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逃离吸血全家,我账户狂攒500万

第一章

这是我第十四次被催婚。

哦不,是第十五次。

我的后背紧贴着冰凉的门板,母亲王若男那双磨砂皮鞋跟敲击地砖的节奏——哒、哒、哒——像砸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每一次踱步都带着焦灼的算计。

我仔细打量镜里这个二十六岁的女人,嘴角因长期紧抿刻下细纹,眼底沉淀着加班和失眠的青黑,如同一块被过度使用的电池,电量耗尽,却依然被要求持续输出。

“书林?”王若男的声音穿透门板,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妈跟你说的话,你听明白了没有啊?你今年都虚岁二十八了!不是小姑娘了!”

将我年龄抬高两岁,是每次催婚的必要条件,以前我尚且抗争两句,如今连争论的念头都无。

她的语调继续拔高,言语中不乏鄙夷。

“你看那直播间里,那些三十好几的女的,蹲在上头像什么样子?人家不要啊!男人眼睛都盯着二十出头水灵灵的小姑娘!过了三十,就是超市快下架的牛奶,打折都没人要!”

呵呵,打折牛奶?多歹毒的比喻,看来我这瓶“名牌牛奶”的价值,最大的作用是赶在“过期”前变现补贴给陈书桓用吧?

名牌大学毕业、工作拼命又如何?

不过是他们眼中待价而沽的商品。

一股强烈的窒息感攥紧喉咙。

我用力推开窗户,夹杂着雨丝的寒气扑面而来,却吹不开心头这沉甸甸的、以爱为名的枷锁。

“砰砰砰!”

拍门骤然升级为粗暴的砸门,鼓点般擂在我的心上。

“张姨家的小丽!才二十二!对象都带回来三回了!年底就办酒!”

王若男的声音因激动而尖锐,言语间的嫉妒之音不绝如缕。

“人家卫校毕业怎么了?找了个市区做生意的,家里五套房!彩礼二十八万八!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我听见一阵喝水发出的吞咽声。

而后又用一种不甘的语气说道。

“你呢?你比她好看,比她学历高,怎么就连个歪瓜裂枣都抓不住一个?书桓的事业刚起步,到处都要用钱!那辆车的贷款,还有他谈的那个女朋友,家里条件好得很,眼瞅着就要谈婚论嫁……”

她顿了顿,似乎要斟酌用词,转而又放弃这个念头,毕竟,自己女儿有什么好顾虑的?又说道:

“你不赶紧把自己‘安定’下来,找个能帮衬家里的,到时候拿什么给你弟弟撑场面?人家女方家里要的彩礼、房子首付,指着谁掏?!”

是了,这才是她的真心话。

难怪想要把我“打折出售”,原来不是挡了弟弟的路,而是没置换一个好价钱,我这位弟弟也不该叫“书桓”,应该改名“耀祖”才对。

脑海里的过往像一本老相册,徐徐展开:

七岁时——我得了一盒24色水彩笔,是我用全班第一赢来的奖品。

弟弟抢走时笔尖戳伤了我的手掌,母亲冲进来按住我流血的手,耳光却落在我脸上,“死丫头敢跟弟弟抢东西?”

她掰开我攥紧的拳头,把染血的水彩笔塞进弟弟书包,我的手掌至此留下一个愈不上的疤痕。

六年级时——那是一年冬天,弟弟为班花出手打断同学鼻梁。

母亲踩着高跟鞋冲进教务处,当着全校老师的面扯住我马尾辫,“赔钱货!让你看着弟弟就这么难?”

