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碎石村的回响
- 圣辉烙印:从侍从到神选骑士
- 拖鞋达人
- 8835字
- 2025-06-26 18:45:01
铁锈味的风裹挟着灰蒙蒙的尘埃,掠过碎石村低矮的土坯房顶。这味道很熟悉,莱昂·哈特想,它来自村东头父亲的那座永远炉火不熄的简陋作坊,也来自村子周遭那片贫瘠、泛着暗红色的砾石荒地。碎石村就像它的名字一样不起眼,蜷缩在艾瑟兰王国西南边境的皱褶里,唯一的骄傲,或许就是村口那座历经风雨、石面模糊的骑士雕像——传说中三百年前一位出身贫寒、最终为王国捐躯的传奇人物。雕像的手已残,剑也只剩半截,但凝视前方的姿态,仍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决绝。
莱昂放下沉重的锤子,抹了把汗,混着煤灰的汗渍在他年轻的脸上留下几道脏痕。十七岁的体格在父亲的捶打下已相当结实,肩膀宽阔,手臂肌肉虬结,手指关节因常年握锤而生出厚实的茧。他望着铁砧上那刚淬过火、通体黝黑的锄刃。这是李弗大爹的订单,老头指望着它开垦后山那片硌人的薄地。生活在这里是具体的、沉重的,像他手中这把未开刃的锄头。
“莱昂!”父亲粗犷的声音从作坊深处传来,带着金属撞击的回响。“马厩里那匹瘸腿老家伙的蹄铁又掉了,西奥大叔刚刚嚷着送来。抽空给打上!别耽搁了李弗的活计!”老哈特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里晃动,铁锤在他手中起落,精准而有力,每一击都火花四溅。
“知道了,父亲。”莱昂应道,声音沉稳。生活,就是在这叮当作响、烟熏火燎的重复中循环往复。他熟练地拨弄了一下炉火,让暗淡的碳块重新明亮起来,预备处理蹄铁。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又飘向村口那尊沉默的石像。
骑士。
这个词像一颗种子,在他心底最深处扎了根。不为那冰冷石雕的光环,而是为那个遥远的传说:血肉之躯也可以守护,可以荣耀加身。而不是像父亲一样,在灼热与烟尘里耗尽力气,只能修补锄头和马蹄铁。王国广阔,圣辉之主的光辉笼罩四方,骑士是那光辉最锋利的剑与最坚固的盾。他渴望成为那光的一部分。
“又在想那石头疙瘩了?”一个带着戏谑和酸意的声音在作坊门口响起。
莱昂回头,是邻居凯瑞斯。他比莱昂大两岁,体格更壮硕,脸上总挂着一丝对劳作的厌倦和对未来的茫然。“想想又不掉块肉,”莱昂将铁块夹进炉火,“总比整天想着老西格昨晚喝醉又踹塌了谁家篱笆墙强。”
凯瑞斯嗤笑一声,倚着门框:“掉肉?哼,骑士老爷们一顿饭够我们吃一个月。听说北边又不太平了?那群吃生肉、嚎叫的蛮子又在闹腾。真想看看高贵的骑士老爷们穿上那身亮闪闪的铁皮,跑起来会不会像头笨重的驮猪!”他模仿着夸张笨拙的动作,引来作坊里其他几个帮工的哄笑。
一阵低沉而清晰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从村外山坡上传来,如同闷雷滚过大地,打断了作坊里的哄笑声。那声音带着一种原始、粗糙的穿透力,与王国军队使用的悠扬铜号截然不同。
作坊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那…那是什么声音?”一个帮工的声音带着颤抖。
老哈特猛地扔下铁锤,脸色凝重得如同铸炉里的铁块。他几步冲到作坊门口,仰头向号角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呜——!呜——!”第二声,第三声号角接踵而至,更加急促,如同野兽受伤后的狂啸。
“蛮族哨音!”老哈特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惊惧,“是探子,还是…?”
