的奇异能量,如同活物般顺着他的手臂经脉悄然钻入!他闷哼一声,强压下体内气血瞬间的翻涌,不动声色地将残片塞入自己破烂衣襟的内袋深处。
“喂!王猛!发什么愣!”熊烈粗豪的吼声自身后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焦躁和不耐烦,“这鬼地方烫得老子脚底板都要熟了!赶紧找找有没有值钱的玩意儿!他娘的,总不能白跑一趟,还折损这么多兄弟!”他一边咒骂着,一边挥舞着那柄造型狰狞的弯刀,粗暴地劈砍、翻弄着脚下滚烫的碎石瓦砾,眼睛如同贪婪的探照灯,搜寻着任何可能蕴含力量的青铜棺碎片。
王猛缓缓转过身,脸上已经恢复了惯常的沉默和木讷,瓮声瓮气地应道:“嗯,找找。”他粗大的手指指向废墟深处一片相对完整、散落着几块较大青铜碎片的方向,“那边……好像有点东西。”
熊烈眼中贪婪的红光一闪,不疑有他,立刻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提着刀大步流星地朝王猛所指的方向冲了过去,口中兀自骂骂咧咧:“算你还有点眼力见!妈的,要是找不到点像样的东西,老子扒了你的皮垫脚!”
王猛看着熊烈远去的背影,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他下意识地按了按胸口衣襟下那块坚硬冰冷的异物,那奇异的共鸣感再次传来。他不再停留,迈开大步,沉默地跟上李寒衣他们前进的方向。
李寒衣背着慕微雨,已走到这片巨大废墟的边缘。前方,是更加破碎、如同被巨神战锤反复捶打过的崎岖地貌,一直延伸到灰蒙蒙的地平线。他停下脚步,目光投向遥远的天际,仿佛穿透了空间的阻隔,落在一个名为“青丘郡”的地方。夕阳的余晖在他沾染尘土和血污的侧脸上勾勒出冷硬的线条。
“去青丘郡,”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传入身后几人的耳中,“天莲峰。三百年前,她就是在那里……飞升。”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异常艰涩,仿佛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沉甸甸的血锈味。三百年前飞升的苏若璃,眉心那枚与慕微雨如出一辙的莲印……这绝非巧合。天莲峰,那里必定还残留着与天道、与青铜棺、与她紧密相连的痕迹,甚至是……真相的碎片。
慕微雨伏在他背上,听到“天莲峰”三个字时,身体难以察觉地轻轻一颤。被衣袖遮掩的右手腕内侧,那道锁链状的暗红印记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烧,骤然变得滚烫!紧接着,一股完全陌生的、冰冷而宏大的意志碎片,如同淬毒的冰针,狠狠刺入她的脑海深处!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从她齿缝间逸出。她眼前猛地一黑,无数混乱破碎、光怪陆离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冲击——燃烧着猩红火焰的星辰、被无数巨大锁链贯穿缠绕的青铜巨门、一张与李寒衣容貌酷似、却悲悯如佛的白衣面孔……这些画面疯狂闪烁、扭曲、重叠,带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她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瞬间弥漫开浓重的铁锈味,才勉强将那几乎脱口而出的惨叫咽了回去。
而就在这意识被剧痛和混乱短暂撕裂、控制的刹那,她那只垂在李寒衣身侧的、纤细的左手,却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志!食指的指尖,悄无声息地、异常稳定地抬起,隔着李寒衣后背那层被汗水浸透又沾满尘土的粗布衣衫,以一种极其古老、充满难以言喻道韵的轨迹,缓缓地、一笔一划地勾勒起来!
指尖移动间,没有留下任何肉眼可见的墨迹或刻痕。然而,一股极其隐晦、却又带着某种宏大秩序感与禁锢意味的能量波动,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以她的指尖为中心,无声无息地荡漾开来,瞬间没入了李寒衣的体内!
李寒衣的脚步猛地一顿!一股冰冷刺骨、如同亿万根冰针同时扎入骨髓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他后背被触碰的位置轰然爆发!这寒意并非作用于肉体,而是直接侵袭他的神魂本源!更可怕的是,伴随着这刺骨寒意而来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凝滞感——仿佛他体内那奔腾不息、正疯狂锤炼经脉的亿万道细微剑气,在这一刻被某种无形的枷锁强行禁锢、迟滞!虽然这感觉只是一闪而逝,如同错觉,却足以让他背脊瞬间绷紧如铁,一股前所未有的警兆如同毒蛇般缠绕上心头!
他霍然回头,目光如电,锐利得几乎要穿透暮色,直刺背上慕微雨的脸庞:“你做了什么?”