我一个趔趄没站稳,后脑勺撞在消防栓上,看见弟弟正幸灾乐祸的看着我,我仍由血顺着脖颈淌进衣领,血是热的,心却是冷的。

初二时——我就读的县重点中学期中放榜,我的名字烫金般挂在榜首。

推开家门前,却听见母亲在给弟弟呈补脑的鱼头汤。

“抓紧喝,上学用脑多……”

我想着鱼头汤也该有我一份,掀开锅盖却看到,锅已经被洗刷干净,连根鱼刺也没留下。

但心里这根刺,却扎的很深很深。

大二那年寒假——我在便利店值夜班时,手机弹出弟弟朋友圈,各种名牌鞋堆成小山。

几乎同时,工资到账短信送达——收入876.5元。

太好了,上个月的打工钱收到了。

不料母亲的语音也传来,“给你弟转三千,他想要换一双鞋穿穿。”

我盯着玻璃上自己浮肿的黑眼圈,眼前一黑又一黑。

……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第二章

体谅父母,是我二十六年来恪守的人生信条。

虽然恨死他们,但只要他们对我稍加辞色,我恨不能将整颗心掏出。

再者,纵使她对我近乎苛刻,也无法否认她有不容易的地方。

母亲王若男是初中毕业,年轻时长得清秀,却嫁了跑长途的司机——父亲陈建国。

周遭亲戚们纷纷嚼舌根:

“——王若男可惜了,低嫁了!”

“——一个初中生配个司机,能过什么好日子?”

“——张琳(张姨)笨是笨,命好,找了个正经工作的!”

这些话曾是王若男的心头刺。

直至我弟——陈书桓降生,彻底改变了王若男的心态。

儿子,是她在家族中扬眉吐气的“终极武器”。

她开始将全部的精力和期望灌注在儿子身上。

首先是攀比的战场转移:

“——我家书桓特别懂事听话(在她看来)。”

“——老陈,给书桓报一个编程班!听说学好了能挣大钱!”

“——张林家的小丽学个护士能有什么出息?”

邻居张姨买了个金镯,原本王若男也想要一只,因为张姨家进了贼,王若男免不得挖苦道:

“——她金镯子丢了活该!天天炫耀来炫耀去,好了吧,招贼了吧?

“————我可不买那招人惦记的东西,省点钱给我儿买最新款的游戏机!”

“——我儿就是配用最好的!”

当然了,我的学业和工作成就,也曾短暂地让王若男找到碾压张姨的快感:

“——我家书林考上一本!张琳家小丽呢?卫校!啧啧,这脑子,随她妈!”

不过,这种快感只是短暂的、工具性的。

我的“优秀”,在王若男看来,终极目标应该是兑换成对儿子更有利的资源,要么是找个金龟婿反哺家庭,要么是自身高薪持续输血。

真正让王若男立于下风的是,小丽“钓到金龟婿”的消息传出,如同一记响雷震碎了王若男用女儿“优秀”编织的虚幻优越感。

更让她恐慌的是,儿子陈书桓“创业”屡屡失败,花钱如流水,谈的女朋友家境优渥,结婚成本像座大山压下来。

于是乎,

“——学历好工作好有什么用?嫁不出去就是赔钱货!”

“——养女儿就是给别人家养的!”

这些闲话直戳王若男心窝。

她无法接受“赔本”的买卖。

女儿的婚姻与她而言就是置换,无疑,二十六岁的我尚且还能换个“好价钱”,这也是她持续加大攻势的主要原因。

门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嚎和歇斯底里的捶打,仿佛我不开门,就是在亲手掐断弟弟未来的希望。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苦涩和无力感,猛地拉开了门。

王若男猝不及防,一个趔趄。

“妈,又怎么了?”我的声音疲惫得像浸了水的棉絮。

王若男立刻收住悲容,变戏法似的塞过来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写着“刘旭东”和一个手机号,字迹潦草得如同她此刻急切的心情。

“喏!抓紧联系!我找你张姨帮忙牵的线!”

王若男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眼神闪烁着精明的光,补充道:

“人家大学生!在自家厂里当生产小组长!那厂子效益好得很!”

她凑近一步,压低声音,仿佛在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

“妈打听过了,他家就一个姐姐,姐夫身体不好,厂子迟早是旭东管!你嫁过去,那就是当家少奶奶!到时候手指缝里漏一点……”

王若男搓了搓手指,做了个数钱的动作,眼神热切地盯着我:

“书桓那新项目,启动资金不就有着落了?他女朋友家要的体面,不也有了?这机会千载难逢!别挑了!”

我无语透了,面儿还没见过,就已经开始计较人家家产了。

“好的,妈。”

我恭顺着接过纸条,声音平淡无波,像一潭死水。

相亲?

