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开篇

水晶吊灯倾泻而下的光芒过于锐利,几乎要刺穿人的视网膜。空气里悬浮着高级香槟的微醺气泡、昂贵香水交织的复杂气息,以及一种更为隐秘、属于顶级名利场的无声角力。这里是巴黎时装周某顶级品牌大秀的后台,混乱与极致的奢华如孪生兄弟般共存。慕容映雪站在一面巨大的、被无数灯泡环绕的化妆镜前,镜面冰冷,清晰地映照出她此刻的模样。

冰蓝色的眼眸,像西伯利亚冻原深处最古老的那片寒冰,剔透,锐利,不带一丝多余的温度。它们镶嵌在一张堪称上帝杰作的脸上——肌肤是上好的东方瓷器,细腻无瑕,微微透着一丝被后台闷热空气熏出的、恰到好处的薄红。唇瓣饱满,色泽如同初绽的樱桃,天然带着一丝诱人采撷的弧度,却紧紧抿着,透出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及腰的铂金色长发被发型师以惊人的技巧盘起,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拂过她线条优美的天鹅颈。她身上仅穿着秀导临时要求更换的那件压轴礼服——一条由无数细碎黑曜石和银线织就的鱼尾裙。布料紧贴着她每一寸起伏的曲线,如同第二层肌肤,勾勒出惊心动魄的妖娆,黑曜石在灯光下闪烁着冷硬而危险的光泽,与她冰蓝色的眼眸奇异地呼应。

“映雪!亲爱的!你简直是今晚的‘黑曜石女王’!”秀导夸张的惊呼在她身后响起,带着法国人特有的戏剧腔调。他试图靠近,手指几乎要触碰到她裸露的肩头。

慕容映雪没有回头。镜中,她冰蓝色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如同捕食前的毒蛇锁定目标。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压力瞬间以她为中心弥漫开来,后台原本喧闹的嘈杂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空气凝滞了一瞬。秀导伸到一半的手僵在空中,指尖尴尬地蜷缩了一下,讪讪地收了回去,嘴里嘟囔着法语,转身去指挥其他手忙脚乱的模特。

“女王?”慕容映雪对着镜中的自己,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得没有一丝笑意。真正的她,只活在更深的阴影里。世人只知她是慕容家族的继承人,是五大财团八大世家捧在手心的唯一珍宝,是巴黎、米兰、伦敦、纽约四大时装周竞相追逐的宠儿。他们痴迷于她冰蓝眼眸的迷离,赞叹她行走于T台时那份睥睨众生的孤高。

无人知晓,当夜幕沉沉压下,当那些华服珠宝被锁进保险柜,她便会褪去“慕容映雪”这层精心绘制的面具。她是“夜蔷薇”——一个游走于世界阴影之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暗杀组织的真正魁首。刀锋舔血,游走于生死边缘,那才是她赖以呼吸的空气,是她刻入骨髓的日常。

后台的喧嚣像一层厚重的帷幕,被慕容映雪轻易地隔绝在意识之外。她冰蓝色的眼眸低垂,视线落在腕间那只看似平平无奇的黑色皮质手环上。手指在光滑的表面上几不可察地拂过,动作细微得如同整理袖口。瞬间,一道只有佩戴特殊隐形眼镜才能接收到的幽蓝色光流,无声地投射在她视网膜的角落。

信息简洁,冰冷,带着组织内部特有的加密标识:

>目标:南宫栖云

>地点:巴黎,圣日耳曼区,塞纳河左岸,奥米克戎尖端生物科技研究所

>时限:今夜,03:00前

>要求:目标确认清除。获取其个人加密终端“深蓝之心”。不留痕迹。

视网膜上的幽蓝光芒悄然熄灭,仿佛从未出现过。

南宫栖云。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寒潭的石子,在她心底激起的涟漪转瞬被更深的冰封冻。那个在圣樱学院里,如同移动冰山般的存在,被无数少女奉若神祇的冷酷校草。南宫世家的长子,传说中掌握着足以撼动全球经济甚至更广袤领域的可怕力量。他看人的眼神,像在审视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淡漠得令人窒息。学院里流传着他“永远不会爱上任何人”的箴言。