他的话音未落,如同呼应一般,尖锐的、代表村庄最高警戒的铜锣声在村中心的小教堂钟楼上被疯狂敲响!“铛!铛!铛!铛——!”急促得让人心脏都要跳出喉咙。
恐慌像瘟疫一样瞬间席卷了这个小村庄。
“蛮子来了!快跑啊!”
“女人孩子躲进地窖!”
“那家伙!快去村口!”
作坊里瞬间乱成一团。帮工们有的惊恐地冲向自己家中,有的则手忙脚乱地去抓锄头、镰刀这些勉强能当武器的东西。凯瑞斯脸色煞白,猛地推了一把莱昂:“发什么呆!快去找我妹妹她们!”说完扭头就往家跑。
“莱昂!”老哈特低吼一声,返身冲回炉膛边。火光映照着他紧抿的嘴唇和眼中决绝的光芒。他快速从炽热的炭堆里抽出几根燃烧的柴火棒,动作快得惊人。“带人去村西磨坊后面的石墙!那是最后一道矮墙,没那么快被冲垮!我引开他们!”
父亲的声音不容反驳,带着铁匠锤打金属时的力量感。莱昂只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我和你一起!”
“废什么话!”老哈特怒斥,将一根手臂粗、烧得通红的铁钎塞进莱昂手里,那灼热瞬间烫得他手掌刺痛。“保护好大家!快走!”他说完,抄起另一根燃烧的柴火棒和一把沉重的打铁锤,如同离弦之箭冲出了作坊,不是回家,而是迎着号角声传来的村东方向冲去!他那不算高大的身影在混乱的人群中逆流而行,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悲壮。
手掌灼热的刺痛尚未消退,一股更深的寒意从莱昂的脊椎直窜上脑门。他紧握着那滚烫的铁钎,转身朝着村西奔去,同时放声大喊:“去磨坊后墙!能动的男人都去磨坊后墙!”嘶吼声中,他看到熟悉的邻居们在混乱中奔跑、哭喊。艾米婶抱着小女儿跌倒在地;瘸腿的西奥大叔拄着拐杖,脸色煞白;而老修士埃德温则抱着铜制的圣辉圣徽,站在教堂门口对着天空徒劳地吟诵祈祷词,苍老的声音淹没在无边的嘈杂中。
空气中飘来了陌生的气味——皮革、汗馊味、浓重的牲畜膻气,还有一种铁器生锈混合着血腥的、原始的腥甜。这是蛮族特有的味道,比碎石村的风更加粗粝和致命。
莱昂冲到磨坊边的矮石墙后时,这里已经聚集了十几个男人和一些半大少年。他们紧握着各式各样的“武器”:镰刀、草叉、短斧头,甚至还有劈柴用的柴刀。每个人脸上都混杂着恐惧、愤怒和绝望的僵硬。莱昂的父亲老哈特不在其中。这个认知让莱昂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但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环视众人,声音因为急促奔跑和紧张而沙哑:“顶住!别让他们从这边进来!”他站到了一个稍高的位置,握着滚烫的铁钎,冰冷的恐惧和体内沸腾的血气激烈碰撞。
嘶喊声、碰撞声、凄厉的惨叫声终于不再是远处的喧嚣,而是近在咫尺的现实!几个矫健的身影率先从村东的土坡冲下,如同扑向羊群的豺狼。他们只穿着简陋的皮甲,脸上涂抹着赭石与黑泥混合的油彩,眼神凶悍如野兽。手中的武器简单而致命:巨大的双刃战斧、沉重的硬木包铁大棒、以及短小却异常锋利的弯刀。他们撞碎了房屋,点燃柴堆,粗野的吼叫如同雷鸣。
第一波遭遇发生在村中央的空地。几个勉强鼓起勇气冲上去的村民,仅仅一个照面,就在战斧的劈砍和大棒的挥击下惨叫着倒下,如同秋收时被镰刀割倒的麦秆。鲜血泼溅在干燥的黄土上,迅速变成深褐色的污迹。蛮族战士的勇力和悍不畏死碾压了村民们的抵抗意志。
一个身材格外高大、扛着巨斧的光头蛮族,显然是这群人的小头目,他一斧头将一个试图反抗的村民拦腰劈开,粘稠的内脏顿时洒了一地,引得他周围的同伴发出嗜血的狂笑。那光头蛮族用猩红的舌头舔舐溅到脸上的血沫,目光凶残地扫视着如同待宰羔羊般四散奔逃的人群。
就在此刻,莱昂的目光越过混乱的杀戮场,捕捉到了一个让他睚眦欲裂的身影——他的父亲!