不过是又一次被明码标价、奔赴一场为弟弟“招商引资”的屈辱交易罢了。

麻木感早已深入骨髓。

脑海中闪过历任“投资人候选人”的嘴脸,让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其中:

妈宝男有之——要求婚后财产全归他妈管、他妈养他不容易;

抠搜男有之——提倡新型婚姻,要求AA制,连卫生纸都要记账;

传宗接代有之——自己是三脉单传,要求女方三年报俩,人丁兴旺;

月薪三千的“霸道总裁”更有之——要求女方辞职伺候全家,并自带丰厚嫁妆“入股”他的“宏图大业”

……

每一次,都在刷新我对男性认识的下线。

而这一次的刘旭东,不过是他们计划里,另一块可能用来填补弟弟欲望深渊的、油腻的“垫脚石”。

第三章

“遇见你很高兴”餐厅。

俗气的霓虹灯吊灯在阴雨天里闪烁着廉价的光芒。

我坐在预定的卡座,胃部冰凉。

窗外淅沥的雨声像是为这场即将上演的“资产评估会”奏响的背景乐。

我只觉得胃里有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上面刻着“陈书桓”的名字。

母亲那句“厂子迟早是旭东管!书桓的资金就有着落了!”像魔咒一样在耳畔回响。

门口风铃轻响,一个身高腿长、穿着得体风衣的男子走了进来。

我呆呆看着他,心头那一丝丝微小的渴望,如同死水微澜般漾开一丝涟漪。

我下意识地抿了抿因焦虑而干涩的嘴唇。

而后又禁不住苦笑,多么讽刺,我竟然在潜意识里期待这座“矿源”的素质,至少他外表不那么令人绝望,能让我在履行“义务”时稍微好受一点。

我心怀期待的垂下眼睛,将坐姿调整的端正,等候他礼貌地向我招呼……

终于,

风衣帅哥越过我,走向了别人。

是了,以家里的资源,怎可能有优质男推介?

我苦笑地摇了摇头。

不多时,又一个敦实的身影挡住了光线——深蓝色紧绷的牛仔裤包裹着粗壮的腿,竖领条纹Polo衫勒着圆滚的肚腩,发胶固定的“地方支援中央”发型……

原来他,才是本次“相亲对象”刘旭东。

“陈晚小姐?遇见你很高兴!”洪亮而自得的声音。

他一屁股坐下,沙发发出呻吟。

咧嘴一笑,门牙上那抹暗绿的韭菜叶,像一块劣质矿石上醒目的瑕疵标签。

“我妈说你家手套厂挺不错的。”

我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丝职业性的“尽职调查”口吻脱口而出,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得恶心。

“是吧,还行。”他却并不反感,似乎还颇为得意。

他开口说道,“我在‘春娇手套厂’当生产小组长!”

刘旭东挺起胸脯,如同展示矿藏储量,“嗐,说白了,自家产业!我亲姐开的!姐夫身体不好,以后迟早是我的!嘿嘿!”

我胃里一阵翻搅,母亲的情报被坐实了,这块“矿”,似乎有开采价值。

“不怕你知道,我的行情好着呢!”他压低声音,音量却不减。

“厂里打工妹,可劲儿给我送吃的!包子、水果、奶茶……挡都挡不住!”

他咂咂嘴,用了一个很恶俗的词——打工妹。

我心里万马奔腾,他却浑然不觉,仍是一副自鸣得意的神情。

“我姐非让我从里头挑一个凑合,切!我才不要!那帮女的,初中都没念完,笨手笨脚,脑子不灵光!以后生了孩子智商随妈,那不完了?”言罢,还伴随一副嫌弃的表情。

“我找对象很有主见!”他斩钉截铁的说道。

“学历!必须是硬指标!985、211大学本科!这是底线!我喜欢聪明会读书的,以后孩子基因好,教育也不用愁!”

他竖起短粗手指掰着。

我强忍不适,指了指自己的门牙示意他牙上有菜。

刘旭东浑然不觉,继续“恩赐”,“不过嘛,陈小姐你……虽然学校普通了点(一本),看你整体气质还行,我愿意为你破个例!放宽点要求!”

