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审讯

这是一所异常逼仄的房间。

三米长两米宽，没有窗户，空气像是一块黏腻的奶酪糊在了里面，让人喘不上气来。

惨白色的顶灯直挺挺地投在灰色的墙壁上，映出一个稍显瘦削的黑色影子。

黑色影子的主人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好让它不至于趴在身前的不锈钢桌面上，但他身下的椅子有些特别，前腿被有意锯短了两公分，就是为了让坐上它的人不由自主地前倾、屈服。

“格里米维尔？！”

一个短促的问话打断了空气的凝滞，让他把头抬了起来。

房间门咯咯吱吱地打开，走进来两个穿着制服的秃头男人，一个眼睛微眯，嘴唇紧紧抿着，让脸上的法令纹如同刀刻上去的一样。另一个手里捏着文件夹，连眼神里都带着笑意，刚才的问询就是他发出来的。

见对方有了反应，拿文件的那个男人嘴角更是弯了两分，他从容地坐了下来，眼睛在这个叫格里米维尔的年轻人身上来回扫视。

“这里是洛杉矶警察局太平洋分局第四审讯室，你因为协助银行抢劫行为被逮捕，我想我们之间还有很多需要了解的东西。但在我们开始谈话之前，我需要向你宣读你的权利，你有权保持沉默，你说的每一句话.......”

如果这里是审讯室，那么眼前这两个穿着制服的男人就是分局的警察了。

和善的警察从文件夹里拿出来一张纸熟练地读出一段话之后满意地停了下来，又看了看坐在他对面依然一言不发的年轻“罪犯”，继续问道：“我想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从头开始，越详细越好，这有利于让我们对抢劫事件有个清晰的认知，在法庭上也会因为你的态度而有一个较为宽松的量裁。这对你有好处，是不是？”

他笑着将手悄然搭在了“罪犯”身边的桌子上，手指有节奏地在上面敲击着，他很有自信，仿佛下一刻身前的年轻罪犯就能开口，这不是什么魔法，只是一个老警察的经验之谈。

他们已经将眼前这个小家伙羁押在这里十四个小时了，就算是铁骨头也要变成软面条，这段时间可是连灯和换气扇都没有打开过。

“嗯.....”一个粗粝的呻吟声从格里米维尔的嗓子眼里渗了出来，这让两位警探不禁对视一眼，心里的不确定感顿时消了一半。

“Ka'zak-Zu'man Drooon! Lur'zük Gra'vok Grun-nar'zol Dok'dûr?!(卡兹莫丹啊，该死的炉石把我带到了哪里？！)”

格里米维尔摇了摇脑袋，说出了一句堪比熔岩爆炸的嘶吼。

他虚握了握手，似乎在感受着前一秒炉石的温度。但后一秒，他已经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与艾泽拉斯全然相悖的世界。

“天哪，我真高......”他使劲眨了眨眼睛，从前只有一米四身高的他到现在还没有习惯一米八的视角，这让他有些头晕。

是的，年轻的格里米维尔以前还是个人类，但如今，却塞进了一个来自艾泽拉斯星球土著的灵魂，一个矮人的灵魂。

而那个矮人，他手里的炉石出了问题，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成了一个人类，一个不长胡子的年轻人类。

“可以给我来点啤酒吗？只要一杯就行，我马上就能缓和过来。”他学着眼前警察的样子拍了拍桌子，用矮人语询问着眼前的两个“卫兵”。

但叽里咕噜一阵类似铁锤敲击铁砧，雷鸣轰鸣着大地的声音从他嘴里冒出来之后，却让眼前的警探坐直了身子。

他在说什么呢！？

和善的警察眨了眨眼睛看向了自己的伙计：“他说的是威尔士英语还是印度英语？或者是什么东斯拉夫人的语言？你能听懂哪怕一个单词吗？”

严肃面相的警察皱紧了眉头，脸色不善：“不要耍花招，格里米维尔！说英语，英语明白吗？说实话我还是太仁慈了点，如果不是有监控，你刚到这里就会被我狠狠揍上一顿，懂吗？”

