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嘉靖年间,山西大同旁边有个衡县。这天晚上八点钟,县令夏言刚把案卷批完,正准备眯瞪一会儿。
突然听见院子外头“咚咚咚”一阵乱跑,抬眼一看,不是快班班头柳江嘛,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穿得跟衙役似的,脑门子汗珠子直往下滚。
夏言一拍桌子:“你小子急什么急!当衙门是菜市场呢?喘匀了气儿再说话!”
柳江紧忙跪地上,脑瓜子都快杵地了:“老爷饶命!蔡家那位老员外来了!”
夏言一听“蔡”字,吓得差点没把魂儿吓飞!茶杯“啪嗒”一声摔在地上,茶水溅了袍子也不顾。
这蔡勇可了不得啊——他家祖上跟着朱元璋打天下,老朱头亲赐的金册子揣着呢,只要不造反,杀人放火都不带怕官府!现在传到蔡勇手里,人家在衡县北边山头盖了座小城堡,墙头高三丈,粮仓里的米够赈济三个县,私藏的盔甲兵器能装备千把人马。
更吓人的是,他还暗地里勾结了一帮绿林好汉:小孤峰燕翅刀郝刚,云风谷鸭嘴枪邓义,凤凰庄凤翎影使萧衍,龟背岭玄甲霸王严拓;还有天云寨齐大寡妇齐燕,
夏言心里“咯噔”一下:这老狐狸大半夜跑我这县衙来,莫不是要搞事情?赶紧扯着嗓子喊“快!开中门!敲鼓奏乐!点上檀香!本官亲自去迎!”
不大一会蔡勇来到内院,就见这蔡勇年纪不到三十开,这脸张着真叫一个帅气,貌比潘安,但见身穿一套员外打扮,没见过他看到蔡勇都要说为人和善,但处深了才知道是一个长着天使的脸的恶魔。
二个人分宾主坐下,夏言吩咐下人上好茶。要是夏言平时也就是随便一下,但蔡勇在这必须叫他高兴。二个人随便聊说话,一句有用的都没有。
蔡勇见是时候就问:“夏县令,我打听一个事,不知道可说吗?”
夏言一听就知道这家伙就有事找自己,夏言紧忙说:“蔡老爷有事就说就行,下官洗耳恭听。
蔡勇见夏言这态度软和下来,心里头乐开了花,这事儿八成能成。蔡勇抿了口茶,顺嘴儿就说道:“就是你县衙前头几天抓的那俩货,曹元和满天,这俩人是我远房亲戚,在我这儿混口饭吃打杂。谁知道这俩混账东西,上酒馆灌了几杯猫尿,醉得东倒西歪打起来了,结果叫你手底下人给逮了。我这不就寻思着,给您老递个话儿,看在我面子上,把人给放了呗。”
夏言一听这话,手一哆嗦,茶差点儿洒出来。
他硬撑着稳住,抬眼瞅了蔡勇一眼。心里头直打鼓:什么远房亲戚?这俩分明是他养的打手!那曹元外号“大虾米”,膀大腰圆跟座小山似的;满天更是个狠角色,独眼龙“一只眼”,专干打家劫舍的勾当。前儿俩人抢金店,闹出人命,自己费老大劲儿才把他们拿下。
这要是放了,不等于放虎归山吗?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夏言脸上却不敢带出来。
他搁下茶碗,手指头无意识地抠着杯沿,脑子里跟转磨盘似的琢磨对策。
蔡勇这老狐狸后台硬着呢,得罪了他,往后官帽能不能保住都难说;可要是不放人,县太爷的招牌就砸了,老百姓也得遭殃……正犯难呢,突然灵机一动,有招儿了。
夏言假装淡定,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慢悠悠说道:“哎呦,蔡老爷您这是哪儿的话,这点破事儿您打发个人递张纸条不就得了,何必亲自跑一趟?这俩人啊,明儿个一早就放,最晚后天保证给您送到府上。”
说完装模作样要去拿笔写文书,眼角却偷偷瞟着蔡勇脸色。
蔡勇一听事儿成了,立马蹦起来抱拳作揖:“得了!夏大人够意思,蔡某记您这份人情!”说完甩着袖子就走,夏言一路小跑着把蔡勇送到门外,等蔡勇的马蹄声彻底听不见了,赶紧回头一把拉过柳江到柱子后面的阴影里,压着嗓子嘀咕:“这俩土匪坏事做尽,老百姓恨他们恨得牙痒痒!要是真放了,百姓一准写万民状告到京城去,咱们这官帽可就保不住了!”
柳江皱皱眉:“可蔡勇那脾气谁惹得起?”
夏言咬了咬牙,眼睛转了一圈:“这样,你今晚带二十个靠谱兄弟,悄悄把这俩人押去京城。路上花的钱都记公账上,等到了刑部大牢,这事儿就跟咱们没关系了!记住,别让人发现半点风声!”
柳江点头应下。夏言交代完赶紧回去扒拉两口饭,往床上一躺,可心里跟长了草似的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耳朵都是滴答滴答的更漏声。
第二天一早,夏言刚爬起来准备吃早饭,突然听门外“蹬蹬蹬”一阵乱跑,跟着就冲进来个衙役,上气不接下气喊:“报!老爷,王管家来啦!有急事!”
