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思过崖底

玉清真人的怒喝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溶洞内弥漫的血腥与阴冷之上。数道强大无匹的灵识瞬间扫遍洞窟的每一个角落,带着审视、惊怒与毫不掩饰的威压。洞内那如同被地狱血池冲刷过的景象,紫黑色能量残留的污秽气息,崩裂的岩石,散落的干尸,还有那堆散发着恶臭的腐肉烂骨……一切都昭示着这里刚刚发生过何等惨烈与邪异的战斗。

当这些高高在上的宗门巨头们,将目光最终聚焦在抱着沈青、一身血污狼狈、嘴角还挂着未干血迹的沐灵身上时,那无形的压力几乎要将她单薄的身躯碾碎。她怀中昏迷不醒、手腕伤口狰狞的沈青,更成了这诡异画面中最刺眼的焦点。

“沐灵?!”玉清真人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震怒,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沐灵从里到外剖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沈青为何在此?这些…这些污秽之物又是从何而来?!”他的视线扫过地上的狼藉,扫过角落那只蜷缩着、气息萎靡却散发着淡淡凶戾妖气的玄狐,最终牢牢锁定沐灵,无形的神识如同枷锁,将她牢牢禁锢在原地。

沐灵只觉得一股磅礴浩瀚、远超筑基期的神识威压轰然降临,如同无形的巨山压在肩头,让她本就虚弱不堪的身体猛地一沉,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喉头再次涌上腥甜,被她强行咽下。她抱着沈青的手臂微微收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但那张苍白的小脸上,除了因虚弱和威压带来的生理性紧绷,却是一片近乎死寂的平静。那双清澈的眼眸深处,如同冻结的寒潭,倒映着洞口那些高高在上的身影,没有恐惧,没有辩解,只有一片冰冷的审视。

“掌门!还问什么!”玉清真人身后,丹阳子首座一步踏出,他脸色依旧带着重伤初愈的苍白,但眼中的怒火却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烧得他须发皆张!他指着洞内,手指因愤怒而颤抖:“看看这满地的紫霄宗弟子尸体!看看这残留的邪阵气息!还有那只妖狐!这还用问吗?!”

他猛地转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住沐灵,声音如同滚雷,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和盖棺定论的审判:“定是这妖女!勾结妖邪,残害同门!更丧心病狂,戕害了前来交流切磋的紫霄宗同道!证据确凿!此等祸害,留之何用!当就地格杀,以儆效尤!”最后一个“杀”字,裹挟着他金丹初期的恐怖灵压,如同实质的刀锋,狠狠斩向沐灵!

轰!

沐灵如遭重击,身体剧烈一晃,抱着沈青连退两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洞壁上!一口鲜血再也压制不住,“哇”地喷了出来,染红了沈青青色的衣襟。心口那朵青莲印记骤然黯淡,几乎熄灭!

“丹阳!住手!”一声清冷的呵斥响起。百草峰首座木槿仙子身形一晃,已挡在沐灵身前。她素手轻挥,一道柔和的青色光晕散开,如同坚韧的藤蔓屏障,将丹阳子那狂暴的灵压冲击悄然化解。她秀眉紧蹙,看着沐灵怀中气息奄奄、手腕伤口还在缓慢渗血的沈青,眼中闪过一丝痛惜。

“掌门师兄,诸位同门,”木槿仙子声音清越,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此地景象诡异,疑点重重!沈青重伤垂危,沐灵亦是伤势不轻,岂能只听一面之词便妄下杀手?当务之急,是救治弟子,查明真相!沈青乃罕见的纯阴之体,若有不测,是我宗门莫大损失!至于紫霄宗弟子之死…亦需详查,否则后患无穷!”

“木槿师妹!你还要护着这妖女?!”丹阳子怒不可遏,指着角落的玄狐,“那妖狐作何解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它身上妖气与此地残留的阴邪气息同源!必是帮凶!”

