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苦……
灰色的海水,带着腥咸刺鼻的涩味,不断漫过韩景的鼻腔,灌进肺管。
我是要死了吗?
原来死亡这么难受……
韩景本能地开始拼命挣扎,可浑身上下仿佛灌了铁铅一般,任凭自己如何努力,仍不由自主地向着海底下沉。
渐渐的,韩景的意识逐渐开始涣散。
唉……
要不算了,就这样吧?
失业、就业难、父母年迈、好友离世、无妄之灾……
这沟槽的世界我其实也早就不想再待了。
就在韩景意识逐渐消亡之时。
“找到你了……”
谁在说话?
一个沙哑的声音,飘进了韩景那双泡得发胀的耳朵,他下意识地想睁开眼。
可他现在连继续思考的力气也没有,只感觉到一股巨力从手腕处传来,拖着自己出了海面。
几乎是出水的一瞬间!
近乎本能般,韩景开始不由自主地大口呼吸起来,同时呛出口中的海水。
呼!
好甘甜的空气!
哗啦啦的海水从身上落下,正呼吸着,
“当……魂灵……回应现世……死亡……灾殃……诅咒和赐福……你的新生……”
什么?
韩景没听清。
稍微恢复了点儿力气,才听明白了唯一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
“千万记得,你还活着!”
我还活着?
我不是被救了么?
韩景来不及细想,紧接着耳边的声音便被一阵刺耳的白噪声取代。
韩景下意识睁开眼,一团淡白,中央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闯入了他模糊的视野中。
很快,白噪音逐渐分离成清晰的声响:
嘟!嘟!
叮铃咣啷!
滴答!滴答!
直到视线逐渐清晰,韩景才发现是一片天花板。
中央发光的是一盏生了些霉菌的顶灯。
一只吊瓶,挂在半空,药水正顺着输液管一滴一滴缓缓流进自己的身体。
我这是在医院?
韩景偏过头,立马看见了床头柜上放着一台泛黄的心电图机,屏幕中央,两根线有节奏地跳动起伏。
韩景强撑着从病床上坐起身。
可下一秒——
嘶……
剧烈的疼痛,立刻从全身上下各处传来,韩景倒吸了一口气,他才看清自己身上缠满了绷带。
昨晚的记忆,顿时一闪而过。
一个杀手,伪装成阿邦的模样,在码头,捅伤了我后,把我推进了海中。
回忆逐渐清晰——
“把东西给我。”
“你不是阿邦。”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吴季邦?”
“因为阿邦是我兄弟,我不可能认不出他。”
“原来你就是吴季邦在外乡认的凡人兄弟?呵呵……他死之前,还向我提起过你……”
回忆到这,韩景浑身猛然一震!
我兄弟死了!
他二话不说,立刻拔掉手掌上的输液针。
韩景和吴季邦八岁相识。
俩人从小学起就一直是同班同学,就连大学也考的是同一所;
每次吴季邦挨欺负,韩景都会第一个站出来帮他出头;而韩景一有困难,也都是吴季邦想法子帮忙解决。
三个月前,韩景因为得罪了大网红导致工作没了,吴季邦二话不说,把那个大网红打进了医院。
如今兄弟被人杀了,自己怎么可能不为兄弟报仇?
得报警!
韩景强忍疼痛冲到了门口,正准备打开病房大门,
“……这位叫韩景的患者是今天凌晨时候,被夜钓的鱼佬们发现的……
听说发现时人已经没气了,可等你们赶到后,却又莫名其妙出现了微弱的气息,这才被警员们紧急送往了医院……”
门外响起了一段对话。
说的是我?
听到自己的名字,韩景立刻停下。
昨晚有人发现了我,还报了警……那警察有没有抓到嫌犯?
他贴门仔细倾听,
“他身上有二十多处贯穿伤,无一例外全都位于要害。
我们给他注射了促进伤口愈合的药物……但不知为何,药物在他体内没半点作用……”
没有作用?
