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穿越后,为了活着我选择当太后
- 迩栖
- 2681字
- 2025-06-28 23:01:47
永晟朝的秋雨,素来不讲道理。
它不似春雨那般润物无声,也不像夏日雷阵那般来去匆匆,只是一味地、无休无止地冷。雨丝细如牛毛,密如织网,被阴沉的风裹挟着,无孔不入,将整座上京城都泡得一片灰败。湿气从墙角、地缝、窗棂的每一处缝隙里渗进来,带着一股陈腐的霉味,顽固地附着在人的骨头上。
沈昭坐在小窗下那只三条腿的杌凳上,手中正用干硬的麦秆编着草绳。这是城中最下等的活计,一副草绳编好,只能换回半文钱。她的动作早已因重复万次而变得机械麻木,一双手却无法适应这般粗糙的劳作,早已冻得通红,指节处尽是裂开的血口,每一次弯折,每一次拉紧,都带来一阵细微而尖锐的刺痛。
她来到这个世界,已三月有余。
有时候,她会恍惚,仿佛上一刻自己还在二十一世纪灯火通明的图书馆里,为一篇关于先秦法家“弱民”与“强国”思想的博士论文而殚精-力竭。她仍记得那深夜的寂静,记得纸张的触感,记得摊开在桌上那本写满了批注的《商君书》影印本。
再睁眼时,迎接她的,便是这个陌生的、冰冷的永晟王朝,和这具同样名为沈昭,却因饥寒与绝望耗尽了最后一丝生机的、年仅十四岁的少女身体。
起初的惊骇、荒谬与不甘,早已被这日复一日的饥寒与苛待,磨成了心底最深处的、一层冰冷的硬壳。
“死丫头,还愣着做什么!当家里的米是天上掉下来的?”
尖利的声音如同一根针,轻易便刺破了柴房的沉闷。叔母李氏端着一盆混着馊味的脏水,从她身前大步泼过,溅起的泥点子脏了她本就打了数个补丁的襦裙。她那张因常年算计与刻薄而显得愈发尖削的脸上,写满了对沈昭的厌恶。
沈昭没有动,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她只是将手中的草绳拉得更紧了一些。在这个家里,任何形式的辩解或是反抗,都只会招致更恶毒的咒骂,以及更少的吃食。这是她用三个月的沉默和无数次胃部的抽痛换来的、最基本的生存法则。
“一整日不见你说句话,倒像个哑巴!”李氏见她不作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叉着腰,那双三角眼在她身上来回扫视,目光刻薄如刀,“整日里就知道闷头吃白食,若不是瞧你还有张脸能看,早将你卖去平康坊的暗娼馆了,也省得在家中碍眼。”
里屋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咳嗽,叔父沈德全掀开帘子走了出来。他比李氏更沉默寡言,那份沉默却比刻薄的咒骂更让人胆寒,因为那全然是商人的算计与估量。他穿着一件浆洗得发硬的旧布衫,目光浑浊,从沈昭苍白的脸,看到她纤细的脖颈,再到她虽瘦弱却已开始显露线条的身段,像一个经验老到的屠夫,在审视一头待宰的牲口。
“行了,别吵了。”沈德全走到堂屋唯一一张还算完整的方桌旁坐下,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烦躁,“宫里选人的文书,今早贴到坊口了。”
李氏的咒骂声戛然而止,她快步跟过去,三角眼里立刻闪烁起贪婪的光:“宫里选人?老天爷,这是好事啊!咱们昭儿这模样,送进去,指定能……”
“好事?”沈德全冷哼一声,打断了她的美梦,“你当这宫门是谁都能进的?文书上写得明明白白,各坊举荐的女子,需家世清白,薄有姿色。可那下头,还有一行小字,‘入选者,需向内务府缴纳教习银十两,以为宫中教养之费’。”
“十两银子?”李氏的嗓音瞬间拔高,尖利得刺耳,“他们怎么不去抢!我们家一年到头,也攒不下二两银子,哪里去凑这十两?”