“哼!”一声冷哼,如同金铁交鸣,带着冰冷的嘲讽,并非来自沐灵,也非木槿仙子。而是角落那块岩石后,蜷缩着的玄狐!它不知何时抬起了头,苍银色的兽瞳冰冷地扫过丹阳子,那眼神中的鄙夷和不屑,浓烈得如同实质!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你…!”丹阳子被一只狐狸的眼神激怒,几乎又要暴走。

“够了!”玉清真人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洞内剑拔弩张的气氛。他深邃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最终落在沐灵身上,带着一种深沉的探究:“沐灵,你有何话说?”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

沐灵艰难地抬起头,抹去嘴角的血迹。她抱着沈青,身体因为剧痛和威压而微微颤抖,但声音却异常清晰、平稳,甚至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冷冽:

“弟子沐灵,今日入门。傍晚时分,察觉同门沈青气息异常,追踪至后山禁地边缘断魂谷,在此溶洞发现沈青被紫霄宗数人囚禁于邪阵之中,正以邪法抽取其精血魂魄。”她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弟子出手相救,毁其阵眼核心。紫霄宗弟子负隅顽抗,为首者名魏阎,自称紫霄宗内门,已突破筑基。其不敌,临死前被未知邪物附体,化为血眼傀儡。激战之下,邪阵失控,引发能量反噬,洞内紫霄宗弟子皆死于反噬。弟子与…”她顿了一下,目光瞥向角落的玄狐,“与这玄狐合力,方将那邪物诛杀。邪物湮灭前,曾言纯阴之体与青莲本源皆为诱饵与钥匙。其后,有一神秘黑衣人现身,自称‘收尸人’,吸收此地污秽能量后离去。弟子所言,句句属实。掌门与诸位首座若不信,可探查沈青体内锁灵散之毒,以及此地残留的九幽玄阴阵、血神子邪法气息。”

一番话,条理清晰,将方才惨烈诡谲的战斗过程、关键信息以及那神秘黑衣人的存在,简洁明了地道出。没有夸张,没有渲染,只有冰冷的陈述。尤其是点出“纯阴之体”、“青莲本源”、“诱饵钥匙”以及“收尸人”这几个关键词,如同投入湖心的巨石,在玉清真人和其他几位首座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锁灵散?九幽玄阴阵?血神子?!”一直沉默的、掌管戒律堂的刑剑峰首座——铁面尊者冷无锋,眼中寒光爆射!他身形如鬼魅般出现在沈青身边,枯瘦的手指隔空一探,一缕精纯的探查灵力瞬间没入沈青体内。片刻,他脸色变得更加阴沉,缓缓点头:“此女体内确有锁灵散残留,毒性猛烈!经脉亦有被邪力侵蚀的痕迹!”

另一位擅长阵法符箓的天枢峰首座玄机子,也早已在洞内快速探查,他蹲下身,指尖捻起一丝残留的紫黑色能量,闭目感应,脸色变幻不定:“阵纹残留…确系九幽玄阴阵无疑!阴煞污秽,歹毒至极!还有…一丝极其微弱、令人心悸的…非此界邪秽气息!虽已消散,但本质极高!”他猛地看向地上那堆魏阎化成的腐肉烂骨,眼中充满了凝重和一丝惊惧。

沐灵所言,竟被初步验证!

洞内陷入一片压抑的死寂。丹阳子的怒火僵在脸上,显得有些滑稽。玉清真人的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川字,眼中光芒剧烈闪烁,显然在消化这惊人的信息。纯阴之体…青莲本源…诱饵钥匙…非此界邪物…收尸人…还有紫霄宗!每一个词都牵扯着巨大的麻烦和未知的恐怖!

“妖言惑众!”丹阳子猛地回过神,依旧不肯罢休,他指着玄狐,“就算她说的是真的!那这妖狐呢?它为何在此?又为何助她?分明就是同伙!焉知那邪物和黑衣人不是她招引而来?!此女身负超品灵根,来历不明,入我灵犀门便炸毁测灵石柱,白日又当众羞辱紫霄宗天骄,引来祸端!如今更是搅得禁地不宁,残害紫霄宗弟子,引来邪魔窥伺!此乃灾星!当立即诛杀,以绝后患!”

“丹阳师兄此言差矣!”木槿仙子据理力争,“玄狐虽有妖气,但气息清正,并无凶煞怨念缠身!它若为祸,岂会甘受重创?沐灵所言若为虚,如何能准确道出锁灵散、九幽玄阴阵、血神子这等隐秘邪法?紫霄宗在我宗门禁地边缘布下此等邪阵,意欲何为?抽取沈青纯阴之体精血,又是为了什么?这背后,才是真正的大患!沐灵纵然行事出格,但救同门、诛邪魔,其行可彰!岂能不问青红皂白便以‘灾星’论处?此乃亲者痛,仇者快!”

