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困困,名字里带着三分懒意,却偏偏撞进了一场比小说还荒诞的剧情里。故事要从那个黏腻的夏末傍晚说起——当我攥着半融化的绿豆沙冰棍走过报刊亭时,穿旧牛仔外套的男人突然拦住我,说“我想你了”。那时我还不知道,这句被晚风揉碎的谎言,会像张漫不经心的网,最后把两个揣着各自秘密的人,缠进了名为“相爱”的怪圈里。你看,连我自己复述时都觉得荒谬:从认定他是骗子到心跳失序,不过是路灯从昏黄亮到惨白的几个瞬间。
傍晚六点的光线像融化的黄油,涂满老街巷口的梧桐树。我攥着刚买的烤红薯,在等红灯的间隙,第一次看见他斜倚在报刊亭旁。他穿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指节夹着支没点燃的烟,目光落过来时,路灯恰好“滋啦”一声亮起,把他眼底的戏谑照得格外清楚。
“嗨,”他开口时,嘴角扬着标准的搭讪弧度,“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我心里冷笑一声。这种开场白,和他指尖那枚仿冒的银戒指一样,透着廉价的套路感。“是吗?”我把红薯往手心焐了焐,“在哪儿?骗子培训班?”
他低笑起来,声音倒有点意外的好听:“被你发现了。”他走近两步,烟草味混着傍晚的凉风扑过来,“不过现在我想说,我想你了。”
红薯的热气忽然烫到了指尖。我抬眼撞进他半眯的眼睛里,那里面像盛着碎掉的夕阳,明明是俗套的情话,却说得像真有那么回事。鬼使神差地,我听见自己说:“巧了,我也想你。”
话刚落音,他却突然收起笑意,指尖弹了弹烟盒:“骗你的。”他转身就走,牛仔外套的后摆扫过我鼻尖,留下一句轻飘飘的尾音,“小姑娘,别太当真。”
绿灯亮了,人群涌过斑马线。我站在原地,看着他融进暮色里的背影,手里的烤红薯慢慢凉下去。原来“我想你”这三个字,在他嘴里成了一把悬在我心上的钥匙,时而开锁,时而上锁,把我的心跳搅成一团乱麻。
再见到他是三天后。我蹲在巷口撸那只总被欺负的流浪猫,他的影子突然覆上来,吓得猫“嗷”一声钻进车底。
“躲什么?”他蹲下来,手里拎着袋猫粮,“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拍拍手上的灰,挑眉看他:“不吃我,难道想霍霍我?”这几天他隔三差五发消息,翻来覆去就那几句“在干嘛”“吃饭了吗”,活像个程序设定好的机器人。
他把猫粮倒在纸箱里,指尖蹭到猫爪时,动作竟有些笨拙:“如果我说,这次是真的想你呢?”
“得了吧你,”我踢了踢脚边的石子,“从‘我想你是骗我的’到‘我想你是真的’,你这套路更新速度比APP还快。”
他突然不笑了,转过头看我,路灯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我不是套路,”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怪的笃定,“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空气突然安静得能听见远处夜市的喧嚣。我盯着他认真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三天前的戏谑,只有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想起他总穿旧衣服,想起他发消息时偶尔会隔很久才回,想起朋友说他看起来像个混社会的骗子……
“好啊。”我听见自己说,语气轻松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我做好被骗的准备了,你随意。”
他愣住了,半天没说话。我以为他又要像上次一样说“骗你的”,甚至已经准备好翻个白眼走人。可他却突然伸手,轻轻碰了碰我的头发,动作小心翼翼,像怕碰碎什么东西。
“我是认真的。”他说,喉结滚动了一下,“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
后来我才知道,他蹲在报刊亭旁,是在等最后一份晚报卖掉;他说“想你是骗你的”,是因为口袋里连请我喝杯奶茶的钱都没有;他反复说“我想你”,是把那句“我好像喜欢上你了”咽了又咽。
这个自称骗子的男孩,叫宋欣然。第一次见面时,他带我去吃巷口五块钱一碗的馄饨,紧张得把汤洒在桌布上。“我……我有点拮据。”他低着头,耳根通红,“但我以后会……”
“停。”我舀起一勺汤吹了吹,“你是不是忘了,我一开始就做好被骗的准备了?”