老哈特如同一个点燃的火炬,正挥舞着燃烧的柴火棒和打铁锤,在村东通往村西的主路上奔跑、跳跃、呐喊!他的目标是那个手持双刃战斧的光头蛮族!
“嘿!没爹没娘养的杂种!来尝尝老子炉里的火!”老哈特的吼声带着一种刻意挑衅的疯狂,他将手中的火把奋力扔向光头蛮族。
那光头蛮族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激怒了,轻易地躲开火把,低吼一声,猩红的双眼锁定了这个胆敢挑衅他的“猎物”,巨大的战斧一摆,迈开大步如同蛮牛般冲向老哈特!
“爹!不要!”莱昂的心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他猛地从矮墙后站起,就要冲出去。
老哈特的动作在莱昂眼中忽然变得无比清晰。时间仿佛放缓了。莱昂看到父亲奔跑的姿态,看到蛮族冲来的路线,看到父亲眼中并非真正的疯狂,而是一种近乎可怕的冷静——那是在铁砧上判断锤击落点的眼神。父亲不是要硬拼,而是要引开这个最大、最危险的威胁!
就在光头蛮族冲到父亲前方数步、巨斧即将以开山之势劈落的瞬间!
老哈特猛地向侧面一个翻滚!动作出人意料的敏捷!沉重的打铁锤被他脱手奋力掷出!那柄浸透了汗水和火焰温度的锤子呼啸着,精准地砸在了光头蛮族脆弱的右小腿迎面骨上!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清晰传来!
“嗷——!”撕心裂肺的惨嚎从光头蛮族口中爆出,他的冲势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因剧痛而失去平衡,向前重重栽倒。他手中的巨斧脱手飞出,砸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老哈特没有丝毫停留,在翻滚起身的瞬间,捡起地上一根不知是谁掉落的、用来叉草的铁叉,看也不看,反手就用尽全力向倒地的光头蛮族后颈刺去!这一下如果刺实了……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莱昂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他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恐惧,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那个矮小却爆发出惊人力量的身影上。
“爹!”他的喊叫卡在喉咙里。
噗嗤!
是利器刺入肉体的闷响。但并非刺中光头蛮族的后颈!
就在老哈特刺出的瞬间,旁边一个蛮族战士反应极快,手中的弯刀化作一道银色闪电,后发先至!
刀光从老哈特的右肩胛骨位置狠狠切了进去!
“呃!”
老哈特的身体猛地一僵,刺出的铁叉也失去了准头,擦着光头蛮族的头皮划过。刺目的鲜血如同泉涌,瞬间染红了他半边麻布衣衫。
“吼!”剧痛中的光头蛮族也爆发出恐怖的凶性,他强忍腿骨断裂的剧痛,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死死抓住了老哈特受伤的右臂!
“爹——!”莱昂目眦欲裂!理智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和暴怒彻底吞噬!父亲那半边瞬间被染红的背影如同滚烫的铁水,狠狠浇铸进他的眼中!
什么恐惧,什么保命,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这极致的刺激点燃了!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灼热感,如同点燃的引信,瞬间从心脏蔓延向四肢百骸!