“木槿师妹!你这是被这妖女迷惑了!”丹阳子寸步不让,“她来历不明是实!惹下泼天大祸是实!此等祸胎,留在门中,必遭大难!掌门师兄!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两位首座针锋相对,气氛再次紧绷。

玉清真人沉默着,目光在沐灵平静却倔强的脸上、在沈青惨白的面容上、在角落那气息萎靡却眼神冰冷的玄狐身上、在洞内一片狼藉的战场上缓缓扫过。他的眼神深邃如渊,似乎在权衡着难以想象的利弊。

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沐灵救同门于邪阵,其行可嘉,然擅闯禁地边缘,引动邪魔,致紫霄宗弟子身陨,惹下天大麻烦亦是事实。功过相抵,暂不追究。”

“掌门!”丹阳子急道。

玉清真人抬手制止了他,继续道:“然,此事疑点重重,牵涉甚广。沈青身负纯阴之体,重伤垂危,由木槿师妹带回百草峰,倾全峰之力救治,务必保住其性命与根基!木槿师妹,沈青便交予你了。”

“谨遵掌门法旨。”木槿仙子微微颔首,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沐灵怀中的沈青。一股精纯温和的生命灵力瞬间包裹住沈青,暂时稳住她的伤势。

玉清真人的目光转向沐灵,带着一种深沉的审视:“至于沐灵…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身负超品灵根,却惹下此等祸事,更引来邪魔窥伺之言。为查明真相,也为平息紫霄宗之怒,更为了…宗门清净。”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罚你,入‘思过崖’!非召不得出!待真相查明,再行论处!”

思过崖!

这三个字一出,除了木槿仙子面露不忍,丹阳子眼中闪过一丝快意,其他几位首座,包括冷峻的铁面尊者冷无锋和沉稳的玄机子,眼中都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凝重!

思过崖,并非普通的禁闭之所。那是灵犀门用来关押重犯、惩戒叛逆之地!位于后山最深处,终年罡风肆虐,灵气稀薄驳杂,更传言崖底连接着宗门镇压上古凶戾之气的封印核心!环境极端恶劣,更有侵蚀心智、消磨修为的凶险!将一个新入门的弟子打入思过崖,其惩戒之重,几近于流放!

沐灵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不是因为恐惧思过崖的凶名,而是玉清真人话语中那冰冷的权衡和隐隐的…忌惮!为了“平息紫霄宗之怒”,为了“宗门清净”,她这个“惹下祸事”、“引来邪魔窥伺”的“超品灵根”,便成了可以暂时牺牲的棋子。

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玉清真人的视线,嘴角似乎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仿佛在无声地嘲讽。她没有争辩,没有求饶,只是缓缓站直了身体,尽管依旧虚弱,脊背却挺得笔直。

“弟子…领罚。”

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

“哼!算你识相!”丹阳子冷哼一声,显然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思过崖那种地方,进去不死也要脱层皮!最好永远别出来!

玉清真人不再看她,转向冷无锋:“冷师弟,由你亲自押送沐灵前往思过崖。开启‘禁灵锁’!崖口布下‘九幽禁断大阵’,未得本座手谕,任何人不得靠近!”

“遵命!”冷无锋面无表情地应道,一步踏出,已到沐灵身前。他枯瘦的手掌一翻,一道闪烁着冰冷符文的黑色锁链如同毒蛇般飞出,“咔哒”两声,精准地锁住了沐灵的双手手腕!

禁灵锁!锁链加身的瞬间,一股阴寒霸道的力量瞬间侵入沐灵体内!她本就近乎枯竭的经脉如同被冻结,心口那朵黯淡的青莲印记猛地一缩,最后一丝微弱的力量也被彻底封禁!现在的她,与凡人无异,甚至更加虚弱!

