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读书顶个球用？还不是要种田放羊！”

“谢安海，你再哔哔叨叨，老子把你扫地出门了啊！”

一个满身酒气的矮个男人抓着扫把，在谢安海身前张牙舞爪、唾沫横飞。

谢安海晃晃发晕的脑袋，瞥了一眼面前这张酒糟驴脸，转头观察周围。

这是一间昏暗的茅草屋，地面凹凸不平，摆设乱七八糟。墙角缩着一个少年，脸上带着个大大的巴掌印。

塞林木，又梦到年轻时拯救辍学儿童的场景，面对的还是这个鸡掰酒鬼！

这个欺软怕硬的衰仔，每次开学都不让儿子去报到，就因为不想交10块钱学费！

自己每次都不得不上门苦苦规劝，每次都要面对这满嘴酒臭和污言秽语！

当年做他儿子的班主任，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谢安海心底冒出一股火气，一把抓住这酒鬼的衣领，举起拳头就往那酒糟鼻上砸过去。

砸到一半，手臂被人硬生生拉住了。

“安海，你干啥，别冲动！”呵斥声在他背后响起。

谢安海转过头，发现恩师林世恭正焦急地看着自己。

哈，恩师在自己梦里复活啦？

也对，刚刚就在恩师的黑白相下喝酒，喝醉了梦到也正常！

他咧嘴一笑，喊道：

“老师，你也来我梦里啦，你看我这次怎么收拾这个衰仔！”

“什么梦里？”林世恭莫名其妙，“谢安海你气昏了头啦，我一直在你背后！”

谢安海闻言先是一愣，而后无数新旧记忆开始翻涌交织，脑子里嗡嗡直响，头疼欲裂。

他强忍晕眩感，低头查看自身，先看到一件打着补丁的灰白棉袄，然后是一件破旧日本尿素袋改装长裤，以及沾满泥土的解放鞋。

尿素裤上，“株式会社”四字清晰可见。

他下意识紧紧抓着林世恭的手，急声问道：

“老师，今天是什么日子？！”

“2月24日，农历正月廿九！安海，你这是怎么了，这几天累着了？”林世恭面露关切。

谢安海闻言，抬头望向茅草屋顶，透过破洞看到一小片蔚蓝天空。

老天爷，这不是做梦，这是重生了！

重生回到1990年2月24日，星期六，大儿子出生前一天，自己正陪着恩师走访劝导辍学儿童家庭！

自从五年前开始，自己在恩师手下，担任玉苍县沙垄乡夏厝村教学点数学代课老师兼会计，每学期开学时都要走访没有及时报到的学生......

他正在梳理记忆，却听那酒鬼干嚎起来：

“轰天啊谢安海要打人啦，这个当老师的要打人啦！”

林世恭赶紧上前安抚：

“张石头家长，误会误会，安海只是想和你讲讲道理，不是想打人......”

他越劝，酒鬼越是叫嚣：

“谢安海，老子不让儿子上学，关你屁事！你今天要是不向我道歉，老子就去告你殴打学生家长，让你丢工作！”

谢安海闻言捏了捏拳头，深吸了口气，转身走向墙角，低头看着那少年，缓声问道：

“石头，你想上学吗？”

张石头红着眼点头，又很快摇头，沙哑着声音道：

“安海先生，我没钱，阿爸不让我上！”

谢安海伸手摸摸他的脑袋，继续问道：“你妈妈呢？”

“安海先生，妈妈回外婆家了，不回来了！”张石头带着哭腔回道。

谢安海再次深吸了口气，伸手按着少年的肩膀，问道：

“石头，你今年14岁，对吧？”

张石头点头。

“你不用管你爸，周一直接去上学，好不好？”谢安海继续缓声道。

“安海先生，我没有钱！”张石头摇头，“而且他不会让我出门上学的！”

“石头，你其实已经比他强壮了。”谢安海沉声道，“这个酒鬼早就被掏空了身子，只要你勇敢点，他拦不住你！”

说到这里他故意放大声音：

“他如果再敢对你不好，等18岁你就出去打工，留他一个人醉死在这里，别给他养老送终！”

背后，那酒鬼听到这句话，叫嚣声戛然而止，眼神突然变得慌乱，指着谢安海哆嗦道：

“谢、谢安海，你、你敢教唆我儿子不孝！”

谢安海不理他，继续对张石头道：

“你爸这种人，是有名的欺软怕硬、色厉内荏，只要你强硬一点，他就会乖得跟孙子似的。”

“而且，你家的农活有一小半你干的，家务也大都是你做的，是他更需要你，明白吗？”

“石头，你已经长大了，不用怕他，周一直接跑去上学，他拦不住你的！”

说到这里，他的嘴角露出微笑：

“至于学费，你每个星期帮学校灶房劈一次木柴，就当勤工俭学抵扣学费，好不好？”

他的声音似乎有种魔力，张石头听着不住点头，一直缩着的肩膀微微挺直，眼中慢慢有了亮光。

谢安海摸摸这孩子的脑袋，转身瞪着那酒鬼：

“张石头家长，你儿子的学费我们已经免了，你要是再撒泼，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啊？”

“你、你为人师表，怎么能这、这样！”酒鬼哆嗦着，话都讲不利索了。

谢安海闻言走上前去，笑着拍拍酒鬼的脸，道：

“张石头家长，我这是在教育学生保护自己，还为他争取勤工俭学免除学费，这还不够为人师表吗？”

说着他收起笑容，双眼直视对方，沉声道：

“要是你再敢不让他上学，我还会一个人来找你，好好规劝你的！”

酒鬼眼中顿时有了惧意，闭着臭嘴不敢说话。

谢安海嗤笑一声，转头对张石头挥挥手：

“石头再见，记得周一来学校，老师等着你！”

说完便拉着林世恭的手臂往门外走。

在他背后，张石头站直了身体，挥手回应：

“安海先生再见，世恭先生再见！”

等出了门，林世恭就挣脱谢安海，抬手弹了下他的脑门，笑骂道：

“安海，你这是哪学的歪门邪道，对这种人确实有用！”

谢安海摸着脑袋咧嘴笑道：

“老师，我还以为你会批评我！”

“批评你干啥？”林世恭摇头失笑，“只要能把学生劝回来上学，咱啥手段没用过，不违法乱纪就行！”

谢安海嘿嘿笑着，抬头眺望，目光所及是层层叠叠苍翠山峦，向天边铺陈。

唯在东方留有一个缺口，依稀可见一片汪洋大海，与苍穹融为一色。

而他当前所在是半山腰一处小村落，十几座泥墙茅草屋和石墙黑瓦房散落在稀碎平地上。

牛羊咩哞与鸡鸭鸣叫声里，他的心思飞回那个名为“夏厝”的故乡。

前世已经去世的爸妈现在一定就在故乡，还有云霞，她马上要生大儿子了......

对了，今天还可以领到一个大红包！

他咬咬嘴唇，按下不断翻涌的情绪，转头问道：

“老师，张石头是今天最后一个对吧，是不是可以回去分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