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秋的课桌与未解的方程

九月的阳光,带着夏末未褪尽的燥热,穿过高大的梧桐枝叶,在青城一中高一(3)班崭新的窗玻璃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新课本油墨的清香、粉笔灰的微尘,以及少年人初入高中校园那份混杂着兴奋与忐忑的生涩气息。

教室里有些嘈杂。穿着崭新或略显肥大校服的学生们,正忙着寻找自己的座位,好奇地打量着周围陌生的面孔。后排几个男生已经自来熟地勾肩搭背,小声议论着刚结束的暑期档电影和即将开始的NBA新赛季;前排几个女生则聚在一起,低声交换着对新学校、新老师的印象,偶尔发出清脆的笑声。

靠窗第四排,一个清瘦挺拔的身影正安静地坐着,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一支笔。他叫林风。阳光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鼻梁挺直,眼神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飞扬神采。他环顾四周,目光扫过一张张陌生的脸,最终落在讲台上方“欢迎新同学”的彩色板报上。对于即将开始的高中生活,他心中充满期待——新的朋友,新的挑战,或许,还有更多未知的可能。邻座一个圆脸、眼睛滴溜溜转的男生陈浩,已经自来熟地凑了过来,拍了下林风的肩膀:“嘿,哥们儿,看什么呢?我叫陈浩,以后罩着你啊!听说咱们班花可不少……”林风回以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林风。罩不罩的再说,别拖我后腿就行。”陈浩立刻夸张地“切”了一声,两人相视而笑,友谊的种子在嬉闹中悄然埋下。

与此同时,在教室中间靠前的位置,一个扎着利落马尾的女孩正专注地整理着刚发下来的课本。她叫苏晴。她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与周围喧闹格格不入的沉静。她的皮肤很白,像初春的梨花,长长的睫毛低垂着,遮住了眼底大部分情绪,只留下专注和一丝不易亲近的清冷。阳光落在她摊开的数学课本上,扉页上工整地写着她的名字。她身边,一个打扮时尚、笑容明艳的女生李薇薇正叽叽喳喳地跟她说着什么:“小晴,你看那个男生,就是后排靠窗那个,叫林风吧?感觉挺帅的哦!还有他旁边那个活宝……”苏晴只是微微抬了下眼,顺着李薇薇的视线方向瞥了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声音平静无波:“开学第一天,还是先看看课本吧。”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递出一种“生人勿近”的信号。李薇薇撇撇嘴,但显然习惯了闺蜜的性子,转而开始研究课程表。

教室门被推开,喧闹声瞬间低了下去。走进来的是一位身材中等、戴着黑框眼镜、表情严肃的中年男老师。他腋下夹着厚厚的花名册,步伐沉稳地走上讲台。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视全班,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他就是高一(3)班的班主任,王建国老师,学生们私下都叫他“老王”。

“安静!”老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教室里彻底安静下来,连翻书的声音都清晰可闻。他放下花名册,拿起一支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遒劲有力的三个大字:“静、竞、净”。“这,就是我对高一(3)班的基本要求!静心学习,良性竞争,洁净环境!”他转过身,目光如炬,“高中不是游乐场!这里是你们人生的第一个重要战场!收起你们那些散漫的心思,把精力都给我放到学习上来!”

接着,老王开始点名。一个个名字被念出,一声声“到”在教室里响起。当念到“林风”时,后排传来一声响亮而带着阳光气息的回应:“到!”老王抬眼看了看那个精神奕奕的男生,没说什么。念到“苏晴”时,前排传来一个清越但略显清冷的声音:“到。”老王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这个女生身上那份沉静和专注让他印象不错。

点名完毕,老王开始强调校规班纪,重点提到了“严禁早恋”。“我知道你们这个年纪,心思活络!”他敲了敲黑板,“但是!把那些不该有的心思都给我掐灭!高中三年,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学习!考上好大学!谁要是敢在这个问题上给我捅娄子,别怪我老王不讲情面!”严厉的目光再次扫过全班,尤其在几个看起来比较活跃的男生身上停顿了一下,包括后排的林风。林风下意识地挺直了第一章背,心里嘀咕着:“老王头这眼神,够吓人的。”苏晴则依旧低着头,仿佛老王的话与她无关,只是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

交代完日常事务和学习要求后,老王推了推眼镜,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丝:“为了增进同学间的了解,尽快融入班集体,学校初步计划在国庆节前组织一次班级秋游。”话音刚落,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压抑的低呼和兴奋的议论声。沉闷的开学气氛瞬间被打破。高中第一次集体出游,这对刚刚相识的少年少女们来说,无疑是巨大的吸引力。

“地点初步定在城郊的落霞山,”老王提高了声音压下议论,“具体时间和安排等学校通知。这次活动由班委负责组织协调。临时班长,林风!”老王的目光投向林风。

林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立刻站起来:“老师!”

“这次秋游的安全联络员,由你担任。”老王说道,“负责清点人数,协助老师维持秩序,确保同学们的安全。这是对你的信任,也是责任,明白吗?”

“明白!保证完成任务!”林风挺起胸膛,声音洪亮地回答,脸上带着被委以重任的光彩。陈浩在下面偷偷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苏晴也抬起了头,看了一眼那个站在后排、身姿挺拔的男生,眼神里没什么波澜,只是记下了这个名字——林风,安全联络员。

老王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便宣布下课。教室里瞬间又热闹起来,话题几乎都围绕着即将到来的秋游。林风被陈浩和几个刚认识的男生围住,嘻嘻哈哈地讨论着落霞山有什么好玩的。林风一边应付着,一边下意识地望向苏晴的方向。

苏晴正和李薇薇一起收拾书包。她动作依旧不疾不徐,仿佛周围的喧嚣与她隔着一层无形的膜。就在她拿起书包,准备离开座位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掠过林风的方向。

那一瞬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地交汇了。

林风只觉得心头莫名一跳。女孩的眼神很干净,像山涧的清泉,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距离感,仿佛藏着一个安静而独立的世界。阳光恰好透过窗户,在她微扬的发梢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边,让她清冷的侧脸线条显得柔和了些许。

苏晴也看到了林风注视的目光。那目光很直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坦率和好奇,甚至还有一丝……她说不清是什么的亮光。她微微蹙了下眉,迅速移开了视线,拉着李薇薇的手低声说了句“走吧”,便转身融入了涌向门口的人流。

林风还站在原地,望着那个消失在门口的马尾辫背影,刚才那短暂的对视仿佛还在眼前。陈浩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嘿,风哥,看啥呢?魂儿被班花勾走啦?哪个?刚才出去那个苏晴?”林风回过神,掩饰性地捶了陈浩一拳:“去你的!我在想落霞山的事呢!安全联络员,责任重大啊!”他笑着,把话题岔开,但心底却像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漾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这个叫苏晴的女孩,和他见过的所有女生似乎都不一样。那份沉静和疏离,像一道未解的方程,莫名地吸引了他想去探究。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新粉刷的墙壁散发着淡淡的味道。高一(3)班的故事,就在这初秋的课桌间、在班主任的训诫声里、在秋游的期待中、在那一次短暂而毫无征兆的目光交汇里,悄然拉开了序幕。没有人知道,那座即将前往的落霞山,会成为一段漫长追逐与深刻错过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