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食摊偶遇

杜玉书才来金明两天,就已经遇到太多让她无法理解的事情。比如金明城的持法侠士怎么会这么没用?

“欸,我都跟你说了,那个人姓严,说自己是少爷,二十郎当岁的样子,带着三个家丁,目标应该很小吧?你们去排查一下都不可以吗?”杜玉书看着眼前那个不耐烦的侠士,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升起来了。

她那天晚上也没管什么文曲街不文曲街的事,去落脚处给自己换了个药后就一路问到了最近的城主府捕贼堂口,想向那里的持法侠士报案。

那个姓严的恶霸为了十两银子,带着三个家丁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堵在小巷里拳打脚踢,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还很有可能把挨打的小孩和那个半路冲出来拦他的女孩儿一起带走了。无论这种最坏的情况到底有没有发生,毕竟是两条人命,总得认真对待一下吧?

然而她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以后,那侠士只用一句话敷衍她:没有证据,无法呈报。

她怎么找证据啊!而且找证据是她的活吗?杜玉书跟那侠士大眼瞪小眼,而后灵光一现,“欸,我想起来了,你们金明城里不就有户鼎鼎有名的人家姓严吗?连我这个外乡来的都知道,严家,鸳鸯宝炼!你们金明城应该没有第二个派头那么大的严了吧?我看那姓严的少爷那么横,没准就是严家的人!”

那侠士原本态度就不热络,听闻此言,脸色更冷三分,“这位少侠,诽谤名门是重罪,还请慎言。”

“……”

杜玉书原本还在那绘声绘色地给他描述,被这一句不咸不淡的话给噎住了,她保持住拎着剑摊着手的姿势,盯着那侠士看了半天,一下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发现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神色激动,“噢噢噢!我知道了!你们那个什么…官官相护!”

“官官相护”这个词放在现在,或许不太恰当,因为中原这会儿连皇帝都已经没了,就更别提曾经的文武百官。可实际上有没有官,大家心里都清楚,你们城主府这些食天下奉养管黎民秩序的侠士,不就是替代了原本官员的作用吗?

实话是实话,让杜玉书这么咋咋呼呼说出来,还是太冒犯了,那侠士彻底黑了脸色,“少侠,你如果拿不出证据的话,还请不要闹事。”

“好好好。”

杜玉书拿剑的右手匀出食指指着那侠士,一副“要你好看”的样子连说三声好,紧接着大庭广众之下就在堂口前狠狠呸了一声,“你们不管,我自己去找!什么东西!”

那侠士也是多少年没见过这样摆明了不讲礼貌的人了,脸色相当难看,杜玉书才不管他,气鼓鼓转身就走。不就是严家吗,她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家那么横,能公然置浦都律法于不顾!她就不信那姓严的恶霸一副能在金明城大街上横着走的架势,会从此以后就不出来见人了!只要他还出来,她就非得把这死小子蹲到了不可!

杜玉书也不管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也不管自己来金明的目的了,回客栈收拾了一趟,拎上自己那小包袱,就准备找严家的人去。不过出门第一步——

就是问路。

她都还不知道严家在哪里呢……

而且,她还有点饿了。正好是饭点。

一出门就问路,高低有点不顺利的意思,还是先吃饭吧!

眼前有那么一件正经事要做,杜玉书这会儿就没胡逛乱挑的闲心了,见街边近处就有个面食摊子,直接过去坐了下来,“老板,你家什么招牌?”

“姑娘,俺家卖的胡辣汤,回头客最多!包准的黍都风味,金明城别家铺子都做不出来!”

金明城汇集了八方四海谋求生计的人,在这食之一字上就可见一斑,黍都和浦都隔了有十万八千里了吧,在金明城随处找个临街食摊,居然就能尝到黍都风味。

杜玉书还不知道胡辣汤是什么,但一走近就能闻到这摊位左右洋溢的麻香热气,食指大动不说,还被摊贩的推销引出十二分的新鲜劲,立刻坐下了,“一碗胡辣汤!照着最好吃的做法给我上!”

“好嘞!一碗胡辣汤,加麻加辣掺豆腐脑,配两根小油条——”

光是听着,杜玉书就饿了,正在那兴致勃勃等着,鼻端忽闻到一阵香风,眼角余光闪过一抹朱红,便有个朱衣女子领着一个小孩儿,在她这桌坐了下来。

“不介意吧?”对方笑问。

杜玉书初时有些警惕,毕竟老道提醒过她,江湖风波恶!但她四下一看,确实,这摊位生意太好了,别的桌都坐了人,就自己这张桌还算空,于是一口答应道:“不介意,你坐吧!”

于是朱衣女子对摊贩道:“一碗胡辣汤,加麻加辣掺豆腐脑,配一笼水煎包。嗯……你吃什么?”末一句话,是朱衣女子对身边的小孩儿说的。

这杜玉书就有些奇怪了。本来,这朱衣女子看着潇洒靓丽,而她带在身边的小姑娘一身朴素衣着,神情还有点木木的,俩人看着就不太像母女。

杜玉书原本想会是亲戚或熟人之类,可朱衣女子这一问,显出她不仅对这孩子毫无了解,甚至还没完全习惯带个孩子在身边,她一开始显然是只想到了自己要吃什么,后来才意识还有个孩子也要吃饭。

如此,杜玉书便不由得多看了她们几眼。这奇怪的组合。那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头脑有些问题,愣愣地想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开口说话,吐字发音都极缓慢,连杜玉书都有点急着想听她到底要吃什么,然而这小姑娘只说出三个字:“不知道……”

“……”

朱衣女子和杜玉书同时沉默了一下,还是摊贩会来事,忙活之余帮着出主意:“孩子小,金明本地的吧?也一碗胡辣汤,微麻微辣,配个猪肉盒子,怎么样?”

盒子,就是一种馅饼。“行,就这么上。”朱衣女子答应。

不多时,摊贩就从锅里捞出她们那三碗胡辣汤,分别加料,再把各自搭配的面食取齐。

接着,他竟然右胳膊从手掌、手腕、肘关一道托起三大碗胡辣汤,左胳膊又从手背、手肘、大臂托起一碟油条、一碟猪肉盒子、一盘水煎包,稳稳当当、涓滴不撒地大跨步来到她们这桌前,在没坐人的位置站定,先说一声:“姑娘,恁嘞!”

“啪”“嗒”两声,一大碗满满当当的胡辣汤和一碟轻飘飘的油条在杜玉书面前落定。

他再道:“妮儿,恁嘞!”

又是“啪”“嗒”两声,半碗胡辣汤和一碟猪肉盒子在小孩儿面前落定。

他最后道:“女侠,恁嘞!”

还是“啪”“嗒”两声,一大碗胡辣汤和一盘水煎包,在朱衣女子面前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