警察充满恐吓意味的长串英语对这个拥有矮人灵魂的罪犯来说也是鸡同鸭讲，他同样什么都没听懂。

不过讲话时的气势是骗不了人的。擅长感知的他努力坐直身体，把刚才那副赖赖唧唧的模样收了回去，他略带歉意地朝警探笑了笑：“抱歉，是我傻了，通常来说暴风城的守卫懂矮人语的也不多。不过没关系，我也会说通用语。

我是一个铜须矮人，名字叫格伦·石拳，以我的胡子发誓，我只是像往常一样使用了一下炉石，却不知道为什么把我传送到了这里。我虽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相信这与法师们滥用魔法有很大关系，众所周知，艾泽拉斯的空间屏障越来越脆弱了。鬼知道会有什么东西冒出来。

当时我坐在一个四周都是钢铁的小盒子里，周围是一堆乱七八糟的仪表，如果是卡兹莫丹本地的矮人可能就傻了！他们可没见过这些玩意儿。

但我不一样，我是隐秘通途的成员！是奈辛瓦里狩猎远征队的高级会员！这就是一台工程学造物！是不是？哈哈，我猜是的。

不过现在有一个问题，我不会开！我是一个矮人，并不擅长这个方向。所以它理所当然地停下了。

我正想问问这玩意该怎么重新启动，就被人狠狠来了一拳，我发誓，如果我知道是谁偷袭的我，我会把他的手放在铁砧上锤一百下！我被打晕了，醒来之后就来到了这里，所以，卫兵，你现在听懂了吗？”

于是警察们的耳朵里便传进来一大段不那么炸裂，但同样一个单词都听不懂的大长句。

这下，轮到警察们面面相觑了。

这......好像是真的在交待一些什么吧？可是，怎么就听不懂呢？

啪！严肃面容的警官狠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猛地站了起来，一把薅住了格里米维尔的领口，将他拖在自己跟前。他身体前倾，几乎要把脸贴在这个侃侃而谈的罪犯脸上，眼睛瞪得老大，企图用这幅面孔吓住眼前这个蟊贼。

“不要再东拉西扯了！格里米维尔，我们调查过你，你在我们眼里简直就是个没穿衣服的小妞！

你是东斯拉夫人是吧？两年前偷渡来到亚美利加，你是个下三滥的渣滓！逃兵！作为一个偷渡客，你这一年多都是在开黑车赚钱，那为什么会出现半路停车的情况？

你最好老实交代，以你们犯下的银行抢劫罪行，再结合你非法移民的身份，拒不配合的行为，我们分分钟可以把你送进萨尔瓦多监狱去！”

“是的，你还很年轻，而且说出你到底做了什么只会减轻你的罪行而不是加重，伙计。我们是为了你好。你知道萨尔瓦多监狱吗？那可是真正的人间地狱。传说里面一间牢房关70多个犯人，没有床垫和枕头，连吃饭都只许用手抓。你也不想去那里的，是不是？”

和善面容的警察又释放出和煦的笑容，向着格里米维尔说好话。

两个警察配合默契无比，都殷切地将目光投向眼前的他。

格里米维尔眨了眨眼睛，他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与“卫兵”之间完全无法沟通。

“呃......”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努力回忆着在旅途中学过的那些别的种族的短语。

“伊施努-阿拉?（暗夜精灵语：艾露恩指引着你）不是......

阿尔克农-波罗丝?（德莱尼语：祝你好运）不是......

巴拉达什-马拉诺瑞?（血精灵语：你好旅行者）不是.......

塔兹-丁狗?（巨魔语：好运）还不是......

总不会是洛克塔-欧嘎（兽人语：不胜则死）吧.......”

两个警察掏了掏耳朵，让饱经音浪攻击的耳朵稍微休息一下。他们翻了个白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无奈地将文件夹合上：“没救了，明天就打申请，把他送到萨尔瓦多等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