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秋。
台风似乎很乐意光顾鹭岛这座城市,肆虐了一天的大雨直至入夜才愿停歇。
我支了张椅子,坐在酒吧门口的沙滩上,享受着雨后湿润的海风。
一年前,我在这片海边开了一家名为“时光邮局”的酒吧,之所以选择将酒吧开在这里,是因为眼前这片海是我见过最美的海,而这片沙滩,也有一个很特殊的名字:白城。
时光邮局里,没有其它场所般的喧嚣,也没有五彩四射的灯光,但有着一个我和世间情侣们的“约定”,情侣消费自由买单。
供情侣消费的套餐全都没有标上价码,结账时由情侣们自行决定付多少钱,将钱投入放置在吧台的一个“爱情盒”中。
盒子里的钱有时会很多,有时也会很少,甚至少得可怜,但我愿意为此自负盈亏。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也不太答得上来,我想看看,爱情到底是什么样子。
“权哥,店里有人打架!不对,是有人被群殴!”
思绪被打断,来人是店里的服务员小李。
我有些无奈地站起身:“怎么回事儿?”
“不知道,突然就打起来了。”
快步走回酒吧,只见一群人正围着看热闹,离近了才发现是一个男子被几个大汉按在地上拳打脚踢,还有个女的在旁边劝架,却时不时也会挨一巴掌。
问了个看戏的客人才知道,地上的这个男的是个小三儿,跟那女的来这约会被她老公逮住了。
了解原委以后我则是故意等了一会儿才笑着上前劝道:“哥们儿,我是这的老板,差不多行了,再打该打死了。”
几个大汉这才逐渐停下来,我看着地上那鼻青脸肿的男子,啧啧,这代价可真是不小。
我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他:“朋友,还撑得住吗?要不要帮你报警。”
“不用不用,我没事儿,别报警。”他接过纸巾擦拭着脸上的血颤颤巍巍地说道。
我则是觉得有些滑稽。
“不好意思啊,我这还要做生意,刚刚打坏了那么多东西你看?”
“我赔,都我赔。”他一边说一边掏出钱包,拿出一沓钱递给我。
这时几个大汉好像并没有解气,向我表示了歉意后便将地上的男子一路连拖带拽地提溜出了酒吧。
我摇摇头,叹了口气。
酒吧这地方就是这样,各种奇人怪事。
给了台上的歌手一个眼神,示意她继续唱歌,随后招呼着客人们散去。
坐到吧台,向调酒师雪莉要了杯冰啤,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是我在这座城市为数不多的好兄弟,江远。
“怎么了,小江子。”我接通后便问道。
没想到电话那头却是一位自称警察的人。
“你是权乐吗?来趟派出所,江远在我们这里。”
……
派出所调解室,民警给我阐述着事情的经过。
“你这哥们儿啊,胆儿忒肥,去找人要债,人家在家里躲着不出来,他就顺着空调外机往上爬,那可是6楼,要摔下来咋整?没办法,小区里的人看到了只好报警,本来最多也就是个民事纠纷,这不,带他回所里还不服,把警车的尾灯给砸了。”
一旁角落里蹲着的江远这时候不乐意了,站起来就说道:“我说了不用你们管,那是我自己的事,非要带我来派出所!”
“你丫闭嘴,再废话你就在这呆着!关你十天半个月。”我朝着江远喊道。
“警察叔叔,我这兄弟真不是啥坏人,就是办事儿不太过脑子,您看该怎么处理,我都照做。”
“哼,办事不过脑子迟早惹祸!他好像还有前科吧?行了,也没什么损失,把罚款和修车的钱交了,就签字把人领走吧!”说完民警便不耐烦地走出了调解室。
……
回到酒吧,江远喝着闷酒,也不说话,我忍不住问道:“说说吧,怎么个事儿。”
他将杯里的酒再次倒满:“我不是快结婚了吗,手头紧,妈的这帮孙子又不还钱,我也没办法。”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和他碰了个杯才说道:“要债讲究个方式方法嘛,手头紧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一年来管你借的还少吗,我知道咱是兄弟,可我也不能一直赖着你,行了这事儿你别管了。”说完他便起身走出了酒吧。
看着他的背影,我有些心疼,便自顾自喝了起来。
江远是我为数不多的好朋友,毕业以后一起扎根在这座城市,我们在天桥卖过唱,在夜市摆过摊,无数个难熬的日子我们都陪伴着彼此。
后来日子慢慢好了起来,我开了酒吧,他也结识了旅游公司的老板,手里有着几个小项目。
酒吧刚开业的时候,来了一对中年情侣,吃饱喝足后却没有往爱情盒中放入哪怕一分钱。
我走出酒吧将他们拦住:“朋友,这样不太好吧。”