几乎是本能的,莱昂爆发出全身的力量,双脚猛蹬地面,如同离弦的箭矢,越过矮墙,朝着父亲所在的方向冲了过去!右手握着的烧红铁钎,被他当成了决死的武器!头脑因为极度愤怒和恐惧而一片空白,视野里只剩下父亲被血染红的身影和那两个狰狞的蛮族。
他的冲刺快到惊人,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矮墙后的人们都惊呆了,甚至忘记了害怕。
“莱昂!别过来!”老哈特听到风声,扭头看见儿子冲来,眼中顿时充满了惊骇和绝望!
抓住老哈特手臂的光头蛮族也看到了冲来的莱昂,剧痛和愤怒扭曲了他的脸:“小崽子!找死!”他左手在地上一撑,右手死死抓着老哈特,想要带着这个伤了他的仇人站起来。
另一个持弯刀的蛮族则狞笑着调整步伐,准备迎头给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致命一击。
十步……五步……
莱昂的速度快,但弯刀蛮族的刀光更快!刀锋闪烁着死亡的冷光,直劈莱昂面门!角度刁钻,避无可避!矮墙后有人已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陡生!
在莱昂的感官里,世界似乎猛地变慢了!弯刀挥出的轨迹、刀锋上细微的豁口、持刀蛮族脸上嗜血的狞笑、肌肉因发力而鼓起的线条、父亲眼中那绝望的惊恐、甚至被风吹起的灰尘……一切都纤毫毕现!
一股奇异的、冰冷而强大的“信息流”瞬间冲刷过他因暴怒和恐惧而沸腾的大脑。
视角:右侧劈砍,力量集中于上段,下盘不稳。
破绽:左肋下侧防御全无,重心前倾,难以回防。
建议动作:向自身右侧(对方左前方)俯冲,刺击左肋下!直刺!忽略防御!【极高成功率】
这念头如同一个绝对权威的指令,直接支配了他的身体!莱昂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按照那“指令”猛地做出了反应!全身的力量,加上冲刺的惯性,尽数灌注于右脚!他爆发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敏捷动作——不是格挡,不是后退,而是对着弯刀挥来的方向、迎着刀锋的侧面,以一种近乎自杀的方式,矮身、拧腰、右臂如毒蛇吐信般奋力前刺!
噗嗤!
滚烫的铁钎尖端,挟着俯冲的全部力量,狠狠刺入了弯刀蛮族左肋下方没有皮甲保护的柔软处!滚烫的金属刺入皮肉的呲啦声和被蒸汽般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呃啊!”弯刀蛮族前冲劈砍的势子戛然而止,双眼因剧痛和难以置信而暴凸出来!他那势在必得的一刀甚至没能真正落下,身体就像是泄了气的皮囊猛地一震,僵在了原地,弯刀哐当一声脱手落地。
滚烫的铁钎似乎灼穿了内脏,那蛮族喉咙里咯咯作响,粘稠的、滚烫的液体从他口中和伤口处涌出。他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没入自己身体的简陋“凶器”,身体摇晃着向后踉跄一步。
一击得手!莱昂自己都愣住了!刚才那电光火石间的动作,快得超乎他自己的想象!是本能?还是…?
手腕上猛地传来一阵几乎让他昏厥的剧痛!是那个还抓着父亲手臂、已经勉强半跪起来的光头蛮族!他眼看同伴中招,凶性大发,忍着右腿的剧痛,伸出另一只大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攥住了莱昂握着铁钎的右手手腕!
恐怖的力量几乎捏碎他的骨头!
“小畜生!”光头蛮族满脸血污,独眼中燃烧着疯狂与暴虐,剧痛让他力量更加狂暴,他猛地将莱昂扯向自己,血盆大口张开,露出森白的利齿,作势欲咬!
死亡的腥气扑面而来!莱昂甚至能看到对方牙缝间的碎肉!手腕剧痛,力气在飞速流失!他奋力想抽回铁钎,但那光头蛮族的手如同铁铸!灼热的铁钎还插在倒地的弯刀蛮族体内,一时竟无法拔出!
