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博物馆的青铜器修复室里,空调出风口发出垂死般的嗡鸣。齐默的镊子尖在六角青铜罗盘表面悬停,汗珠顺着他的太阳穴滑落。这件从长江打捞出的明代文物表面布满铜绿,却在X光下显示出异常精致的内部结构——三组同心圆环以违背物理常识的方式悬浮在基座中。
“齐教授,您要的紫外线灯。“实习生小林推门进来,电子钟显示23:17。玻璃门外,安保人员的手电光柱在展厅里规律扫过。
当365纳米的紫光照射罗盘东南角时,蚀刻的星象图突然渗出暗红色液体。齐默的防护手套瞬间被腐蚀出几个小孔,液体接触皮肤的刹那,整层楼的灯光集体爆闪。在炸裂的灯管碎片里,他清楚看见陈列柜玻璃反射的景象——自己身后站着个穿深蓝直裰的明代男子,惨白的手指正搭在他右肩上。
“您怎么了?“小林的声音像是隔了层水幕。齐默猛回头,身后只有投影仪闪烁的待机红灯。但当他再次看向玻璃,那个无面人依旧站在那里,领口露出的脖颈皮肤上爬满蚯蚓状的凸起血管。
监控录像显示接下来的17分钟里,齐默始终独自坐在工作台前。但在他当晚的紧急医疗报告上,法医注意到其右肩胛骨处有五个呈梅花状排列的淤青,指节间距与成年男性完全吻合。更诡异的是,淤青处的皮肤检测出含有朱砂与汞成分——这正是明代贵族防腐处理常用的材料。
凌晨三点,齐默在公寓被噩梦惊醒时,发现书桌上的父亲遗物被翻动过。那本1999年的考古日记摊开在记载“长江二号沉船“的页面,泛黄照片里年轻版的父亲站在甲板上,手里捧着个与青铜罗盘极为相似的器物。照片边缘用红笔潦草写着:“郭天寰的六道轮回仪,千万别拼完整部......“
第二天清晨,齐默在博物馆地下室找到了尘封二十年的“长江水下考古事故“档案箱。褪色的封条下是父亲失踪前最后的手写记录:“水底那些根本不是雕像,它们会转头......“字迹在最后半页变得狂乱,像是书写者正被什么追赶。箱底有盘编号990814的微型磁带,数码转换后出现的除了常规勘探记录,还有段令人毛骨悚然的音频——
先是类似指甲刮擦金属的声响,接着是父亲崩溃的嘶吼:“它们不是雕像!它们会动!郭天寰这个疯子把活人......“巨大的撞击声后,录音里传来骨骼碎裂的脆响,以及某种湿滑物体在石面上蠕动的黏腻声。最后三十秒全是单调的水滴声,但声谱分析显示其中隐藏着与人类语言相似的规律波形,音高却比正常声带振动频率低47赫兹。
当齐默把磁带内容播放到第七遍时,修复室的门突然被撞开。潜水员老陈浑身滴水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个防水相机:“齐教授,您得看看这个。“他在长江航道22米深处拍摄的照片上,浑浊水域中隐约可见一座明代风格的石牌坊,而牌坊立柱蟠龙的琉璃眼珠,在间隔十三分钟拍摄的两张照片中,从闭合状态变成了怒目圆睁。
“还有更邪门的。“老陈划到第三张照片,牌坊右下角的水草丛里多了个模糊人影,轮廓与修复室玻璃反射的无面人惊人相似。照片EXIF信息显示拍摄于三天前的子夜,正是齐默首次接触青铜罗盘的时间。
当天下午,长江水文局送来紧急通报:声呐扫描显示牌坊下方存在巨大空腔,结构呈标准的“亞“字形——这正是明代风水大师郭天寰独创的墓葬形制。但根据地方志记载,这位嘉靖年间的奇人从未下葬长江,而是在云南腾冲的火山口羽化登仙。
夜幕降临后,齐默独自留在修复室。紫光灯下,青铜罗盘缺失的中央指针在图纸投影像中逐渐显形——那分明是根人类指骨的形状。当他无意中将罗盘与父亲照片中的部件重叠比对时,所有仪器突然同时爆出雪花噪点。监控画面最后定格在齐默惊恐的表情上,他的瞳孔里倒映着从罗盘中央伸出的、半透明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