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涂山血契
孟津渡口的芦苇荡被夜风割得簌簌作响时,姒清正跪在祭坛前擦拭青铜鼎。三日前部落捕获的白牦牛血已凝结成紫黑色,她用竹片刮取时,突然听见河面传来沉闷的扑腾声。
“是浮尸!”守夜的族弟举着火把跑来。漂浮物确实像具尸体,却在靠近河岸时突然翻转,背后的焦黑衣襟裂开,露出左腕褪色的玄色丝带——那是朝歌炼气士的标志。
“活的!”姒清话音未落,尸体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那人面如金纸,喉间涌出的血泡里混着河沙:“...息壤在涂山...血...可破...”话音戛然而止,指尖却在她掌心划出歪扭的纹路,形如殷墟甲骨上的“气”字。
后半夜的部落会议充满松脂燃烧的辛辣味。族长大伯用骨刀拨弄火盆,火星溅在炼气士的尸身上,竟发出瓷器碎裂般的轻响。“朝歌城破时,这群炼气士护着帝辛自焚。”他盯着姒清掌心的血痕,“他为何单找你?”
姒清没敢说出白天的奇遇。当她将尸体拖上河滩时,死者紧握的拳心里掉出半块龟甲,缝隙间渗出的金色浆液刚触及皮肤,她就看见不可思议的景象:整片河滩的砂砾都在发光,每条砂砾间的缝隙都流淌着淡蓝色的光带,如同大地的血管。
“清儿该去洗祭器了。”巫祝长老的声音打断回忆。姒清低头应下,袖中龟甲碎片硌着小臂,那上面“巫脉启灵”的铭文此刻竟微微发烫。她穿过月门时,瞥见自己映在水缸里的倒影——双眉间隐约有金色光点游移,如同初生的星子。
子夜的祭坛笼罩在薄雾中。姒清按兽皮卷的指示,将龟甲埋入东侧土中。当指尖血滴在埋骨处时,异变突生:血液并未渗入泥土,却在半空凝结成六芒星阵,月光穿过星阵的刹那,龟甲碎片破土而出,悬浮在阵眼处爆发出强光。
“天地玄黄——”咒语自喉间溢出,姒清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念诵。祭坛四周的五方篝火依次变换颜色,青焰腾起时她听见草木生长的簌簌声,赤焰燃烧时仿佛看见远古战神的虚影,黄焰温和如母腹,白焰冷冽似霜刃,黑焰则深不可测,隐约有龙蛇嘶吼。
“五行显圣...”巫祝长老的惊呼从身后传来。姒清转身时,看见长老们齐刷刷跪倒在地,他们头顶的“华盖”在灵气中清晰可见——那是炼气士才能看见的灵光,长老们的华盖呈浑浊的灰色,而她的华盖竟是纯粹的金色,中央还盘旋着神秘的“卍”字纹。
“触碰地脉了...”最年长的长老颤抖着叩首,“这是女娲氏的血脉印记啊...”话音未落,龟甲碎片突然射出数道金光,没入姒清的膻中穴。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轰然炸开,眼前浮现出纵横交错的光网,每个节点都闪耀着不同颜色的光芒——那是九州的灵脉眼,而涂山主峰下,赫然跳动着如同心脏般的金色光团。
“涂山氏听令!”姒清的声音竟同时从五方篝火中传出,带着不属于她的威严,“地脉网现裂痕,巫脉当启灵补天。”她伸手虚握,竟从光网中摘下一缕青色灵气,掌心瞬间开出一朵幽蓝的灵莲。
族长大伯猛然抬头:“这是...太昊伏羲氏的‘青帝气’!你如何能...”
回答他的是突然闯入祭坛的族弟。少年浑身浴血,肩头插着半支断箭:“郑国军队...说我们私藏炼气士...还说...”他咳出鲜血,“他们要挖开涂山主峰,寻找传说中的息壤...”
姒清望向主峰方向,在地脉网的感知中,那里的金色光团正剧烈震颤。龟甲碎片在她掌心发烫,那些原本晦涩的兽皮卷文字突然变得清晰如昼——“以血为契,以魂为引,巫脉者,地脉之钥也”。
她扯开巫祝冠上的丝带,露出颈间未愈合的齿痕——那是三岁时被玄蛇咬伤的印记,此刻竟泛着与龟甲相同的金光。当第一声攻城锤撞击寨门的巨响传来时,姒清将指尖按在祭坛的女娲图腾上,血液渗入纹路的瞬间,整座山峰都发出嗡嗡共鸣。
“开!”她低喝一声。主峰侧面的峭壁应声裂开,露出隐藏千年的青玉祭坛。祭坛中央的石函自动开启,那卷写着“炼气初阶”的兽皮卷腾空而起,在夜空中展开成巨大的光幕,每个游动的文字都化作符文飘向部落众人。
“接住!”姒清将龟甲碎片抛向族长大伯,自己则跃向石函。当指尖触及函底时,一阵冰凉的触感传来——那里躺着一块黑色土块,正是朝歌炼气士临死前提到的息壤,而土块下方,赫然刻着与商末龟甲相同的三重“卍”字裂纹。
寨门外传来铁器相交的声响。姒清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奔腾的五行灵气。当她再次睁眼时,双瞳已化作金蓝双色,掌心的灵莲缓缓绽放,花瓣上流转的灵气如星河倒悬。
“告诉郑国军队,”她踏上升起的青玉祭坛,声音中带着天地初开般的苍茫,“涂山氏的巫脉,从不是任人采撷的花果。地脉所在,即我族剑锋所指。”
夜风掠过祭坛,将她的话卷向远方。主峰下的灵脉眼终于完全开启,五色灵气冲天而起,在夜空中凝结成巨大的女娲法相。而此刻的姒清并不知道,她掌心的息壤正与千里外的殷墟废墟产生共鸣,那块尘封多年的龟甲残片,正发出跨越千年的回应。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