中年男子摇摇晃晃,明显是喝多了向我吼道:“不好你妈呢,不是说想付多少付多少吗,老子不付不行吗,玩不起开什么酒吧,滚开!”说着便用手里喝了一半的酒瓶指着我。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江远出来了,和中年男子争吵起来,并且江远也醉意正浓,我想拦,却在拉扯中被中年男子一啤酒瓶砸在头上。
江远哪能看得了这个,捡起地上的碎玻璃就往中年男子身上扎,最后导致对方重伤,江远也被警方带走。
我几乎花光了所有的钱找门路找律师,可江远最后还是被判了八个月,罪名是打架斗殴。
江远出来以后事业一落千丈,只能找了一个房产中介的工作维持着生活,不过他有着属于自己的人格魅力,遇到个好姑娘,最近也快结婚了,日子不算太差。
……
接近深夜,极少喝多的我不知为什么今晚却独自喝了这么多酒,加上时不时会有熟悉的客人过来寒暄几句,意识到要给自己留一分清醒以后便晃晃悠悠地走出酒吧。
酒吧外的空气瞬间让我清醒不少,落叶随风而下,一片片地落在沙滩上,仿佛是为这座城市即将结束的一天精心准备的谢幕式。
店里的员工小李追了出来对我说道:“权哥,要送你回家吗?”
我摆了摆手:“不用,你忙你的。”
我点上一支烟,准备也加入到这场谢幕当中。
……
独自走过一条又一条的街,才回到自己的住处,这是一栋与周围建筑显得格格不入的居民楼,而它已经在这里矗立了很多很多年,自从我毕业以后在这里住下,就已经传出了将要拆迁的消息,可它好似有着并没有完成的使命一般,继续为我们这些外来的年轻人在这个城市提供一个安生立命的场所。
来到三楼,将屋门打开,在鞋柜旁却放着一双高跟鞋,我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
抬头才发现,前不久和我有过一夜情的李妮居然坐在沙发上。
李妮是几周前酒吧里新来的客人,长得极为有气质,加上他爸还是省里的地产大亨,妥妥的大小姐。
但很奇怪,她每次来酒吧都出手极其阔绰,驻唱和调酒师的小费也都是几千几千的给。
“你……怎么进来的。”我有些诧异地问道。
李妮则是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你家钥匙不就在门口的花盆底下嘛,最近为什么一直躲着我?。”
我有些无奈,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换上拖鞋,走到李妮身边坐下:“我可没躲你,我不是在家就是在酒吧。”
说完李妮便挽住了我的胳膊,:“权乐,我们结婚吧。”
我差点将晚上的酒吐了出来:“你开什么国际……宇宙玩笑!”
李妮看着我也不说话,我又强调道:“拜托,咱俩那属于是互睡,没有规定谁就要对谁负责吧?而且......那天晚上我什么都不记得,我只知道早上醒了以后你就不见了。”
“但我记得,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你的钥匙在花盆底下呢。”
我想反驳,但顿时有些语塞,有点吃人嘴短的感觉,只好点了根烟掩饰尴尬。
我被她盯得心里有些发毛:“那李大小姐您说,要我怎么做。”
她眼神里好似闪过一丝失望,随后又笑着说道:“好啦,我逗你的,开个玩笑嘛,只是我刚刚去酒吧找你,他们说你回家了,我只好来你家咯。”
这倒是说得通,我为了醒酒走了快半个小时的路,她那辆保时捷怎么也比我快。
“找我啥事儿?”
她显得认真起来,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还没想好怎么告诉你,下次吧。”
“……”
“你是大晚上睡不着故意来逗我玩儿吗?”
李妮没有回答,而是拿起茶几上的水杯递给我,我尝试喝了一口,是解酒的蜂蜜水,可我家压根就没有蜂蜜,大概是她在路上买的吧。
“好啦,我先走了,你早些睡。”说完便拿起茶几上的包和车钥匙走出了屋子。
看着离去的李妮,我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本来打算回家就睡觉的我被这一遭弄得毫无睡意,折腾了半宿才睡着。
......
次日中午,起床以后将自己简单收拾了一下,随便啃了几片面包,便背着吉他朝着市里的少年宫走去。
除了经营酒吧以外,我还在少年宫兼职着音乐老师,偶尔也会辅导孩子们的功课。
少年宫算是我的一片净土,至少在那,我的灵魂不再显得颓靡和空虚。
走进办公室,发现只有徐晓妍一个人,她是这里的语文老师,和我这兼职的不同,她是有着正经编制的。
我悄悄走到她的身后。
“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