慕容映雪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镜中那个一身黑曜石光芒、美得惊心动魄的自己。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涟漪漾开。不会爱上任何人?多么……贴切的形容。她和他,在某种程度上,都是披着华丽人皮的怪物。

“慕容小姐!该候场了!”助理紧张的声音穿透后台的嘈杂传来。

她敛去眼底所有的情绪波动,重新披上那层名为“顶级超模”的完美伪装,挺直脊背,迈开步伐。高跟鞋踩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声响,如同某种冰冷的倒计时。黑色的裙摆在她身后摇曳,如同夜色本身流淌而过,带着一种无声的、致命的韵律。

T台的尽头,是一片被精心设计的黑暗。骤然,一束追光灯如同神之审判般轰然落下,精准地笼罩在慕容映雪身上。黑曜石与银线织就的礼服瞬间被点燃,折射出无数道冰冷而璀璨的光束,仿佛她整个人裹挟着银河星尘而来。台下的吸气声汇成一片压抑的浪潮。

她步履从容,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鼓点上。冰蓝色的眼眸在强光下显得更加深邃、疏离,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台下那片模糊的、由无数张仰望面孔构成的黑暗背景。那份睥睨,浑然天成,仿佛她生来就该站在光芒的顶点,接受凡俗的膜拜。

就在这时,视线掠过前排VIP席位。

如同冰封的湖面骤然被投入一块烧红的烙铁。

那个男人,斜倚在宽大的丝绒座椅里。一身剪裁完美、看不出任何品牌标识的深灰色西装,包裹着比例堪称完美的身形。墨黑的短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衬得那张脸愈发棱角分明,如同古希腊最完美的雕塑被赋予了冷硬的灵魂。鼻梁高挺得过分,薄唇抿成一道无情的直线。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深邃如不见底的寒渊,此刻正穿透T台上令人目眩的强光,牢牢地锁定了她。那目光里没有任何台下观众常见的痴迷、赞叹或欲望,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审视,像手术刀精准地剖析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仿佛要剥开那层华美的皮囊,直视其下最原始的骨骼。

南宫栖云。

慕容映雪的步伐没有丝毫的迟滞,甚至脸上的表情也维持着超模应有的、恰到好处的疏离与高贵。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在那束来自深渊的注视下,她脊椎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本能的警惕。如同猎豹在草原上,被另一头同样强大的掠食者锁定。

她的目光没有在他脸上多做一秒的停留,如同扫过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冰蓝色的眼眸依旧直视前方,带着“女王”巡视领地的漠然。然而,就在她即将完成定点转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精准地捕捉到——

南宫栖云放在座椅扶手上的那只骨节分明、肤色冷白的手,正握着盛有琥珀色酒液的水晶杯。就在她转身的瞬间,那修长有力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慕容映雪被刻意训练得极度敏锐的听觉中却清晰无比的脆响。水晶杯壁,在他指间悄然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清澈的酒液顺着那道缝隙,无声地渗出,一滴,两滴,落在他价值不菲的西装裤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他依旧维持着那个优雅而疏离的坐姿,目光未曾移动分毫。仿佛那裂开的酒杯,那滴落的酒液,都与他无关。只有那只握着裂杯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慕容映雪完成了完美的转身,裙摆划出一道凌厉的黑色弧线,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追光灯紧紧跟随着她,将她的背影也镀上一层耀眼的光晕。她的心跳,在胸腔里沉稳地搏动着,没有丝毫紊乱。只有冰蓝色眼眸的最深处,那点寒芒,锐利得如同淬了毒的针尖。

酒杯碎裂的轻响,如同一个不祥的预兆,敲打在紧绷的神经末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