他大手一挥,仿佛给予了天大的恩惠。

我吓得不轻,赶忙止住他,“不不不,刘先生!”

我连连摆手,语气“真诚”得近乎刻薄。

“您千万别为我坏了原则!我读书也就一般般,智商平平。小孩要是随了我,将来学习肯定费劲,那不是耽误您优秀的基因传承嘛!您还是得坚持初心,找个名校才女!”

“对了……还没问刘先生您是哪个名校毕业的?”我对这位树墩兄也有点好奇,问道。

刘旭东表情一僵,随即挺腰。

“我?长江商贸专业技术学校!学的是企业管理!实践出真知!管一个厂子,光念书顶什么用?关键得有头脑,有魄力!你看我现在,不也管着几十号人?学历那都是虚的!”

我苦笑回应,“是是是,您说的都对。”

服务员将一盘蒜泥生蚝端上桌。

他大快朵颐,汁水淋漓,门牙上的绿色“瑕疵”更加醒目。

我再度感到自己受到视听的双重地震,这一出怎么都称得上相亲霸凌了吧?

我频繁啜饮冰水,压下呕吐的冲动和内心的荒诞感。

时间如同煎熬。

当第二十座“精神病院”的地基被我用脚趾抠出时,刘旭东的手机终于响了。

“厂里有急事!我得赶回去,毕竟天道酬勤嘛!你懂的!”

他起身拿起一根牙签,自作潇洒地冲我挥手,“下次聊!”

我不理解,为什么吃盘生蚝也要剔牙??

不过,好在他没有当我面剔,我暗自庆幸。

他的影子消失在店门外,留下我、一盘吃剩的生蚝壳,还有未结算的账单。

我看着账单,胃里翻江倒海——这顿“尽职调查”的费用,看来还得我来承担。

第四章

冲出餐厅,冰冷的雨点砸在脸上。

我折回饭店卫生间,伏在洗手池边剧烈干呕,胆汁的苦涩涌上喉头。

镜中的脸苍白灰败,眼神空洞。

这哪里是相亲?

分明是一场为了弟弟利益而被强行押解去进行的、屈辱的视听霸凌!

一切都让我恶心到了极点。

我拖着比加班到凌晨两点还要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钥匙刚插进锁孔,门就被王若男猛地拉开。

她一脸喜气,眼神焦灼地看向我。

“怎么样?书林!刚才旭东给你张姨打过电话了!说对你印象特别好!特别满意!说你大气、稳重!有文化人的样子!这事儿有门儿!”

王若男兴奋地抓住我的胳膊,压低声音,带着隐秘的激动。

“妈特意问了!他家厂子一年利润少说这个数!等你过去了,好好把握,家里的事还不是你说了算?书桓那边新项目的启动资金,还有那女孩家要的彩礼……这不就都解决了?

你弟弟的未来,可都指望你了!”

母亲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锥,精准刺穿我最后的忍耐。

我再次浮现白天的相亲场面,油腻腻的生蚝、竖起的Polo领、锃亮的头顶、门牙上的菜叶、那句“愿意为你破例”的施舍……

更为尖锐的是母亲眼中闪烁的、对我这盒“临期牛奶”变现后弟弟利益的无限憧憬!

排山倒海的恶心感瞬间将我淹没。

“呕——!”

我一把推开母亲,像逃离瘟疫一样冲进卫生间,趴在马桶上撕心裂肺地呕吐起来,吐得肝胆俱裂,眼泪和胆汁混合着流下,仿佛要将被强塞进胃里的“交易”连同那令人窒息的“亲情”一同呕吐干净。

王若男被推得撞到墙上,脸上的喜色瞬间化为惊愕和恼怒。

她冲到卫生间门口,听着里面撕心裂肺的呕吐声,先是焦急地拍门,“书林!你怎么了?是不是吃坏东西了?那个刘旭东带你去什么不干净的馆子了?”

等我虚脱地扶着门框出来,脸色惨白如纸,王若男的焦急迅速被浓浓的不满取代。

“你看看你!身体这么差劲儿!更要早点成家有人照顾!”