夏言一听王管家到了,连碗粥都来不及喝,赶紧往外迎。
抬眼一瞧,好家伙!来人是个大高个儿,四十来岁,长得那叫一个吓人——眉毛跟扫帚似的支棱着,颧骨老高,下巴的胡子跟钢针似的乱扎。再细瞅那张脸,左边腮帮子长了个瘤子跟核桃似的嵌在肉里,右边全是横一道竖一道的疤,跟蜘蛛网缠树上似的,眉心还一道刀疤斜拉着,活像被闪电劈过!这长相,说三分像人吧,实在够呛;说七分像鬼?绝对够格!外号“鬼面狼”的王浦,这王浦乃是蔡勇的大管家,这肚子里装着全是坏水。
夏言哪敢怠慢,赶紧弯腰行礼:“王大总管,您这么早来,我这连茶都没沏呢,怠慢了!”
王浦突然一把抓住他袖子,嗓门震天响:“哈哈哈!夏大人您太客气了!昨儿个我们府上来个厨子,炸的油条香得能勾魂儿,我家老爷非让我请您去尝尝,说是要验验这油条够不够格,够格的话还得给那厨子挂牌匾呢!”
夏言一听说蔡勇要请客,心里虽然发怵,但不敢不去。昨天自己答应的时候,蔡勇那高兴劲儿都写在脸上了,夏言心里门儿清——这哪是请吃饭啊,分明是要塞银子给他。
跟着王浦七拐八拐,没多久就到了蔡府。
守门的家丁看见管家王浦回来,直接就把门敞开了,两人赶紧往里走。王浦也没带他走正厅,直接拐进后院。
夏言刚踏进院子就傻眼了!好家伙!院子里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搁着两个粗瓷茶碗,几盘点心乱七八糟堆着。
桌子两边各站四个人,左边蔡勇大马金刀地坐在太师椅上,穿得那叫一个富贵,绸缎袍子金腰带;旁边戳着一只眼满天,灰布褂子斜挎着个破包袱。
右边那俩人更吓人——坐着的那个一身铁链子甲,脸红得跟刚杀了人似的,正是小孤山大当家燕趐刀郝刚!旁边站着的大虾米曹元,武生打扮,腰里别着两把刀,刀鞘上还拴着红缨子,看着就扎眼。
夏言当时就吓得差点儿尿裤子。这俩土匪不是应该被柳江押送京城了吗?怎么跑蔡勇家来了?正发愣呢,
蔡勇突然拍桌子大笑起来:“哎哟,夏县令可算来了!快请坐,快请坐!”
夏言硬着头皮上前拱手:“蔡员外这院子可真是热闹啊,没想到二位‘贵客’也在?”
话音未落,郝刚“啪”地一拍桌子,铁链子甲哗啦啦作响:“夏县令,咱哥俩的‘押送费’可够意思吧?要不是蔡员外疏通,这会儿我这二兄弟还在大牢里啃窝头呢!”
夏言后背冷汗直冒,正想找话说,突然瞥见王浦身后闪出个人影——正是衙门口的柳江!柳江嬉皮笑脸地拱拱手:“夏县令,您这计策真是高啊!不过您可能不知道,蔡员外早就在衙门里埋了棋子,您那点小算盘,人家前就摸得一清二楚了!”
夏言吓得后退半步,魂都快飞了三千里。原来柳江根本就是蔡勇埋在衙门的暗桩!他让自己押送土匪的时候,柳江转头就给蔡勇写了封信,把计划全抖搂出去了。
蔡勇气得鼻子都歪了,立马让柳江假模假样押送,暗地里把人给放了。这会儿秋风一刮,
这时候大虾米曹元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死死盯着那狗官。趁夏言不注意时候,猛地飞起一脚踹他肚子上,夏言“哎呦”一声,直接蜷成虾米摔地上,半天起不来。
蔡勇一看曹元这愣头青的德行,立马火冒三丈:“曹元你他娘的属狗的?狗咬你一口你还真咬回去啊?瞅瞅这血溅的——喷老子一身油点子,你几个意思啊你?!”
曹元吓得一哆嗦,赶紧点头哈腰:“老爷!您消消气,小的错了!错了!”说着“啪啪”抽自己俩大嘴巴,脸都扇红了。
蔡勇“哼”了一声,斜眼瞅着地上缩成团的夏言:“夏大人骨头挺硬啊,疼得岔气儿都吭不出声,装哑巴呢?今儿这油条得好好炸炸你这硬骨头!”
扭头冲手下嚷嚷:“兄弟们,你们说咋整?”
底下马仔们嗷嗷喊:“老爷说得对!这狗官就该下油锅!炸他个外酥里嫩!”
夏言在地上捂着肚子直抽抽,哆嗦着求饶:“蔡爷饶命…我有钱…银票都给您…”
蔡勇咧嘴一笑:“饶命?你那破命值几毛钱?柳江,把火给我捅旺乎了!”
柳江嗷一嗓子:“得嘞!”抄起火钳“咔咔”捅灶膛,火苗子“呼啦”窜起来,油锅里的滚油“噼里啪啦”直响。
满天和曹元哥俩早等不及了,冲上去一人揪住夏言一条胳膊,跟提小鸡子似的把他架起来。
曹元还贱兮兮地逗他:“夏大人,今儿这油条盛宴可缺不了您这‘主料’啊!”
夏言吓得魂飞魄散,两腿直蹬:“别…别…好汉饶命…”
满天呸了一口:“饶命?老子要的是你这身狗皮!”两人架着他直奔油锅,油锅的热气熏得夏言直翻白眼,可怜夏言一个好官死在油锅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