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逆转齿轮

RoseDawn会议室弥漫着陈年纸张和香精混杂的腐朽气味。长桌尽头,财务总监李国富的紫砂壶磕在杯沿,“嗒”一声脆响。他眼皮也不抬:“颜小姐,品牌连续亏损七年,您拿什么救?”算盘珠子在他枯瘦指间噼啪作响,那是他三十年工龄的权杖。

“凭这个。”颜卿将一沓设计稿甩上桌面。纸页散开,荆棘缠绕玫瑰的图腾在晨光中绽开尖刺——正是前世三年后让傅氏起死回生的标志性元素。满室死寂中,她指尖点向财务报表第三页:“原料成本虚高27%,李总监不该解释下你女婿开的香料公司?”

李国富的算盘声戛然而止。他脖颈涨红如酱猪肝,却见颜卿已转向供应链主管:“雨季前囤积云南玫瑰纯露,下周价格会暴涨三倍。”那是前世苏柔靠倒卖原料赚到第一桶金的秘密。主管手中的钢笔“啪嗒”掉在报表上,洇开一团墨迹。

“散会。”颜卿起身时腕间玫瑰胎记擦过桌沿,细微的灼痛感针扎般刺入神经。前世她正是在这张会议桌上签下放弃品牌的文件,母亲临终前攥着玫瑰香水瓶的手骤然浮现在眼前。

走廊尽头传来压抑的啜泣。茶水间里,圆脸女孩正徒劳地用纸巾擦拭泼满咖啡的工牌——林薇,设计部实习助理。两个女职员抱臂嗤笑:“连咖啡都端不稳,难怪只能打杂!”

“她的岗位是设计师助理,”颜卿的声音冰锥般刺破喧闹,“不是你们的仆人。”那两人瞬间噤声。林薇愕然抬头,雀斑在苍白的脸上格外明显,泪水还挂在睫毛上。颜卿记得这张脸——前世苏柔接管设计部后,正是这个不起眼的女孩发现账目漏洞,最后“意外”坠落下公司楼梯。

“收拾东西,”颜卿抽走她污损的工牌,“跟我去个地方。”

城南旧巷弥漫着劣质颜料和雨水发酵的酸馊味。斑驳墙根下,扎脏辫的少年正将撕碎的设计稿抛向污水沟。纸页上扭曲的玫瑰图案随浊流打旋,颜卿瞳孔骤缩——那是唐砚被时尚圈唾弃的“堕落玫瑰”系列,半年后将在巴黎地下画廊引发轰动。

“捡起来。”颜卿的高跟鞋踩住一张即将飘走的稿纸。少年抬头,破洞卫衣兜帽下露出野兽般警惕的眼睛,脖颈刺青随吞咽动作起伏:“关、关你屁事!”

苏柔的娇笑声从巷口传来:“哟,这不是我们天才学弟吗?”她撑着蕾丝阳伞婷婷而立,裙摆洁白不染尘埃,“周总说你这批画……”她高跟鞋碾过浸透污水的画稿,“连擦鞋都不配。”

唐砚攥紧拳头,指节青白暴突。颜卿却弯腰捡起被泥浆浸透的画稿,腕间玫瑰胎记在阴翳中泛出微光。“苏小姐眼光向来独特,”她抖开纸张,污水溅上苏柔的小羊皮鞋,“毕竟当年校赛,你抄袭的作品连初选都没过。”

苏柔甜笑的面具裂开一丝缝隙。那是她最耻辱的疮疤——大一时剽窃颜卿的设计参赛,被当众拆穿。“卿卿开玩笑呢。”她指甲掐进伞柄,“这种垃圾……”

“我要了。”颜卿将湿淋淋的画稿拍在唐砚胸前,“月薪两万,今天入职。”林薇倒抽一口气。唐砚僵在原地,像被雷劈中的树。

“你疯了?”苏柔失声尖叫,“这结巴连企划书都念不全!”

“总比你用身体换方案强。”颜卿逼近一步,腕间玫瑰突然灼烫如烙铁。她猛地攥住苏柔手腕扯向巷壁,肮脏墙面蹭上她雪白袖口。“看清楚了,”颜卿迫使她直视污水沟里漂浮的碎纸,“这才是你该待的地方。”

苏柔的尖叫卡在喉咙里。颜卿甩开她,将RoseDawn门卡塞进唐砚手中:“下午两点,我要看到‘荆棘鸟’系列初稿。”少年低头瞪着门卡上浮雕的黎明玫瑰,脏辫垂落遮住发红的眼眶。

回程车上,林薇不安地绞着衣角:“颜总,李总监刚群发邮件,说您签唐砚违反人事流程……”话音未落,颜卿手机弹出银行通知——周慕向您账户转入5,000,000.00元。附言栏刺目地闪着:卿卿,创业基金等你来启动。

前世记忆裹挟血腥气翻涌而来。就是这笔钱,诱她签下股权转让书,最终沦为周慕掏空颜氏的血泵。颜卿直接截屏转账记录,群发全体董事并附文:“感谢周先生对RoseDawn的慷慨捐赠,财务部请计入品牌复兴专项资金。”

三秒后,周慕的电话疯狂震动屏幕。颜卿按下关机键,对驾驶座道:“去丽思卡尔顿,苏柔的‘洗尘宴’不是快开场了?”

水晶吊灯在宴会厅穹顶流淌金光。颜卿踏入厅门的瞬间,窃窃私语如潮水退去。她穿着RoseDawn仓库翻出的旧款黑裙,却比满场高定更夺目。腕间玫瑰胎记被钻石手链半掩,随步伐若隐若现。

“卿卿!”苏柔提着裙摆迎上来,雪白抹胸礼服缀满碎钻,正是前世颜卿订婚宴的“战袍”。“你能来太好了,”她眼眶泛红,“之前误会你生气,我哭了好几天……”冰凉的手又想来握颜卿手腕。

颜卿侧身避开。苏柔一个踉跄,手中红酒泼上自己胸口。钻石被赤霞珠浸染如血,满场惊呼。

“哎呀,”颜卿接过侍应生托盘上的满杯红酒,“礼服脏了多可惜。”手腕轻扬,整杯酒液从苏柔头顶浇落。暗红酒渍在雪白面料上迅速晕开,像心口洇开的血洞。

死寂中,周慕的怒吼炸响:“颜卿你干什么!”他冲过来攥住她手腕,力道之大几乎捏碎骨节。颜卿腕间玫瑰胎记骤然灼烧,痛感直窜脑髓。

二楼观礼台,一点火星在阴影里明灭。银边眼镜映着楼下闹剧,傅晏掸了掸烟灰,指尖敲在轮椅扶手的平板上。监控画面被放大——颜卿手腕上那朵玫瑰胎记在挣扎中完全暴露,与他手中素描本上的图案严丝合缝。泛黄纸页角注着娟秀小字:哥哥,我总梦见手腕开出玫瑰的女孩来救我。

烟头摁灭在轮椅金属臂上,烙下焦痕。傅晏抬了抬手,身后黑衣人无声递上手机。“收购暂停,”他声音淬着冰,“查清楚,周慕碰过她哪只手。”

楼下,颜卿猛地抽回手。钻石手链崩断,珠子噼啪砸落大理石地砖。她俯视着红酒淋漓的苏柔,像看一团腐烂的花泥。

“这杯酒,”高跟鞋碾过一颗滚落的钻石,“祭奠我喂了狗的十二年。”

转身时,腕间玫瑰在破碎水晶灯下红得滴血。二楼观礼台的阴影里,轮椅碾过烟蒂,悄然隐入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