听到这,韩景不自觉地看向了半空中的吊瓶,药物在我体内没有作用?
这是什么道理?
“而且他的肌肉强度在这段期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种感觉,就好像是……”
“你想说他成了僵尸?”
一个男声,打断了医生的话。
僵尸?
韩景一愣,随后又有些生气,这是人说的话吗?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僵尸!
果然,医生也立马否定了僵尸的说法:
“怎么可能!警察同志,你以为拍僵尸片呢,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僵尸?
他还是活人,只是患者的心跳很不稳定,时断时续,而且他的细胞代谢有些异常,能量消耗很惊人……总而言之,院长的建议是再观察观察。”
韩景一字不落地听完了全部内容。
这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我的身上会发生这种变化?
结合医生的话,韩景感觉自己身上似乎发生了某种未知的异变。
一个念头忽然一闪而过。
难道是诅咒?
他想起了之前听到的那个神秘声音。
浓浓的疑云萦绕在韩景心头,可他现在来不及多想,因为现在有一件更大的事情!
咔哒~
韩景拧开了病房门,人还未出门,声音已经吼了出来:“警察叔叔!我兄弟被人杀了!”
……
卓国,斑港市,第三人民医院。
韩景重新回到了病房。
“小兄弟,我是斑港市警察局四科的陆仲声,你具体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行政夹克,头上打了发蜡,鼻梁上是一架铜框眼镜,镜框中没有镜片,走进病房,来到韩景的身边。
刚才就是他在外面说话。
陆仲声面带微笑,亮明证件的同时,一股微不可察的荷花烟味,飘进了韩景的鼻腔。
韩景没在意这些细节,组织了一下语言:
“在码头,有个人伪装成了我兄弟,他被我识破了,然后拿刀捅了我。”
“那他为什么要伪装成你的兄弟?”
陆仲声搬来一张椅子,说话的同时伸手从水果袋里拿了个苹果,随后又走到病房外,不知从哪借了把刀,然后关上了房门。
咔哒。
韩景默默地注视着陆仲声,心里有些不满。
我兄弟死了,你削苹果?
这是关心命案的态度?
这会儿陆仲声已经拉开椅子坐了下来:“那人肯定不是无缘无故伪装成你兄弟的,你仔细想想,他是求财还是为了什么?”
一边说,一边娴熟地削苹果皮。
他的动作很流畅,看上去没半点官架子,貌似在家里经常干这些事。
韩景收回目光。
尽管再不满,但为了给阿邦报仇,自己还是应该好好配合警察的工作。
为什么要伪装成阿邦?
很快,一只皮箱,在韩景脑海中浮现。
“他要我兄弟的行李。”
“哦?什么样的行李?”
陆仲声抬起了头,一截苹果皮,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他连忙弯腰拾起果皮,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顺势抬头的同时,陆仲声的眼神悄然发生了些许变化。
韩景将这一切收入眼底。
他觉得眼前这位副科长有些奇怪。
询问的重点不该放在阿邦死前去了哪里,接触过什么人么?
为什么关心的是这些?
他悄悄观察着陆仲声。
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从心头涌起,但想不起来这人自己在哪见过。
韩景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道:
“一个皮箱,复古的皮箱,四周包着金属。”
闻言,陆仲声嘴角嘴角弯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然后呢,你把行李给你兄弟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韩景顿时从床上坐了起来!
“怎么可能!”
他盯着陆仲声,情绪有些激动,语气十分严肃,表情十分吓人,
“我没把行李给我兄弟,因为在这之前,我兄弟已经被人杀了!杀我兄弟的,就是那个伪装成我兄弟的人!”
说完,单手握成拳,重重砸在一旁的床头柜上。
嘭!
几乎是一瞬间,铁质的床头柜的柜面发生凹陷,形成了一个小坑。
陆仲声瞳孔猛然一缩!
“冷静一点!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小兄弟,你放心,我们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离开了座位的同时,他的声音陡然间提高了八度,悄然握紧刀柄,刀尖悄无声息地瞄准了韩景的咽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