老哈特也被这巨力带着,伤口鲜血狂涌,但他竟不顾伤痛,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抱住了光头蛮族的另一条胳膊,张开嘴狠狠咬了下去!
“唔!”光头蛮族吃痛,抓住莱昂的手掌下意识松动了一丝。
就在这转瞬即逝的间隙!
那种冰冷的、绝对精确的“洞察”感再次降临!光头蛮族的面孔在莱昂眼中再次变得无比清晰。
视角:重心右倾(伤腿),左臂被牵制(父亲咬住),头部前探欲咬。
破绽:头部与颈部完全暴露,无法躲闪。
建议动作:头槌!全力!撞击对方鼻梁!【中高成功率】
“撞!!”莱昂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趁着对方手臂松懈的瞬间,他非但没有后撤,反而腰腹发力,将全身残余的力量,连同前冲的惯性再次爆发!一颗年轻的头颅,带着玉石俱焚的狠绝,对准那张近在咫尺、充满腥膻口臭和血污的脸,狠狠撞了上去!
砰——!!!
沉闷的撞击声,清晰地传入莱昂自己耳中。紧接着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更清脆的骨头碎裂声!
“咔嚓!”
莱昂感到额头一阵剧痛,眼前瞬间金星乱冒,视野边缘瞬间被黑暗侵蚀!血腥味、泥土味、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酸枣汁般的酸味混杂着铁锈味一股脑涌入鼻腔。他听到光头蛮族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极其短促的惨嚎!
庞大的力量撞击在脆弱的鼻梁上,将那里的软骨和骨块撞得粉碎!光头蛮族整个人被撞得头颅后仰,抓住莱昂的手彻底松开,巨大的身躯晃了晃,带着压在他手臂上的老哈特一同向后轰然倒去。
光头蛮族倒下了。双眼圆睁,脸上血肉模糊,塌陷的鼻子完全变形,只有剧烈的喘息和喉咙里涌血的咕噜声证明他还活着。老哈特也随着倒在他身上,伤口涌出的鲜血将蛮族的皮甲染得更深。他急促地喘息着,眼神涣散,右手无意识地还抓在蛮族手臂的咬痕处。
莱昂也因巨大的反作用力踉跄后退,头晕目眩,额头火辣辣地疼,眼前阵阵发黑,握着沾满血迹的铁钎(刚才撞击时终于拔了出来)的手在微微颤抖。他感到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剧烈燃烧,尤其是左手手背上,传来一阵奇异的、尖锐的灼热感,但身体却奇异地疲惫不堪,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连续几天的苦工。鼻腔里那股奇异的酸枣汁和铁锈味仍在萦绕。
“杀!”
“放箭!放箭!”
“圣辉之主庇佑!”
混乱的战场上,突然爆发出更响亮的喊杀声!不是绝望的村民,而是……军阵!是王国军队的号角声!
视野的边缘,莱昂模糊地看到,一队披着闪亮锁子甲、头盔带有护鼻罩的重甲士兵终于出现了!他们队列整齐,如铁墙般从村西压来,雪亮的剑刃映照着火光。与此同时,密集的箭矢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划破天际,如同死神的叹息,射向那些正在肆虐的蛮族战士。村内残余的蛮族见势不妙,开始发出撤退的嚎叫。
援军终于到了……太晚了!
