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吠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亮刺破夜幕。云璃攥紧手中石斛泪，莹白光芒映照出她指节发白的拳头。三个暴徒在地上翻滚哀嚎，他们的眼眶被光晕灼烧得溃烂流脓。
“妖女！妖女用了邪术！“其中一人捂着眼睛嘶吼。
云璃踉跄后退，后背抵上冰冷的石墙。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愈合如初，连疤痕都没留下。这不是第一次了，从小到大，无论多重的伤，她总能莫名其妙地痊愈。
“抓住她！城主府赏黄金百两！“
巷子尽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至少十几个人举着火把冲来。云璃咬破舌尖强迫自己冷静，抓起地上的药锄，转身冲向村后的山道。
夜风裹着露水拍在脸上，麻布裙被荆棘撕开一道道口子。云璃赤足踩过尖锐的碎石，却感觉不到疼痛——她的脚底刚刚被割破就立刻愈合。身后追兵的火把连成一条扭动的火龙，越来越近。
“前面是断崖！她跑不掉了！“
云璃猛地刹住脚步，碎石从崖边滚落，久久听不到回音。这处断崖她再熟悉不过，下面是无底深渊。小时候陈阿婆吓唬她说，崖底葬着上古妖兽，活人掉下去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火把的光亮已经照到她背后，云璃转过身，看到十几个村民手持镰刀、锄头，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为首的正是村长的儿子赵大虎，他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砍刀。
“云璃妹子，别跑了。“赵大虎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城主府发了话，只要把你完好无损地送过去，不但赏黄金百两，还免咱们村三年赋税。你一个孤女，吃百家饭长大，也该报答报答乡亲们了。“
云璃冷笑：“报答？把我送去当药引炼丹，这就是你们要的报答？“她余光扫向崖边垂落的几根枯藤，心中盘算着逃生可能。
“别跟她废话！这妖女会邪术，先打断她的腿！“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喊道。
十几个人同时逼近。云璃深吸一口气，突然将手中的石斛泪高高举起。花蕊中的金泪珠迸发出刺目强光，照得众人睁不开眼。她趁机抓住枯藤，纵身跃下悬崖！
“抓住她！“
一只粗壮的手拽住了云璃的裙角。枯藤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云璃感觉身体急速下坠，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上方村民的惊呼。她闭上眼睛，等待粉身碎骨的剧痛降临。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一股刺骨寒意突然包裹全身，下坠之势戛然而止。云璃睁开眼，发现自己被一层薄冰包裹，悬浮在半空中。头顶上方，那些追到崖边的村民全都变成了冰雕，保持着各种狰狞姿态。
“凡人贪念，甚于妖魔。“
清冷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云璃转头，看到玄衣男子凌空而立，衣袂翻飞如墨色云海。他指尖一点金芒闪烁，包裹她的冰层便托着她缓缓上升，落回崖顶。
“你...为什么要救我？“云璃警惕地问。
凌尘没有回答，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石斛泪上。那朵莹白花朵已经黯淡，金泪珠也干涸了。“暴殄天物。“他冷声道，“石斛泪百年一开，你就这样耗尽了它的灵力。“
云璃握紧残花：“它救了我的命。“
凌尘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突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云璃感到一股寒气顺着手臂侵入体内，冻得她打了个哆嗦。凌尘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几乎拧成一个结。
“万物生灵胎...居然真的存在。“
“什么灵胎？“云璃试图抽回手，却发现动弹不得。
凌尘松开她，袖中飞出一块玉罗盘。罗盘上的符文疯狂旋转，最后全部崩碎。“跟我走。“他不由分说地揽住云璃的腰，一道剑光自脚下升起，载着两人破空而去。
“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云璃挣扎着，却被他禁锢得死死的。
“不想死就别动。“凌尘的声音比山风还冷，“你的体质已经暴露，不出三日，整个修真界都会来追杀你。“
