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流民街的孤儿

次日天明，我们两人踏上了流民街湿滑的石板路，决定去调查一番。

流民街曲折的窄巷像一道溃烂的刀疤，地面铺着碎骨压制的粗砖，砖缝里嵌着发黑的铜钱与断裂的兽齿。

东倒西歪的棚屋外墙上，新旧血渍叠成深褐色的地图。晾晒的破布间突然伸出一只鳞爪，拽回被风吹走的药包。远处传来幼崽啃食硬物的咯吱声，分不清是磨牙还是进食。

凌晨的雾在流民街的窄巷间缓缓流淌，将破败的棚屋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碎骨铺就的地面在脚下发出细微的碎裂声，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草药混杂的苦涩气味。

我走在前面，黑色的披风随着步伐微微摆动，面具下的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百里守约紧随其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钱袋——那是弟弟留给他的念想。

突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百里只觉得腰间一轻，钱袋已不翼而飞。

“站住！”

百里瞬间发动静谧之眼，淡蓝色的能量纹路在瞳孔中浮现，锁定了那道逃窜的身影。他身形一闪，如猎豹般追了上去，我也毫不犹豫地跟上。

两人穿过错综复杂的窄巷，最终在一处破败的院落前停下。院中，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正围着一口铁锅，锅里煮着稀薄的粥。那个黑影——一个身形矫健的年轻男子——正将偷来的铜钱分给孩子们。

只见那男子身着红黑相见短打，腰间悬挂虎头铜锁。

“还我钱袋。”百里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

男子猛地回头，金色的兽瞳在暗处闪烁。他咧嘴一笑，露出尖锐的犬齿：“钱都花完了，想要打一架么？”

百里沉默了一瞬，目光扫过那些孩子脏兮兮的脸庞和渴望的眼神。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和弟弟流浪的日子。

“钱送你就是了，”他轻声道，“但钱袋还我。它……对我很重要。”

男子愣了一下，狐疑地打量着百里，最终从怀中掏出那个绣着兔子的旧钱袋，抛了过去。

“谢了。”百里接过钱袋，转身欲走。

“喂！”男子突然喊住他，挠了挠头，“你这人……倒挺有意思。我这儿还有几枚硬币，请你喝酒吧。”

破旧的小酒铺里，油灯的光晕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三碗劣酒摆在木桌上，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我叫裴擒虎。”男子仰头灌下一口酒，擦了擦嘴角，“你们呢？长城的人跑这儿来干嘛？”

我与百里守约皆是神情一凛，我浑身肌肉瞬间紧绷，带着警惕与惊疑，质问道：“你是如何知晓我们来自长城？”

裴擒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羁的笑容，揉了揉鼻子，说道：“我这鼻子，那可是比猎犬还灵。你们身上，分明就带着长城风沙的味道。”

我微微放松了些紧绷的身体，神色恢复了几分冷静，说道：“实不相瞒，我们是达官贵人的保镖。近日净魔司发出公告，称魔族近期有所异动，我们便想来这打探些消息。”。

裴擒虎一听“净魔司”三字，原本带着笑意的脸庞瞬间变得狰狞，眼中怒火熊熊燃烧，他怒发冲冠，双手猛地握拳，咬牙切齿地吼道：“那群混蛋，比魔族还要心狠手辣！我早晚要将他们撕裂吞噬！”伴随着愤怒的吼声，他双手如虎爪般探出，狠狠插入身旁的桌面，坚实的桌面瞬间出现几道触目惊心的裂痕。

我和百里守约被裴擒虎这突如其来的愤怒惊得一时默然，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满满的愕然。

过了好一会儿，裴擒虎渐渐平息了怒火，脸上浮现出一抹沉痛的神色，缓缓陷入了回忆之中。

裴擒虎自幼在流民街长大，那里是被人间遗落的地方。五岁那年，一场噩梦毫无征兆地降临。那天，阳光依旧照耀着大地，可对于裴擒虎一家来说，却是黑暗的开始。净魔司的人突然闯入，不由分说地抓走了他的父母。年幼的裴擒虎惊恐地瞪大双眼，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用他那稚嫩的小手紧紧抓住父母的衣角，声嘶力竭地哭喊着：“爹！娘！”然而，净魔司的人却无情地一脚将他踹开，小小的他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重重摔倒在地。父母绝望而凄厉的呼喊“虎儿，虎儿”，如同重锤般一下下撞击着他的内心，那痛苦绝望的面容，从此深深地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在流民街这个弱肉强食的地方，一个五岁的孩子想要生存下来，简直是难如登天。虽有好心邻居偶尔施以援手，但饥饿始终如影随形。他常常为了一口吃食，与流浪狗争得头破血流，或是低声下气地去乞讨别人的剩饭剩菜。等他再长大一些，便带着一群同样命运悲惨的流浪儿，偷盗抢劫富人的财物。凭借着他那与生俱来的勇猛之力，渐渐成为了这群流浪儿的首领。

但无论时光如何流转，父母被抓走时的惨状，总会在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刻，如恶魔般闯入他的梦境，让他从噩梦中惊醒，泪水浸湿了枕头。这些年，他从未放弃打听父母的下落，终于有了些许线索，然而，最让他痛心疾首的是，听闻许多被净魔司抓走的人，都被残忍地改造成了没有意识的傀儡。裴擒虎怎么也不愿相信自己的父母也遭遇了如此厄运，他在心底暗暗发誓，就算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救出父母，还要拯救那些和他有着相同遭遇的孩子们的父母。

裴擒虎平静地诉说着这一切，看似波澜不惊的语调下，却隐藏着如汹涌暗流般的愤怒与无尽的凄凉。

百里守约听着裴擒虎的讲述，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共鸣。他想起自己与弟弟在长城外的悲惨经历，那种失去亲人的痛苦，与裴擒虎此刻的心情竟是如此相似。而且，他与裴擒虎仿佛有着一种无形的纽带相连。百里守约走上前，轻轻握住裴擒虎的手，目光坚定而温暖，诚挚地说道：“虽我们今日才相识，但同是天涯沦落人。往后，你便是我的兄弟，救你父母之事，我定当全力以赴！”

我虽因魔铠的侵蚀失去了部分记忆，但那颗正义之心从未改变。裴擒虎的悲惨遭遇，深深刺痛了我的内心。我大步走上前，用力拍了拍裴擒虎的肩膀，声音低沉而有力：“也算我一个，咱们一起把你父母救出来！”

不知不觉，夜已深沉，喧嚣的流民街渐渐安静下来。三人坐在街边的小酒馆里，桌上摆满了烈酒。我们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仿佛要将心中的痛苦与悲愤一并燃烧殆尽。渐渐地，我们的眼神变得迷离，最后都醉倒在桌上，进入了梦乡。在那如梦如幻的世界里，或许裴擒虎看到了父母平安归来的温馨画面，看到了流民街充满希望与光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