莱昂摇晃了一下,扑通一声跪倒在被鲜血浸透的泥地里,就在被撞晕的光头蛮族和被父亲拖倒的弯刀蛮族尸体(他显然没活下来)中间。他丢掉铁钎,扑到父亲身边。
“爹!爹!”他声音嘶哑地喊着,双手颤抖着去捂父亲肩膀那个深可见骨、仍在汩汩冒血的巨大伤口,温热的血很快浸透了他的指缝。
老哈特的呼吸微弱而急促,他努力抬着眼皮看着儿子满是血污的脸,嘴角努力想向上扯动一下,却只咳出一股带着泡沫的血。“…没…没事…好小子…”他的声音细若蚊蚋,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莱昂从未见过的、复杂难明的光芒,有欣慰,有骄傲,有深深的不舍,还有一种卸下重担后的释然,“…干…干的好…别…别停下……”他的手微微动了动,似乎想抬起,又重重垂落下去。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但强撑着看着莱昂的眼睛,仿佛要将什么重要的东西传递给他。
就在这时,莱昂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左手手背上的那阵灼热猛地炸开!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被狠狠摁在了皮肤上!烫得他浑身一激灵!同时,刚刚撞得嗡嗡作响、昏沉一片的大脑深处,一种奇异的感觉浮现——
就像拨开了遮挡视线的一层模糊的油布,又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楚自己的手掌纹路。周围的声音依然嘈杂,但父亲伤口血液流淌的速度和方向、他脸上细微肌肉因失血和剧痛而产生的抽搐、甚至他散乱头发上凝结的一点点汗水和血珠……似乎都被赋予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质感”。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捂住父亲伤口的双手,那染满鲜血、带着泥土和铁锈的手背上,除了模糊的血污,似乎什么都没有……但他知道,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在那里“醒”过来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感和那奇异的“清晰感”交织在一起。他看着父亲眼中那复杂的光辉逐渐黯淡,心如同被冰封住了。
混乱的脚步声靠近。一个高大的、穿着深蓝色罩袍和锃亮胸甲的身影大步走了过来,他身后跟着几名士兵。罩袍边缘用银线绣着一朵荆棘缠绕的玫瑰纹章。他头盔的护面罩掀起,露出一张不算英俊但棱角分明、带着坚毅和审视的脸庞,眼睛深邃如冬夜的天空,下巴留有浅青色的胡茬。他胸甲上有着几道新鲜的划痕,显然刚刚经历过战斗。他看着眼前血腥的场面:倒毙的蛮族、奄奄一息的老铁匠、还有跪在血泊中、额角肿起发紫、衣衫褴褛沾满血污的少年。
“大人,这是铁匠老哈特,他…他引开了那个蛮族头目,给我们争取了时间…”石墙边一个惊魂未定的村民鼓起勇气结结巴巴地说道,指着倒下的光头蛮族和小头目尸体。
这位骑士的目光扫过光头蛮族塌陷的鼻梁、碎裂的腿骨,又扫过旁边弯刀蛮族肋下那明显是被烧红铁器刺穿的恐怖创口,最后落回莱昂因过度用力而依然在微微颤抖的手指,以及他那双充血却死死盯着父亲伤口、似乎要把每一寸都刻进心里的眼睛上。
骑士蹲下身,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你的名字,少年?”
