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打脸邓老六(上)

第七日,清晨。

黑山坊市西区外围丙字巷的空气里,似乎永远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压抑之气。

但今天,这份压抑中又多了几分看热闹的躁动,无数双眼睛正从破旧的门窗后偷偷窥视。

“咚咚咚!咚咚咚!”

木门外,粗暴的拍门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响亮,带着毫不掩饰的急躁和恶意,在幽深的巷子里来回回荡。

“吴小子!时辰到了!给老子滚出来!今日是交灵石还是交剑?别给老子当缩头乌龟!”

邓老六那破锣般的嗓子打破了众人清晨的安静。

这声音尖细又刺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听得人牙根直痒痒。

左邻右舍的门一扇接一扇推开,探出一颗颗脑袋。

有人眼神麻木地望着这场闹剧;有人微微皱眉,露出同情的神色;更多的则是抱着膀子,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就等着看好戏。

洞府内,吴久安早已穿戴整齐。

身上依旧是那件洗得发白的麻布衣,领口已经磨得毛边翻卷。

他对着铜镜整理自己一直往上翘的衣领,镜中人脸色带着几分疲惫的苍白,眼下青黑一片,眼神却异常清澈明亮。

他最后看了一眼桌上那张灵光内蕴的醒神符,那符文流转的光芒就映在他眼底。

深吸一口气,将几天来积攒的那几张劣质符也揣进怀里,然后平静地拉开了洞府门。

“吱呀——嘭!”

木门猛地推开,一股酸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邓老六那张油光发亮的胖脸几乎要怼到吴久安鼻子上,三角眼里满是贪婪和即将得逞的快意,嘴角的肥肉随着呼吸微微颤动,露出一口发黄的牙齿。

他身后,两个跟班斜倚着墙壁,一人把玩着匕首,另一人双臂抱胸,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狞笑。

“小子,挺准时啊?”

邓老六阴阳怪气地开口,目光却第一时间扫向吴久安腰间,“三十五粒灵砂呢?今天要还是拿不出来......就直接把剑给老子拿来吧!”

他伸出手,五指张开,在吴久安眼前晃了晃,意思不言而喻。

周围的邻居们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

他们清楚吴久安的底细,这几年来,这小子天天窝在破洞府里捣鼓符纸,画出来的符箓没一张能看的,别说三十五粒灵砂,现在怕是连三粒灵砂都拿不出来。

那把祖传的青锋剑,看来是保不住了。

吴久安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邓老六和两个跟班,又掠过那些探头探脑的邻居。

他刻意提高了音量,以确保声音能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邓大哥,租金本金是30灵砂。小弟之前说35灵砂,自然是包括了利息。不过......”

他话锋一转,从怀中缓缓掏出一张符箓——正是那张品质上佳的一阶下品醒神符。

“小弟这里有一张刚绘制好的醒神符。坊市里,一张一阶下品醒神符,市价至少三十粒灵砂。小弟愿用此符,抵偿那三十粒灵砂的本金,您看如何?”

此言一出,巷子里先是一片死寂,紧接着爆发出哄笑。

邓老六也先是一愣,随即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爆发出刺耳的狂笑。

邓老六笑得前仰后合,口水喷在吴久安脸上:“哈哈哈哈!一阶下品的醒神符?就你?吴小子,你睡觉睡傻了吧!你他娘的画符画了几年,成功过几张?老子记得你上次画出一张勉强能用的,还是半年前吧?那跟废纸有什么区别?”

他一把抓住吴久安的衣领,满口酒气,唾沫横飞:“拿一张不知哪来的破符就想糊弄老子?抵三十粒灵砂?你当老子是傻子嘛?”

邓老六猛地将吴久安推开,手指着洞府内角落那套破旧的画符工具:“有种!你现在!当着大伙儿的面!给老子画一张出来!就用你那些破烂材料!”

他上前一步,手指几乎要戳到吴久安的胸口,满脸的鄙夷和不屑

“你要是能当场画出来一张像样的醒神符,老子二话不说,就用这张醒神符抵债!你要是画不出来......”

邓老六三角眼凶光毕露,手按在了腰间的短棍上,“你的剑不但要给老子拿来!老子还要再打断你一条腿,让你这傻小子长长记性!”

巷子里响起几声压抑的惊呼。

这条件太苛刻了!当众绘制,心理压力巨大,而且吴久安的买的绘制符箓的材料谁都知道是垃圾中的垃圾。

这摆明了是邓老六在故意刁难,想名正言顺地抢剑伤人!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吴久安身上,有怜悯,有嘲讽,有冷漠,更多的是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目光。

吴久安等的就是邓老六的这句话!

他脸上没有任何被羞辱的愤怒,反而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被逼无奈”和“破釜沉舟”的神情,大声喊道:“好!以邓大哥为人自是一言九鼎!诸位邻居都在此,烦请为我吴久安作个见证!”

他环视一周,将“见证”二字咬得极重。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吴久安转身回到洞府内那张破木桌前。

他的手掌在桌边蹭了蹭,抹去掌心的冷汗,这才拿起那支磨损严重的符笔,又拿起那个只剩薄薄一层底、颜色浑浊的劣质符墨罐。

最后,从角落里翻出几张裁剪剩下的、比巴掌还小的、皱巴巴的符纸边角料——这是真正的垃圾材料!

“这......这能画符?”一个妇人忍不住低呼。

“废料啊!邓老六这是要逼死他!”旁边的汉子摇头叹息,脸上满是不忍。

“完了,这吴久安,不但祖传的剑保不住了,腿也......”议论声此起彼伏。

邓老六抱着膀子,脸上挂着胜券在握的冷笑,时不时用袖口擦擦嘴角的口水,就等着看吴久安出丑。

吴久安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

他将那张小小的、布满褶皱的符纸边角料在桌上铺平,动作十分得沉稳。

拿起符笔,蘸上那粘稠、刺鼻、灵力驳杂的符墨。

当他笔尖悬停在符纸上空时,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变了!

疲惫和苍白似乎被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所取代,眼神锐利如鹰,锁定在符纸之上,手臂稳如磐石,没有一丝颤抖。

他的呼吸悠长而规律,一呼一吸间,似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落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