慕微雨的意识此刻正从那恐怖的混乱碎片和剧痛中挣扎着浮出水面。她猛地抬起头,撞进李寒衣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燃烧着惊疑与审视的寒眸中。手腕印记的滚烫和脑中残留的撕裂感让她脸色惨白如纸,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我……”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眼神里充满了真实的、尚未散尽的痛苦和茫然,“我……刚才……头好痛……”那并非伪装。刚才那瞬间的失控和被侵袭的感觉,同样让她感到了极致的恐惧。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手指做了什么!
李寒衣死死盯着她的眼睛,那双曾映照诸天星辰、如今却写满脆弱与混乱的眸子。她的痛苦和茫然不似作伪。然而,方才那瞬间侵入神魂的冰冷禁锢感,还有那转瞬即逝却又无比清晰的凝滞……也绝非错觉!
他缓缓转回头,面沉如水,目光重新投向青丘郡方向的沉沉暮霭。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彻底沉入远山之后,浓重如墨的夜色如同巨大的幕布,迅速笼罩了整个死寂的废墟和前方未知的荒野。
“走。”他不再追问,只是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冰冷的字眼,背着慕微雨,再次迈开了脚步。每一步踏在松软的焦土和冰冷的碎石上,都异常沉重。
王猛沉默地跟上,魁梧的身影在渐浓的夜色里如同一座移动的山峦。他粗糙的手掌下意识地隔着衣襟,再次紧紧按住了内袋中那块刻着莲纹的青铜残片。那残片似乎因为周遭环境的变化,散发出的奇异波动更加清晰了一丝,如同微弱的心跳,与他自身的某种力量隐隐呼应着。
更远处,熊烈还在那片相对“富饶”的废墟里奋力挖掘,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和粗鲁的咒骂声在死寂的旷野中显得格外刺耳:“妈的!都是些破烂!王猛!你小子死哪去了?快过来帮忙!”
王猛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夜色彻底吞没了他的背影,也吞没了熊烈气急败坏的吼叫。
林宇依旧跪在废墟边缘。他手中的罗盘碎片冰冷刺骨。尊主自爆前那疯狂而狰狞的面孔,与他记忆中那个威严睿智、引领天机阁追求“天机”的形象,形成了最残忍的割裂。碎片割破了他的掌心,鲜血混合着泥土,沿着罗盘的裂缝缓缓滴落。他猛地抬起头,望向李寒衣一行人消失的方向,那双被绝望和迷茫充斥的眼睛里,挣扎着燃起一丝微弱却异常执拗的光——他要活下去!他要弄明白,这被层层谎言包裹的天道,这被鲜血浸透的轮回,背后究竟藏着什么!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从滚烫的灰烬中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朝着那片吞噬了李寒衣等人的、更加深邃的黑暗追去。
夜色如浓稠的墨汁,彻底覆盖了大地。寒风贴着焦黑滚烫的地面呜咽吹过,卷起细碎的灰烬,如同无数飘荡的黑色幽灵。李寒衣背着慕微雨,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崎岖破碎的焦土上。每一步落下,脚下都传来碎石滚动的细响,在死寂的旷野中显得格外清晰。
慕微雨伏在他背上,意识在剧痛的余波和深深的疲惫中浮沉。手腕内侧那道锁链印记,如同一个活物,在皮肤下隐隐搏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灼痛,提醒着她那冰冷的意志曾如何轻易地穿透了她的意识屏障。更让她感到骨髓发冷的,是那完全失控的左手——它像一个被更高意志操纵的傀儡,在李寒衣背上刻下了未知的符文。那指尖划过时残留的、冰冷宏大的秩序感,此刻仿佛还萦绕在她自己的神经末梢。
她努力集中涣散的精神,试图在混乱的记忆碎片中寻找答案,每一次尝试都如同在布满刀片的荆棘丛中穿行。燃烧的星辰、贯穿锁链的青铜巨门、悲悯的白衣人……这些画面如同破碎的镜子,映照不出任何连贯的真相,反而带来更深的眩晕和恶心感。
“寒衣……”她终于忍不住,声音虚弱得如同叹息,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刚才……我的手动的时候……你感觉到了什么?”她必须知道那失控的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寒衣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回头。他的声音在寒冷的夜风中传来,平静得近乎冷酷:“一股不属于你的力量。”言简意赅,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凿开了慕微雨心中最后一点侥幸。
“它……它想做什么?”慕微雨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