一股浓重的血腥和尘土的气味涌进莱昂的鼻腔,冲淡了那股奇异的酸枣汁味。他抬起头,眼白因撞击的瘀血而泛红,迎上骑士深邃的目光。周围的救火声、哭喊声、士兵奔跑列队的金属铿锵声仿佛都化作了模糊的背景。
“……莱昂·哈特。大人。”
骑士的目光落在他额头那片恐怖的青紫色撞击痕迹上,又滑向他因紧握而指节发白、沾满父亲鲜血的手掌,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光芒。他点了点头,站起身,对着身后吩咐:“罗兰!带几个手脚麻利的人过来!把这位勇敢的工匠立刻抬回堡垒!用最快的马!直接去圣所找尤安娜修女!或许还有救!”他的命令斩钉截铁,不容置疑。说完,他深深地看了莱昂一眼,那眼神锐利如鹰,似乎要看透这个刚刚经历了血与火洗礼、又做出惊人之举的平民少年。
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小心翼翼地将气息奄奄的老哈特抬起。莱昂跌跌撞撞地想要跟着,却被那个被称为罗兰的、骑士身后的侍从模样的人温和地拦了一下。“孩子,跟我们一起,回铁橡木堡。”
铁橡木堡?那是附近几十里唯一的城堡要塞,也是整个边境地区的行政和军事中心。一个莱昂只在传说和村口石像幻想里才触及过的地方。
莱昂茫然地点头,目光却紧紧锁在被抬走的父亲身上。他拖着几乎虚脱的身体,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士兵们后面,走出这片修罗场般的村庄。
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诡异的橘红,如同泼洒的巨大血块,与地面上的血腥相互映照。燃烧的房屋噼啪作响,升腾起浓黑的烟柱。熟悉的碎石村,在蛮族短暂的洗劫和王**队及时的(或许太晚)弹压下,满目疮痍。断壁残垣间,回荡着劫后余生者的哭泣和伤者的呻吟,混合着尸体烧焦的恶臭。
莱昂麻木地走着,经过村口。那座沉默的、断臂缺剑的骑士石像被烟尘笼罩了一半,但它眺望远方、带着决绝的姿势,在暮色和硝烟中,竟无比清晰地映入莱昂的眼帘。
左手手背的灼热感在暮风吹拂下缓缓退去,变成一种深沉的、带着余温的烙印感。一股冰冷的、仿佛要榨干他所有精力的疲惫从骨头缝里钻出来,每一个关节都在哀鸣。但一种更深沉、更不可捉摸的东西——如同那个烙印本身——却在那片被酸枣汁味和血腥味充斥过的心底深处,开始无声地生根、抽芽。
在走向那名为“铁橡木堡”的未知命运的碎石小路上,莱昂抬起手背,抹去糊在眼皮上的血泥和汗水的混合物。冰凉粗糙的手背皮肤上,除了血污和泥土,似乎空无一物。但当他无意中用力握紧拳头时,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倏然闪过——
如同第一次清晰地听到血液在静脉中奔涌的微弱声响,第一次“看”清了自己肌肉纤维瞬间绷紧的清晰脉络。世界在疲惫和伤痛之外,向他打开了一扇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窗。
熟练度系统(神恩烙印)初次激活确认:
战场直觉 Lv.1解锁:极端环境下超常的动态视觉捕捉与分析能力,感知显著提升(效果:战场环境信息初步解析呈现)。
疼痛忍耐 Lv.1解锁:对剧烈伤痛的生理反馈机制优化(效果:疼痛导致的肌肉僵硬、动作迟滞减少)。
体质 Lv.1提升:基础生命力与耐力微弱提升。
洞察代价确认:剧烈精神、体力消耗及轻微生命能量透支(表现为奇异的酸枣汁气味感知及深度疲惫)。
烙印位置:左手手背,感知内显。
他最后看了一眼身后渐渐被暮色吞没的、燃烧的村庄,和那尊越发模糊的骑士石像。风卷起地上的灰烬和血腥,扑打在他沾血的衣衫和青肿的额头上。夜幕四合,冰冷而陌生。
铁橡木堡的影子在远处的地平线上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庞大巨兽。它的轮廓被残阳勾勒得狰狞而威严。对于碎石村的铁匠之子莱昂·哈特来说,一个被血与火淬炼出的时代,以这种方式撕开了序幕。骑士之路的第一块基石,竟是以父亲的鲜血和自己灵魂深处的某个烙印为代价砌成的。前路是冰冷的月光,和那巨大、未知的城堡阴影。
莱昂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混杂着硝烟和泥土冰冷气息的空气涌入胸腔。然后,他迈开僵硬而沉重的步伐,沉默地跟随着抬担架的士兵,身影逐渐融入通往铁橡木堡的、被夕阳染成血色的黑暗小径。他的右手紧紧握成了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仿佛要将那一瞬间燃起的、名为“骑士”的火焰,连同那陌生的灼热烙印一起,死死攥住。
手背上那无形的烙印,在暮色中无声地散发着只属于他的、滚烫而冰冷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