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有点不一样的离开

眼前,是平静如镜的泠湖,不败的桃花林中一片瓣飘落至湖面,就迅速沉底,不留下一点波澜。以前,她想过无数次离开竭阳山的场景,但都不应该是在武比之前。但其实也没什么,只是竭阳连续十几年,也许是几十年,都拿下武比场地资格。哪怕偶尔有几次与其他门派有相同的出师弟子数量比列第一,也能通过抽签峰回路转。化险为夷的代价就是,没抽到的门派有资格在中签门派中挑选一个心仪的弟子离去,三年前陪伴他从山外到山上的哥哥就这么离开了她。十二岁,逐渐懂事的她自不会痛哭流涕,却也不免难过。哥哥爱护她,即使是未开锋的剑胚子,他也不敢用力。小的时候他会因为她受伤哭,暴打惹事的小胖,也不管后来会不会因为不敬师兄被爹爹和师父体罚。伤的比她还重,却会抱着安慰:“没事了,没事了,那个胖师兄已经被我打了,打的超级重呢!”那段时间她也不算轻,来源于哥哥本属于自己的,或者他去膳食堂偷的小甜点,她的肚子总是圆鼓鼓的。偷食被发现了,自然少不了一顿戒尺罚,让他成为扁鹊堂第二位朝去暮返的常客。至于第一位就是她了。顶呱呱聪明的她曾经在逃课去替别人守山门赚零花的时候听到扁鹊堂的师叔教弟子做炸药:“七硝二碳一硫磺”。她试了,的确成功,却差点把后山点着。要不是天降福雨,她身上不可能没伤。山主虽舍不得她这可爱的闺女,但规矩不能破,更何况揭阳山又不是他一个人的,是哥哥替他挨完了山规。还有一些其他零零碎碎的事,让所有人知道了冷凌霜是冷凌霄的心头宝。自然,在他去昆仑的前一夜,凌霜比其他那些被十五岁又高又帅,看一眼都能多练一时辰的凌霄迷得神魂颠倒的师姐师妹哭的还要伤心。害得次日要早起赶路的凌霄又安慰他一夜……

如今,三年一晃,她也到达他离开的年纪,收到哥哥的来信,她有些恍惚:三年间,她变了许多,他又怎样?

信中说,他为了兑现与他儿时一块出山找父母的承诺,特地晚打擂了几年。如今,小凌霜说也到了出山的年纪,他很期待二人的再见。

“嘿!在看什么呢?”刘小憩又一次把她吓着。

“小气鬼,你又吓我!”

“想哥哥了?”

“我……”凌霜抿抿嘴唇,这样的问题,如果换作她问她,他一定会骄傲的否认“谁,谁想他了?我才没有想他,明明是他想我了才对。”

而她不太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有一点的确是能猜到的,二人的关系大概不能回到从前。

没有哥哥撑腰后,凌霜已经收敛了许多放肆,后来又去过竭阳最严格的书院静园,四书五经的确也让她多了几分女孩子该有的淑德,虽然出来后与刘小憩的朝夕相处让她早把这些文句差不多了,甚至验证了什么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人是带上过往来才今天的。

况且,凌霄刚刚走时小憩的问题也不无道理:“你们只是一起上山的,剩下的事你都不记得了,怎么确定他是你的亲哥哥?我们都是一起到山脚的,万一那四五岁的小屁孩示意了,他妹妹的是我,你还会这么伤心吗?”

认错妹妹的事自然不会出现,但他也间接提醒了她,没有谁能够确定凌霄就是凌霜的亲哥哥。

想着,凌霜又没有心情与她打闹了,继续盯着眼前的水,夕阳照在水面上,却不会反光。泠湖,大概是因为它不断外溢的灵气,才造就此番美景。

“不说了,我守泠湖的时间到了,我们一块去偷吃吧。”凌霜叹了口气。

“不用,也快到我守山门的时间,先走了。”

“嗯,不打算让我赚点钱吗?”

“切,这点苦我还是能吃的。”凌霜笑笑,她没钱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守门的名单上用清秀的自己写着她的名字,认真对待也是能理解的,至于凌霜自己,也是这样的。

她开始回忆上山的往事,有些是凌霄说的,有些是山主,也就是他的“爹爹”说的。

山主,啊,当时不是山主,是一个失去心爱人修为大减的可怜人。前山主惋惜。昔日擂主,因为妻子难产致死而颓废,只能将他收弟子的日程一拖再拖。山主一边下棋,一边开导他,直到那一日,守山门的弟子来报:

“师父,大师兄,刚才有一农户把三个孩子送到山门下,说是请山门收养。”

一行人前去山门,冷孤鸿,原本木讷的坐着,不想前去,但老山主提醒他:“你若觉得有愧于她,那为什么不做点事?”

事自然是收这几个孩子:最大的男孩,五岁左右,一手抓着农户的衣角,躲在他身后,一手拽着他手里怀抱的小孩。农户一手托着小女孩,一手拉着另外一个大概四岁,气鼓鼓的,随时想挣开他的手。

“俺们村儿的人捡的,你也知道今年收成不怎么样,实在负担不起这么多人了,就麻烦各位仙长了。”仙长是山外人对他们的敬称,他们除妖除魔,尽管不断解释,不是仙人,是修仙者。却无动于衷,只能默认了。

老山主拍拍肩膀,继续提醒:“念白还在的话,孩子也大概这么大了吧?”他指指农户手中的孩子。

老山主是个机灵鬼,冷孤鸿立马打算收下这三个孩子,神情也稍微稍微舒缓了许多。

冷孤鸿成功收下其中两个孩子,连刚刚才走稳步子的小孩都呀呀的叫了句“爹爹”。冷孤鸿感慨万千,也他们起了名字,因为男孩一口咬定那个是他的妹妹,于是乎,把他和念白给未来孩子起的名字用上凌霄,凌霜,至于那个,要不起一个“凌雾”?

可那个气鼓鼓的小孩子,不想认这个叔叔为爹爹。

“我有爹爹,不是你,你看,这是他留给我的珠子!”她手上,的确有绳子栓的一颗菩提子。

“那你知道你爹爹叫什么吗?”老山主笑着问。

小女孩沉思了一会,摇摇头,不服气的神情却也在:“他没死,他只是找不到我了,我也找不到他了。”说着,小女孩就哭了。

“别哭别哭,你叫什么还知道吗?”

小女孩眼角的泪还再流:“我叫刘小憩。”

“好,那你需不需要师傅,刘小憩?”老山主笑着看着他与小孩子交流,总算走出来了。

于是冷孤鸿用爹爹和师父的名义,照顾他们至今。尽管后来成为山主的他很忙,对几个孩子照顾不周,但刘小憩一心向学,山主教的弟子里面最好的一个,凌霄有着不同于同龄人的沉稳,把调皮捣蛋凌霜声交给他,冷孤鸿也是比较放心的。

想到这,凌霜有点泪乎乎的——都过去这么久了啊。

可惜小憩不在,她想去看爹爹的想法,只能往后排排了。

猛然惊醒,她长舒一口气,抓纸的力度少了几分。差一点,凌霄的信纸就要遭殃,成为她擦泪的手帕了。

舒缓舒缓情绪,后日起程,今明天要做的事情还有好多。

只是一想到这儿凌霜的心脏的确有点颤抖,不知道在害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