“带走!”冷无锋冰冷的声音响起。

沐灵被推搡着,踉跄地走向洞口。在经过角落那块岩石时,她的目光与玄狐苍银色的兽瞳短暂交汇。玄狐依旧蜷缩着,气息萎靡,但那冰冷的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极其压抑的东西在翻涌,死死盯着冷无锋,又看向沐灵被锁住的双手。

沐灵几不可察地微微摇头。现在,不是时候。

她收回目光,任由冷无锋押着,走出了这充满血腥与阴谋的溶洞。

洞口外,夜风凛冽。断魂谷上方,星光黯淡。

木槿仙子抱着昏迷的沈青,看着沐灵被押走的单薄背影消失在黑暗的山道尽头,眼中充满了忧虑和一丝不忍。她低头看了看怀中气息微弱的沈青,又想到沐灵最后那平静到令人心悸的眼神,心中莫名地沉重。

“木槿师妹,速带沈青回峰救治!”玉清真人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是。”木槿仙子不再犹豫,抱着沈青,化作一道青色流光,朝着百草峰方向疾驰而去。

玉清真人看着木槿离去,又看向溶洞内的一片狼藉,脸色阴沉如水。他沉声下令:“玄机师弟,立刻彻底封禁此洞!清除所有邪秽残留!痕迹务必抹除干净!丹阳师弟,随我去见紫霄宗的‘贵客’!此事…恐怕难以善了了!”

……

思过崖。

位于灵犀门后山最深、最险、最荒凉之处。两座如同被巨斧劈开的陡峭山崖相对而立,中间是一道深不见底、终年罡风呼啸的黑暗深渊。罡风如刀,刮骨蚀魂,卷起崖壁上的碎石,发出鬼哭般的厉啸。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阴冷、腐朽、令人心神不宁的气息,稀薄的灵气里混杂着暴戾的煞气,吸入口鼻都带着刺痛感。

崖顶唯一相对平坦的地方,矗立着一座孤零零的、由漆黑岩石垒砌而成的简陋石屋,便是所谓的“思过洞”。洞口正对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进去!”冷无锋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他一把把沐灵推进了石屋。

砰!

沉重的石门在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外界呼啸的罡风,也隔绝了最后一丝光线。石屋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彻骨的阴冷和死寂,如同坟墓。

禁灵锁链依旧缠绕在沐灵的手腕上,冰冷沉重,持续散发着禁锢之力,让她如同背负着无形的枷锁。她摸索着在冰冷的石地上坐下,背靠着同样冰冷的石壁。黑暗中,她缓缓闭上眼,开始尝试运转那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灵力,试图沟通心口那朵黯淡的青莲印记。

然而,禁灵锁的力量如同跗骨之蛆,牢牢锁死了她周身窍穴。每一次微弱的灵力波动,都被锁链上冰冷的符文无情地吞噬、湮灭,反噬之力如同细密的钢针,狠狠扎进她的经脉深处!

“唔…”剧痛让她闷哼出声,额角渗出冷汗。尝试了几次,皆是徒劳。这禁灵锁,是专门用来禁锢高阶修士的刑具,以她此刻的状态,根本无力冲破。

黑暗中,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石屋外罡风永不停歇的厉啸,如同无数怨魂在深渊中哭嚎,不断冲击着耳膜,侵蚀着心神。阴冷的气息从石壁、从地面渗透进来,丝丝缕缕地钻入骨髓,带来一种深入灵魂的寒意和疲惫。

饥饿、干渴、虚弱、寒冷、还有经脉被锁带来的持续刺痛…各种负面感觉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她。她蜷缩在冰冷的角落,意识在清醒与模糊的边缘徘徊。

凌乱的记忆碎片在黑暗中翻涌。沐天波年轻的面容,敖炎担忧的眼神,时空跳跃的眩晕,白玉广场上的喧嚣,沈青青色阑衫的背影,测灵石柱爆炸的光芒,秦岳羞愤的脸,染血的玉簪,溶洞内的血战,魏阎的疯狂,血眼的邪异,赵翎那决绝的一剑,黑衣人漠然的话语…还有玉清真人那冰冷的宣判和丹阳子刻毒的“灾星”二字…

混乱的画面交织,最终定格在沈青昏迷前惨白的脸和手腕上那道狰狞的伤口。

“诱饵…钥匙…”沐灵在黑暗中无声地咀嚼着这两个词,冰冷的恨意在胸中翻腾。紫霄宗…还有那幕后的黑手…无论你们在图谋什么,敢动沈青…此仇必报!