他猛地抬头,眼里像落了星星:“可我没骗你。”他从口袋里掏出个精致的盒子,里面是我一直很喜欢的手链,边缘还带着毛糙的痕迹,“这个……我自己做的,可能不好看,但是……”
我把手链套在手腕上,有点硌手,却意外地贴合。“宋欣然,”我看着他紧张到冒汗的样子,突然笑了,“你知不知道,你说‘我想你是骗你的’的时候,像个笨蛋。”
他愣了愣,突然抓住我的手,掌心全是汗:“那你愿意做笨蛋的女朋友吗?”
夕阳又一次把街道染成金色,巷口的猫蹭着我们的裤脚喵喵叫。我看着他眼里的自己,突然觉得,当初那个在暮色里把“我想你”当玩笑的骗子,好像真的被什么东西打败了——比如,一颗虽然拮据却笨手笨脚的真心。
那天闲聊过后,我回家吃饭了。吃完饭玩了一会儿手机,晚上我去了我们之前约定的小公园里面。看见他正躺着公园的椅子上呼呼大睡,我悄咪咪的走过去从他兜里顺走了他的手机。此时他才反应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我“哎呦!”一声叫了出来对他委屈的说道:“你抓疼我了。”他吓得立马就松手了,我回过头对他说:“嘿嘿!骗你的,手机我拿走喽!”他又追了上来,我们两个就这样在公园里追赶着。我累得瘫坐在长椅上,他喘着粗气挨着我坐下。路灯在他睫毛投下摇晃的影,突然开口:‘第一次见你喂猫时,我就想,怎么会有人连凶人都这么好看。’我别过头,假装不在意,心跳却漏了一拍——原来那些玩笑般的‘我想你’,早就在他心里说了千百遍。就这样我们聊到了很晚,在他护送我到家门口时已是很晚,我们就此分别。望着他那挺拔的背影,我突然觉得他也没有那么坏。而我这个做好了被骗准备的人,也在某个稀里糊涂的瞬间,掉进了他用谎言开头、却用真心续写完的故事里。
他那件磨得起球的牛仔外套永远带着洗衣粉的味道,袖口的线头总在说话时跟着晃动——就像他忽真忽假的情话,明明破绽百出,却让人忍不住沉沦。
后来熟络了才知道,他连买包烟都要犹豫半天。最常去的餐厅是巷口五块钱一碗的馄饨摊,结账时总会反复核对零钱。他总穿着磨破边的球鞋,连空调都舍不得开,却会跑三条街给我买糖炒栗子——那些炽热的喜欢,早就从拮据的生活缝隙里溢了出来。
起初,他的谎言像一场拙劣的表演:假装偶遇的巧合,故意制造的惊喜,都带着刻意的痕迹。可渐渐的,那些谎言里开始长出温柔的枝桠。雨天他把唯一的伞倾向我这边,自己却淋湿了半边肩膀;得知我喜欢吃栗子,他跑遍三条街买来糖炒栗子,还嘴硬说是顺路;就连那句曾经玩笑般的“我想你”,也在某个深夜的短信里,带上了小心翼翼的真心。
他总说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或许是我蹲在路边喂流浪猫时的模样,或许是我拆穿他谎言时狡黠的眼神,又或许是无数个平凡日子里,我们不经意间的靠近。但我知道,当他攥着自己做的手链,紧张得说不出完整句子时;当他在暴雨天跑三条街只为给我送胃药时;当他疲惫却坚定地说“我会努力给你更好的生活”时,那些藏在谎言背后的真心,早已破土而出,长成了遮风挡雨的大树。
日子在他笨拙的浪漫里慢慢流淌,直到沈幼楚发来的截图刺破了这份甜蜜。刺眼的文字躺在屏幕上:“只是玩一玩而已”。我盯着那些字,忽然想起他总在付款时反复数零钱的模样,心脏像被攥紧的烤红薯,又烫又疼。
直到沈幼楚发来截图——他在评论区回复‘只是玩玩而已’。半小时前,她在电话里怒吼:‘这些都是假的?’月光映在我掌心,突然觉得那些被谎言包裹的真心,或许根本经不起推敲。我握着手机的手突然收紧,窗帘缝隙漏进的月光在掌心投下细碎的影。原来他那看似漫不经心的喜欢,在旁人眼里不过是场闹剧。
次日傍晚,他攥着半融化的冰棍出现在我家楼下,包装纸上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幼楚误会了。”他说话时眼睛盯着地面,踢开脚边的石子,“我当时慌了神,看到她评论说‘终于等到官宣’,满脑子都是……都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事。”
我挑眉看他:“所以就说只是玩玩?”