她皱着眉,语气强硬起来,

“旭东都说满意你了,你还挑什么?过了这村没这店儿!书桓那边等着钱用呢!他女朋友家催得紧,你当姐姐的,不能只顾自己!”

“妈!”

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声音破碎却带着最后的决绝。

“谁都行……但把我当肥料一样挖去填陈书桓那个无底洞……绝对不行!那个刘旭东,想都别想!”

“他哪儿不行了?啊?!”

王若男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刺耳。

“家里开厂子的!实打实的钱!你嫁过去就是享福!帮衬家里点怎么了?书桓是你亲弟弟!没有他,以后谁给你撑腰?谁给你养老?你还想找什么样的?玉皇大帝吗?能给你弟弟变出金山银山来吗?”

呵呵,总说什么撑腰撑腰,你们几时为我撑腰过?

我的苦难全是你们给的!

我冷笑道,带着挖苦说道,“他看不上我!他要985、211的!嫌我学历拉低后代智商!”

王若男立刻反驳,“胡说!他跟你张姨说了,觉得你挺好,能包容!学历是死的,人是活的!有钱才是硬道理!你揪着这点不放干嘛?”

我无奈摇了摇头,“那您知道他什么学历吗?”

“中专毕业!!我寒窗苦读十几年,难道就是为了今天被一个中专生挑拣‘基因’,还被我妈逼着感恩戴德接受这份‘恩赐’吗?!”

王若男不以为意,接连反驳。

“中专怎么了?现在社会学历有啥大用?你读书好,出来不也是打工?赚那点死工资!你看你爸,货车司机,中专都没念过,我不也跟他过了一辈子?关键是人好,踏实,肯干!能赚钱养家就行!”

于是乎,父亲的形象、母亲的理论、与刘旭东的相亲画面在脑中疯狂交织。

又是一阵汹涌的反胃,我捂着嘴,再次冲回卫生间。

这一次,王若男没有再跟上去,只是站在客厅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第五章

我跪在卫生间瓷砖上,珍珠耳钉坠入呕吐物中。

王若男在门外咆哮,“装什么娇气!当年我怀书桓吐到生都没耽误干活!”

我盯着污秽中依然莹白的珍珠,突然想起这是大学辩论赛夺冠奖品,也是我人生最后一次纯粹为自己赢得的荣光。

那是一场关于“女性是否该为家庭牺牲事业”的辩题,我站反方立场,击败对手,大获全胜。

凌晨两点,陈书桓醉酒来电,“姐……姐夫说厂子能入股……你赶紧嫁过去嘛!”

呵呵,这都已经叫上姐夫了,我苦笑。

手机传来女友娇嗔的背景音,“说好给我买香奈儿包包的!”电话戛然挂断,留下拉长的回音。

我用指尖婆娑这副莹白的珍珠耳钉,心里五味杂陈,往事一幕幕再度翻涌,包括我二十二岁那年被母亲亲手撕碎的留学offer也袭上心头,再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我终于发觉。。

次日早餐桌上,我拿来计算器,“妈,我这些年一共给过家里38万……”我一面说着,一面敲着计算器计算。

王若男打翻豆浆,“白眼狼!养你这么大不算钱?”

我冷然道,“按市价算,连本带利早还清了。今后,我不再欠你们。”

“你,你什么意思?”王若男有些无措,瞪着眼睛看向我。

“我说,我和你们之间,早就还清了!”我一字一顿地说出,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王若男摔出脚上的拖鞋,怒骂道,“你是我血肉化的,凭这些就想还清??”

“那就把命拿去吧,如果你想的话,随时来取。”我冷笑着看向她,连仅剩的一点生育恩情也在顷刻间化作乌有。

我拖着箱子走出房门,滚动的轮响惊飞了窗外麻雀。

鸟雀感知威胁尚知出逃,为何人却能对“以亲情为名的伤害”甘之如饴?

