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连绵,陆沉星拨动着自行车的轴承,银白色的金属已经染上了点点锈斑。
一颗星球锈蚀需要多久呢?
一亿年?十亿年?万亿年?
他自顾自的问。
得不到一个答案,他只好摇了摇脑袋,翻身跨上自行车,顺着长坡滑下去。
今日的踏板要难踩的多。
汽车尾气的油污味在雨中更加厚重,白烟徐徐而上,不知何时逸散消失。
天空依然下着淅沥小雨,仍旧是一片灰蒙蒙。
车轮碾碎了积水里的浑浊世界,向两侧激起水花。
一只黑色的流浪猫抖落身上的水珠,毫不费力地跃到高墙上,冲着车流喵喵叫着。
陆沉星在路边停住车,背上斜挎包,如同落入流水的枯叶那样,被裹挟着挤进学校的大门。
水泥浇筑的假山蹲踞在泥泞的花坛里,腐烂的松针蒸腾出一股腥气。
教学楼的走廊如同一条吞噬光线的甬道,唯有鞋跟叩击地面的声音回响。
高二开学后要迎来重新分班,对照着公告栏上的花名册,陆沉星反复确认自己的班级。
不过新旧班级对他而言别无二致,无论如何都是陌生的面孔。
在同一个屋檐下躲雨的人不需要相互知道姓名——
至少陆沉星是这样想的。
他是所有早到者里,来得最早的那一批,此时教室里只有疏落几个身影。
但即使如此,人们依旧三两两地聚着,交头接耳,谈论假期里的种种奇遇与收获。
目光巡弋一周,他在离人群不远也不近的地方坐定。
他既不想融入集体,也不想被当成独树一帜的另类。
从挎包里抽出陀翁的《地下室手记》,这是他近来最喜欢的一部作品,可愈渐嘈杂的环境吵得他心神不安,几乎一个字也没读进去。
正因如此,他也能在喧嚣之中寻得一丝安宁。
“嘿,你在读书吗?”
清脆如银铃的意外之音在他耳边响起,如同雨滴吻碎平静的水洼。
“嗯…是的,抱歉,影响到你了吗?”
陆沉星先是一怔,下意识把书往胸前收了收。
“没有啦,就是有些好奇。”
少女贴了过来,目光抚过书封的标题,
“这本书讲得什么内容啊?”
他往墙的一侧靠了靠,指尖捻着书页的边缘,回答的声音有些发闷。
“没什么好看的……简单来说,就是一个人不停地抱怨,说了一些没用的废话。”
“啊~原来是个怪人呢。”
少女扶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对吧,是个怪人吧。”
陆沉星应和道,脸上堆着尴尬的笑。
他重新低下头,却发现桌面上的阴影并没有挪开。
“我叫江昼晴,你呢?”
女孩的嘴角始终挂着一缕微笑。
“我?……陆沉星,抱歉…”
“道歉什么啦,你又没有错。”
江昼晴咯咯笑着,把手提包挂在邻座桌子的挂钩上,嘿咻一声拉开椅子。
落座时,旋转的裙摆像是一朵翻滚的浪花。
待女孩坐定,沉默片刻后。
“那个……”
“怎么了怎么了?”
陆沉星先是斜着瞟了一眼,又低下头。
“你…确定要坐在…这个位置吗?”
“诶?”
少女疑惑地晃了晃椅子,反复检查了每一条桌腿,又看向少年,
“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问题,当我没说就好,抱歉。”
陆沉星像是鸵鸟那样,把脑袋埋在了书本里。
“喂,你这家伙怎么老是抱歉啊。”
江昼晴转过头,手托着腮,自言自语着,忽然又笑了起来,
“不过,怪人才有意思嘛。”
不明所以的话语,却搅乱了陆沉星的全部思绪,他再次翻开书,搜寻着被打断时目光停留的那个句子。
“我在自己的地下室的幻想的所谓爱,也无非是一种搏斗,由恨开始,以精神上的征服结束,至于以后拿被征服的对象怎么办,我无法想象了。”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陆沉星也不明所以。
(未完,今天写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