云璃还要争辩，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剑光速度太快，周围的景色都模糊成一片。等她回过神来，已经身处一个山洞中。洞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石床、一方玉案，四壁镶嵌着发光的晶石，照得洞内如同白昼。
凌尘一挥袖，洞口落下重重禁制，将内外完全隔绝。“坐下。“他命令道。
云璃站着不动：“你先说清楚，什么是万物生灵胎？为什么有人要追杀我？“
凌尘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抬手一点她的眉心。云璃感到一股信息洪流涌入脑海——
万物生灵胎，上古传说中的特殊体质，能与天地草木共鸣，血肉可活死人肉白骨，是修真界梦寐以求的“活丹药“。千年难遇，一旦现世必引起腥风血雨。
云璃脸色煞白：“所以...城主府要抓我去炼丹？“
“不止城主府。“凌尘冷笑，“若消息传开，三大仙宗、九大魔门都会倾巢而出。你的血可助人突破瓶颈，你的骨可炼制神兵，你的灵根更是无价之宝。“
云璃踉跄后退，直到后背抵上冰冷的石壁。她想起从小到大那些异常的愈合能力，想起陈阿婆临终前看着她时复杂的眼神，想起村民们偶尔的窃窃私语...一切都有了解释。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她抬头直视凌尘的眼睛，“你也是来取我血肉的吗？“
凌尘眼中闪过一丝讥诮：“若我要取你性命，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他转身走向玉案，“我有自己的目的，暂时需要你活着。“
云璃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药锄——当然已经不在了，她在逃跑时弄丢了它。现在手无寸铁，面对这个深不可测的修士，她毫无胜算。
“休息吧。“凌尘背对着她，“明日我送你离开青崖山。“
云璃蜷缩在石床一角，虽然疲惫至极却不敢闭眼。她偷偷观察凌尘——他盘坐在玉案前，面前悬浮着那块玉罗盘，正在推演什么。玄色衣袍衬得他肤色如雪，眉目如画，却冷得没有一丝人气。
不知过了多久，云璃终于撑不住，陷入浅眠。梦里她又回到了那个雨夜，陈阿婆咳着血抓住她的手说：“璃儿，千万别让人知道你的秘密...“
一声闷哼将她惊醒。
云璃猛地坐起，看到凌尘痛苦地弯着腰，周身缠绕着黑红相间的雾气。那些雾气如有生命般试图钻入他的七窍，而他双手结印，正在竭力压制。
“你...怎么了？“云璃迟疑地问。
凌尘没有回答，或者说他已经无法回答。一道黑气突破封印，在他脸上撕开一道血痕。更可怕的是，那些黑气中隐约浮现出扭曲的人脸，发出无声的尖叫。
云璃本能地感到恐惧，却又莫名觉得那些黑气在呼唤她。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浮现出翠绿色的光点——就像白天治疗尸毒时那样。
“别过来！“凌尘厉喝，声音已经嘶哑。
但为时已晚。云璃的指尖碰到了黑气，翠绿光点如萤火般散开。奇迹发生了——那些暴走的黑气遇到绿光，竟然如冰雪般消融。凌尘体内传来一声不甘的咆哮，随后所有黑气都被逼回他体内。
凌尘脱力般向前倾倒，云璃下意识接住他。近距离看，这位强大的修士此刻虚弱得像个普通人，长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唇角还挂着血丝。
“谢谢...“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
云璃一怔。这声音与凌尘如出一辙，却温暖得多。她低头，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还是那张脸，但气质截然不同——凌尘给人的感觉是锋利的冰刃，而眼前这人却像冬日的阳光。
“你是...？“
“我是阿尘。“他微笑着坐直身体，动作间带着凌尘没有的随性，“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云璃警惕地后退：“你和凌尘是什么关系？“
阿尘歪着头想了想：“就像月亮的两面，我是他的一部分，却又不完全相同。“他伸手轻轻拂过云璃白天受伤的肩膀，那里已经看不出任何痕迹，“万物生灵胎...没想到真的存在。你救了我，我也该回报你。“
“你们...共用一具身体？“云璃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阿尘点头：“说来话长。总之，凌尘负责保护我们，而我...“他眨眨眼，“我负责记住那些美好的东西。“
洞口的禁制突然闪烁起来，似乎有人在外攻击。阿尘神色一变：“村民找来了。“他站起身，气质又开始变化，仿佛冰层重新覆盖了阳光，“凌尘要回来了。记住，别告诉他你见过我。“
“等等！“云璃抓住他的袖子，“我该怎么办？那些村民不会放过我的。“
阿尘转身，眼神已经变得冷峻，但语气依然温和：“天亮后我送你下山。现在...“他手指轻点云璃眉心，一阵困意袭来，“睡吧。“
云璃抵抗不住，沉沉睡去。朦胧中，她感觉有人轻轻为她盖上外袍，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灵胎现世，大劫将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