就在这极致的孤寂、寒冷与恨意交织中,不知过了多久。

“沙…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的、如同砂砾摩擦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石屋死寂的黑暗中响起。

不是来自门外呼啸的罡风,而是…来自石屋内部!

沐灵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尽管一片漆黑,她的感知却瞬间提升到极致!那声音…来自她背靠的石壁深处!

“沙…沙…沙沙…”

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石壁后面…缓缓地…移动?或者…在…刮擦?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窜上沐灵的头皮!比这石屋的阴冷更甚!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对未知和极度危险的惊悸!

她屏住呼吸,身体僵硬,所有的感官都凝聚在背后那冰冷的石壁上。

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仿佛那刮擦的东西,正穿透厚重的岩石,朝着石屋…朝着她…靠近!

突然!

声音停止了。

死寂再次降临。只有沐灵自己压抑到极致的心跳声,在死寂的石屋内如同擂鼓般咚咚作响。

就在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一丝的刹那——

嗡!!!

一股难以形容的、庞大到无法想象的恐怖意志,毫无征兆地从石壁深处…不!是从思过崖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最底部…轰然爆发!

那意志冰冷、古老、混乱、充满了无尽的怨毒、饥饿与毁灭的欲望!它并非针对沐灵,仅仅是其无意识散逸出的亿万分之一的气息扫过,就如同灭世的洪流瞬间冲垮了脆弱的堤坝!

“噗——!”

沐灵如遭亿万钧重锤轰击!身体猛地向前扑倒,一大口鲜血狂喷而出!眼前金星乱冒,一片血红!心口那朵被禁灵锁死死压制的青莲印记,如同被投入炼狱熔炉,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痛!一股微弱却极其精纯的青金色光芒,不受控制地、如同濒死的反抗般,从印记中透体而出,在她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明灭不定的光晕!竟是在那恐怖意志的压迫下,强行冲开了禁灵锁一丝缝隙!

但这反抗如同萤火之于皓月!那深渊意志仅仅是扫过,沐灵就感觉自己渺小的灵魂如同狂风中的烛火,随时会彻底熄灭!身体仿佛要被碾成齑粉!意识瞬间陷入一片空白,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与绝望!

就在沐灵的意识即将被那恐怖的意志彻底吞噬、身体也要随之崩溃的瞬间——

“啧…真是麻烦…”

一个带着点慵懒、又有点不耐烦的声音,突兀地在沐灵耳边响起!近在咫尺!

紧接着,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凭空出现在沐灵身前!这只手异常干净,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食指上戴着一枚样式古朴的青铜指环。它只是随意地、如同驱赶蚊蝇般,对着那席卷而来的恐怖意志轻轻一拂!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

那足以碾碎金丹修士神魂的恐怖意志,在触碰到那只手的瞬间,如同冰雪遇到了炽阳,无声无息地…消融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石屋内那令人窒息的毁灭压力瞬间消失!只有沐灵急促的喘息和心口青莲印记剧烈的灼痛感,证明着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沐灵艰难地抬起头,视线因为剧痛和眩晕而模糊。她看到石屋中央,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宽大青色布袍的青年。

布袍洗得有些发白,样式普通,却异常整洁。他身形颀长,姿态随意地站在那里,仿佛与这阴冷死寂的石屋格格不入。他脸上戴着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木质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难以形容的眼睛。

瞳孔的颜色是极其罕见的、近乎透明的淡金色,如同最纯净的琉璃。眼神清澈见底,却又深邃得仿佛蕴藏着星辰生灭。目光流转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淡漠,以及一丝…仿佛看戏般饶有兴致的玩味。

正是溶洞中那个神秘出现的黑衣人!虽然换了装束,但沐灵绝不会认错这双眼睛和那独特的气息!

青袍人微微歪头,那双淡金色的琉璃瞳透过面具,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瘫倒在地、嘴角染血、体表还萦绕着微弱青金光晕的沐灵。

“才关进来第一天,就把‘门后的眼睛’给惊动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仿佛在谈论天气,“沐灵小师妹,你这惹麻烦的本事,比你那超品灵根…更让人印象深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