“禁锢。”李寒衣的回答依旧冰冷简短。他清晰地记得那股瞬间侵入神魂的、带着天道秩序法则意味的冰冷枷锁感,以及体内奔涌剑气被强行迟滞的凝涩。那绝非善意。这具身体如同一个脆弱的容器,强行承载着前世天厌剑主的恐怖剑魄,每一次剑气运转都在撕裂、重塑着狭窄的经脉。方才那刹那的禁锢,如同在湍急的洪流中骤然筑起一道堤坝,反噬之力几乎让他内腑移位。一丝腥甜再次涌上喉头,又被他强行咽下。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风声和脚步声在死寂中回响。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焦黑的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一片模糊的、不同于废墟的起伏轮廓。那是一片在浩劫中奇迹般残存下来的低矮丘陵,黑黢黢的,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去那边避避风。”李寒衣的声音打破沉默,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很快,他们找到了一处背风的、由几块巨大崩落山岩自然形成的浅凹。王猛默默地走到最外侧,将沉重的狼牙棒靠在手边,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堵厚实的墙,挡住了大部分凛冽的夜风。他盘膝坐下,闭目调息,但那只按在胸口衣襟上的手,始终没有离开过内袋里那块冰冷的青铜残片。残片散发出的微弱波动,如同黑暗中的萤火,不断撩拨着他沉寂多年的气血。
李寒衣小心翼翼地将慕微雨从背上放下,让她靠坐在一块相对平整的岩石上。慕微雨一离开他的后背,那一直若有若无萦绕的暖意顿时消失,夜风的寒冷瞬间侵袭而来,让她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李寒衣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他走到浅凹的另一侧,盘膝坐下,脊背挺得笔直,如同插入大地的古剑。他闭上双眼,开始全力运转起那套名为《天厌剑诀》的奇异心法。体内,无数道细微却锋锐无匹的剑气再次被唤醒,如同亿万条被激怒的毒蛇,在他坚韧得远超常理的经脉中疯狂地穿梭、切割!每一次运行,都带来锥心刺骨的剧痛,仿佛要将他的身体从内部彻底绞碎。豆大的汗珠瞬间从他额角渗出,顺着紧绷的侧脸滑落,砸在身下的焦土上,发出轻微的“噗”声。
他在用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强行炼化着方才侵入体内的那股冰冷禁锢之力,更在锤炼、拓宽着这具远不足以承载他力量的躯壳。痛苦是燃料,是磨刀石。唯有如此,他才能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握紧那柄无形的剑。
慕微雨抱着膝盖,蜷缩在岩石的阴影里,默默地看着黑暗中那个模糊却挺直的轮廓。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她似乎也能“听”到他体内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无数细微剑气疯狂摩擦切割经脉的嘶鸣声。手腕上的锁链印记再次传来一阵灼痛,伴随着一丝极其微弱、却让她瞬间汗毛倒竖的……满足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李寒衣承受的极致痛苦中汲取着养分!
她被这诡异的感知惊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用力攥紧了手腕,指甲深深掐进肉里,试图用更强烈的痛楚来驱散这可怕的念头。然而,就在她心神剧震的刹那——
嗡!
一道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青色光焰,毫无征兆地在她眉心正中央,那枚若隐若现的九瓣莲印上,猛地跳跃了一下!
光焰一闪即逝,快得如同幻觉。但那一瞬间释放出的气息,冰冷、古老、高高在上,带着俯视万物的漠然,与青铜棺炸裂前散发出的天道威压,竟有七八分相似!
“啊!”慕微雨短促地惊叫一声,猛地抬手捂住自己的额头,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这声压抑的惊呼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李寒衣紧闭的双眼倏然睁开!两道如同实质的寒光在黑暗中一闪而逝,精准地刺向慕微雨所在的位置。他体内奔涌的剑气骤然一滞,内腑受到反噬,喉头又是一甜。
“怎么回事?”他的声音低沉而紧绷,带着不容置疑的质询。
王猛也猛地睁开了眼,手已经握住了狼牙棒粗糙的木柄,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黑暗。
“没……没什么……”慕微雨捂着额头,声音因为惊惧而微微发颤,手指死死按着眉心的位置,仿佛要将那枚莲印彻底按回皮肉深处,“好像……好像有虫子飞过……”
这个拙劣的借口在死寂的废墟荒野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李寒衣没有再追问。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慕微雨一眼,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洞穿。黑暗中,他清晰地捕捉到了她脸上残留的惊骇和那死死捂住眉心的动作。那跳跃的青焰……绝非错觉。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重新闭上了眼睛,再次沉入那无边的剑意苦海之中。只是这一次,他运转心法的同时,一丝极其微弱却凝练无比的神念,如同无形的蛛丝,悄然延伸而出,无声无息地缠绕在慕微雨周身,严密地监控着她身上每一丝气息的变化,尤其是……那枚沉寂的莲印。
夜色,愈发深沉。废墟的焦糊味混合着血腥气,在冰冷的空气中缓缓发酵。浅凹里,只有李寒衣体内那细微而持续的剑气嘶鸣声,如同毒蛇的吐信,在死寂中低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