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荒庙夜话·血仇初燃

寒风吹得庙门“吱呀”响,我蜷在供桌旁,手指把《青梧九章》残卷攥得发皱。

月光从破瓦缝里漏下来,照在密写纸上那行血字——“逆脉引气,破滞为通”。

陈老夫子断气前抓着我手腕的触感还在,他喉咙里的血泡“咕噜”响:“青梧山...藏锋于鞘,若遇绝境...逆脉可活。”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方才被鬼面人追杀时,我胸口挨了他刀风扫过的气劲,灵力早散得七七八八,现在每动一下,肋骨都像被钝刀磨着。

可那行血字在月光下泛着暗红,像根针直扎进我眼睛里。

“试试。”我咬着牙扯下腰间破布,随便缠了缠渗血的伤口,盘腿坐进蒲团的积灰里。

残卷上的经脉图在我脑子里转——青梧山祖传的《纯阳诀》是顺着任督二脉走的,可密写纸说“逆脉”,那该是从督脉冲任脉?

我闭着眼引气,舌尖抵上颚,试着把最后那丝游散的灵力往反方向带。

原本卡在膻中穴的气团突然“咔”地动了,像块冻硬的面团被掰出条缝。

那丝灵力逆着走,先冲大椎穴,再撞命门穴,我后颈“轰”地炸开热流,疼得差点叫出声。

“忍住。”我攥紧蒲团的破布,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灵力逆流到百会穴时,我闻到了焦味——是我额角的汗滴在地上,蒸发的水汽混着庙里经年的霉味。

等再睁眼,掌心里竟浮着团幽蓝火苗,比鬼火还暗些,却烧得稳当。

“这不是纯阳诀。”我对着火苗喃喃。

母亲教我练气时,掌心该是暖黄的光,像晒透的麦秆。

可现在这幽蓝,倒像我在山脚见过的,邪修炼尸时冒的阴火。

我盯着火苗,突然笑了,笑得喉咙发疼——青梧山守了三百年的正道,最后被正道灭了门;现在要活命,倒得用邪修的法子。

庙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我手一抖,火苗“啪”地灭了。

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我摸到供桌下的断香,那是方才藏小翠时顺手捡的——小翠?

我猛地转头,供桌下空荡荡的,只有她蹭掉的半块花布。

“小...翠?”我喉咙发紧,刚要喊,脚步声更近了。

是皮靴碾过碎石的声音,至少三个人。

我猫着腰窜上房梁,梁上的灰扑簌簌落进衣领,痒得人发慌。

门“吱呀”被推开。

为首的是鬼面人。

他黑马没拴,就系在庙外老槐树上,马蹄踢得石子乱飞。

月光照在他脸上的青铜鬼面,那对镂空的眼睛里泛着冷光,像盯着猎物的狼。

“九曜盟的人催得紧。”他身后跟着个灰袍修士,声音哑得像破风箱,“那崽子要真死了倒好,就怕青梧山藏了后手。”

“青梧山最会藏锋。”鬼面人抽刀的声音很轻,刀身却嗡鸣着震得烛台摇晃,“当年他们能在九曜盟和幽冥海之间周旋三百年,靠的就是装孙子。”

我攥着房梁的手沁出冷汗。

原来他们不是幽冥海的?

那之前灭门的人...我想起父亲倒下前喊的“九曜盟的叛徒”,想起母亲被斩去双臂还护着的族谱匣子,喉咙里像塞了块烧红的炭。

“那‘天衡计划’的血契副本呢?”另一个修士压低声音,“九曜盟说青梧山不肯签,还把副本藏起来了。要是被幽冥海拿到——”

“所以才要斩草除根。”鬼面人用刀尖挑起供桌上的破幡,“那老东西(陈老夫子)断气前往井里扔了东西,我让人捞了三回,毛都没捞着。”

我心里“咯噔”一声。

陈老夫子咽气时,确实往我手里塞了个铜哨,说“吹三声,听风阁的人会来”。

原来他扔的不是别的,是血契副本?

“有人来过。”灰袍修士突然蹲下,手指蹭过香案下的血迹——那是我给小翠擦脸时滴的。

他抬头盯着房梁,我连呼吸都不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鬼面人的刀“唰”地指向我藏的位置。

我能看见他鬼面下的眼尾——那是道旧疤,从眉骨斜到下颌,像条狰狞的蜈蚣。

“出来。”他刀尖往上抬了寸,“练气三层的小崽子,还想跟我玩捉迷藏?”

庙外突然掠过道黑影。

是把双刃!

刀光劈碎窗纸,直取鬼面人后心。

鬼面人旋身格挡,刀撞刀的脆响震得房梁落灰。

灰袍修士骂了句“幽冥海的狗”,挥着铁尺冲上去。

我趁机从侧窗翻出去,落地时踩断根枯枝。

但没人注意——两拨人已经打作一团,刀风卷着庙内的供果乱飞。

我躲在树后,看见鬼面人后背挨了一刀,血浸透了黑衣;幽冥海的杀手被灰袍修士铁尺砸中胸口,闷哼着撞翻了香案。

“走!”鬼面人捂着伤口,拽着灰袍修士往马那边跑。

他们翻身上马时,我看见鬼面人鬼面裂开条缝,露出半张脸——左脸有块火烫的疤痕,像朵焦黑的花。

雨是后半夜下起来的。

我裹着湿淋淋的外袍,沿着山道往南走。

怀里的残卷被雨水泡得软塌塌,可密写纸上的字反而更清晰了:“邪火炼心,正脉藏锋。”

我又试了次逆脉引气。

这次灵力走得顺些,从督脉冲到任脉时,丹田处竟泛起暖意,像揣了块捂热的石头。

我盯着掌心——这次没冒幽蓝火苗,倒有丝若有若无的暖黄,混在幽蓝里,像块没搅匀的糖。

“正邪互济?”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笑了。

陈老夫子说青梧山“持中守正”,原来不是守着正道的规矩,是守着本心的秤砣。

九曜盟说我们迂腐,幽冥海说我们虚伪,可他们争的“正邪”,不过是块遮羞布。

雨越下越大,山道上的石子被冲得打滑。

我摸了摸怀里的铜哨,陈老夫子说“听风阁”在南边三十里的镇子里。

明天,我该去会会那个能把消息吹遍九州的情报商了。

山风卷着雨丝灌进衣领,我裹紧外袍继续走。

月光被乌云遮得严实,可我能看见前面的路——哪怕路上全是刀山火海,我也得走下去。

毕竟,青梧山的血,总得有人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