沈德全瞥了沈昭一眼,眼中满是嫌恶:“凑不齐,便只能当个末等的粗使宫女送进去,能不能活过头一年都难说。我打听过了,若能拿出十两银子,便能分个好去处,至少也是在各宫娘娘跟前侍奉笔墨,不用干那些脏活累活,将来才有出头的指望。”
李氏一听,顿时泄了气,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又开始咒骂起来:“我就说她是个赔钱货,生下来就是讨债的!如今好不容易有个能卖出价钱的机会,还要我们倒贴十两银子!”
夫妻二人的对话,像两把钝刀,一下下地割在沈昭的身上。但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她只是在心中,飞快地盘算。
她知道,这所谓的“教习银”,不过是内务府搜刮敛财的由头。但叔父的话,却点明了一个最残酷的现实:即便入了宫,人与人之间,也是有天壤之别的。一个有银子打点、被分到好去处的宫女,和一个两手空空、被扔进浣衣局或杂役处的宫女,她们的命运,将是截然不同的两条路。
前者或许能靠着机灵,寻得靠山,一步步向上爬。而后者,大概率会在无休无止的劳作和欺压中,像一朵被碾入泥泞的花,无声无息地凋零。
她不能把自己的命运,交到这对连二两银子都不愿为她花的叔父叔母手上。
她必须自己,去挣得这十两银子。
这不仅仅是十两银子,这是她入宫之后,能活下去的“资本”,是她摆脱最底层命运的“敲门砖”。
夜里,她躺在漏风的柴房里,第一次,为钱发了愁。
前世的她,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她家境优渥,专心学术,金钱于她,不过是维持体面生活的数字。而此刻,这十两银子,却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上。
她该如何,在入宫前这短短的一两个月内,凭空赚到十两银子?
一个十四岁的、身无分文的“贱籍”孤女,在这等级森严、处处是陷阱的上京城,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她睁着眼,看着窗外那片被屋檐切割得不成形状的、墨黑色的天。
绝望,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乎要将她吞没。
但就在这最深沉的黑暗中,她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了父亲沈言。她想起了那个下午,在那间尘封的小屋里,她翻看过的、那些写满了遗憾与不甘的商路笔记。
一个念头,如同一道微弱的闪电,划破了她心中的绝望。
父亲留下的,除了那些失败的教训,是否……还有一些被他、也被这个时代所忽略的、真正的“宝藏”?
第二日,她借口柴房的草席太过潮湿,容易引来虫蚁,再次向李氏讨要了那间杂物间的钥匙。这一次,她的目的,不再是寻找虚无缥缈的希望,而是带着最明确的目标,去进行一次冷静到极致的“资产盘点”。
她再次打开那个破旧的樟木箱。
她仔细地翻看着父亲的笔记,这一次,她看的不是那些商路见闻,而是那些被他用朱笔划掉的、记录着“滞销”、“亏本”的失败项目。
她看到了那包受潮的南疆茶叶,看到了那几块被视为废石的粗糙矿石,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了那个用油纸细细包着的小包上。
她打开油纸包,那股独特的、浓郁的异香,再次扑鼻而来。
是“皂豆”。
她拿起一颗,放在掌心。这颗在她叔父叔母眼中一文不值的、被父亲断言为“废物”的果实,此刻,在沈昭的眼中,却仿佛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她想起了自己前世的化学知识,想起了那个最基础的“皂化反应”。
她的心,在沉寂了许久之后,终于有力地搏动起来。
十两银子,是一座大山。
而这颗小小的皂豆,或许,就是她用来凿开这座大山的、第一把刻刀。
她将那包皂豆和父亲的笔记,小心翼翼地藏入怀中。走出那间阴暗的小屋时,天边的乌云,似乎被撕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一缕久违的阳光,穿透云层,照在了她的身上。
虽然微弱,却带着一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