我在楼下徘徊了三秒,只为确认那声颤抖的“滚”究竟是不是幻听。

不过是徒劳,我大步离开,不再回头。

小区里,张姨正炫耀小艾的孕检单,看见我的疲惫神情突然噤了声——我照常和她打了声招呼,而后离开了这群人。

“你好,星城南站。”我拦下一台出租车,拖着小小的行李箱,打算永远离开这个地方。

赶到车站时,时间尚早,我走向自动贩卖机,取出一瓶农夫山泉,拧开瓶盖,一瓶水咕嘟只剩下半瓶。

随后拨通猎头电话,“你好,请帮我转告,我接受云南分公司的offer。”列车进站时,我摘下工牌扔进垃圾桶——那家父母逢人就夸的“体面外企”,如今再也不能将我困住。

第六章

苍山融雪水汇成溪流穿过古镇时,我正坐在御景酒店的二楼签合同。

窗外的银铃叮当作响似在伴奏,窗内我用钢笔划过收购协议——刚买下的普洱茶园年产量足够买20个香奈儿限量包。

指甲在金额栏停顿片刻,突然想起五年前弟弟通话时传来的背景音。是他对象找他讨要香奈儿包包的那段腻歪歪的对话。

我怔了怔,意识到有些失态,迅速调整状态,将名字签下。

“陈总?”彝族茶商阿诗玛推来紫砂壶,“尝尝刚泡好的普洱。”

茶汤入喉那刻,手机弹出母亲短信:“你侄子的早教班要50万,明天打来!”

我按下手机截屏发给律师,“这是第四回了,证据可够了?”

不等他回复,便熄灭手机。

洱海新购入的民宿也在装修。

工头老六攥着设计图的手青筋暴起,“这贝壳墙要嵌三千片碎瓷,每片都得手工打磨弧度——您这是要逼死匠人!”

“可整个洱海,只有您的手艺配得上这份刁钻。”

我指尖划过图纸上珍珠展柜的位置,玻璃反光在他脸上割出一道雪亮的线。

他忽然噤声,抡起锤子砸向瓷砖的闷响里带着被驯服的亢奋。

整面墙壁都是用碎瓷镶嵌作出的贝壳般造型,中心位置还嵌着那对被我救出污秽的珍珠——如今它们在消毒水里泡过三遍,躺在玻璃展柜中像两枚小型太阳。

如果不是它们对我的提醒,恐怕我早在家里被他们吞噬殆尽,连一片骨头渣子都不剩。

火把节那天夜晚,财务总监周晨许冲进庆功宴,“陈总,上季度分红到账了,您个人进账200万!”

我笑道,“大家听者有份,今天的单我个人掏腰包!”

香槟泡沫喷涌的瞬间,民宿大门被撞开。

浑身湿透的陈书桓举着破伞嘶吼,“妈肺癌晚期了!都是你气的!”

满场寂静中,王嘉怡慢悠悠的掀开账本。

“陈先生,您三年来以您母亲的名义借款了82万,这些是名目,请您抓紧结清。”

他紧紧攥着的手忽然松开,脸色清白相间,终于憋出一句,“自家人,也要算的这么清楚?”

我不回应他,或者说,我懒得搭理他。

我和他们早已决裂,现在想要重新将亲情捡起,晚了!

“报警吧。”我向嘉怡示意道,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他留下。

“对了,记得提醒警方,陈书桓半年前曾用同样诊断书骗过海州病友群,走法律程序,是不是要判三年?”

我补了这句话,而后离开现场,不愿驻足。

“陈书林,你冷血无情,我妈怎么生了你这样的人,养只狗都比你强!”

保安将陈书桓叉出去的同时,他恼极怒骂。

亲情关系里的既得利益者,又怎么可能体恤从小被刻薄大的姐姐?

雨季结束那日,银行送来金卡,“恭喜您,在本行存款超过五百万。”我婆娑着这张卡,心里浮现出愉悦和满足。

团建日,我带着全体员工登上苍山,在海拔3000米处埋下铁盒,里面有我被撕碎的留学offer、母亲砸来的那只拖鞋、还有那份曾困住我的体面工牌。

盖土时阿诗玛轻声问,“不放点其他什么纪念品吗?”

我释然般的笑道,带着解脱和放松,“已经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