他突然凑近,虎牙在路灯下泛着微光:“要不骗她?就说我们演场分手大戏,让她当见证人。”尾音带着上扬的调笑,手指却无意识地揪着牛仔外套的破洞。
我白了他一眼,正要开口,却见他忽然垂下眼睫,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其实……就是不想听别人说你和我在一起吃亏。”
这句话轻飘飘落进风里,像片带着倒刺的羽毛。我别过头,假装嫌弃地踢开脚边石子,后颈却烫得厉害——原来那些没心没肺的玩笑,不过是他笨拙的盾牌,挡着自己都不敢直面的、沉甸甸的真心。
夜里十一点,我盯着通讯录里沈幼楚的名字,手指悬在拨号键上迟迟没按下。空调的嗡鸣声里,他白天说“骗她玩玩”时狡黠的表情挥之不去。最终,我深吸一口气拨通了电话:“幼楚,其实他不是故意骗你……他就是太腼腆,不习惯把喜欢昭告天下。”我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不过他说想骗你,你可别当真。”
挂断电话不到五分钟,他的号码便跳了出来。“是你告诉她的吧?”他的声音裹着笑意,却让我莫名心虚。
“没有。”我盯着墙上摇晃的影子,努力让语气听起来镇定。
“哦?”他拉长尾音,“那我是谁?陌生网友?”
我紧紧咬着下唇,听筒里传来纸张的簌簌声,仿佛他正在旧纸盒里翻找着什么。“怎么就拆穿我的‘小把戏’啦?”他语调一转,突然正经起来,尾音微微下沉,像是藏着一抹委屈,“和你一起演场戏,难道不有趣嘛?”
我下意识攥紧被角,指尖泛白,喉咙像被什么哽住,干涩发紧:“我……我只是怕她真的会发火。”
电话那头瞬间没了声响,寂静得有些可怕,正当我满心疑惑,以为他要挂断时,一阵低沉的笑声悠悠传来:“骗不到她,那我就只能‘祸害’你咯。”他的声音陡然放柔,像是裹了一层温热的蜜,顺着听筒淌进我心里,“李困困,其实我一直都爱你。”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脸颊瞬间发烫。听筒里他的笑声愈发清晰,带着少年得逞般的雀跃。“听到没有?我的心跳声。”他突然说,背景音里真的传来“咚咚”的敲击声,“比刚才被你拆穿时跳得还快。”
挂断电话后,我抱着枕头蜷缩在被子里。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变得温柔起来,手机屏幕还亮着,聊天框里他三分钟前发来的消息闪着光:“其实被你拆穿也没关系,反正我想让全世界知道的人,只有你。”
夜风吹动窗帘,我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嘴角不自觉上扬。原来这场关于“欺骗”的闹剧,从头到尾都是他笨拙却炽热的真心——怕被人窥探,却又忍不住向全世界宣告,他喜欢的人,是我,也只爱我一个。
原来,爱从来不是精心设计的骗局,而是两颗心在跌跌撞撞的靠近中,自然而然的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