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隧道中，玄冥虎的咆哮声越来越近。云璃拖着凌尘——或者说半魔化的凌尘——艰难前行。他的身体忽冷忽热，左半边凝结着冰霜，右半边却泛着不祥的血色纹路。
“坚持住，前面有光！“云璃气喘吁吁地鼓励道，也不知他能否听见。
血参童子灵活地在前方引路，头顶的绿叶发出微弱的荧光。“快到了，这隧道通向一个废弃药圃，青诀老头以前常在那里晒药。“
云璃的肩膀已经麻木。凌尘虽然清瘦，但对一个十五岁的少女来说仍是沉重负担。更可怕的是，她感觉到他的心跳越来越弱，呼吸时有时无。
隧道尽头是一处半坍塌的石室，屋顶开了个大洞，月光倾泻而下。角落里堆着腐朽的木架和破碎的瓦罐，中央有个干涸的水池。
云璃小心翼翼地将凌尘放在池边，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袖已被鲜血浸透——他的皮肤正在龟裂，冰蓝色的血液和黑红色魔气从裂缝中渗出。
“他撑不了多久了。“血参童子跳到凌尘胸口，用根须搭在他脖颈处，“冰灵根与魔气相冲，再这样下去会经脉尽断而亡。“
云璃跪在一旁，双手无意识地攥紧衣角：“我能做什么？《青诀药典》里有没有办法？“
血参沉默片刻：“有，但需要两样东西——万物生灵胎的精血，和五百年以上灵药的本体。“
云璃立即卷起袖子：“取我的血就是。“
“你不明白。“血参的叶子耷拉下来，“灵药本体意味着我要献出至少三百年的修为，会退回到普通药材的状态...甚至可能灵智全失。“
云璃的手僵在半空。她看向这个一路帮助自己的小精灵，它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挣扎。
“不必勉强。“她轻声说，“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血参突然挺直身体：“没时间了！玄冥虎随时会找到这里！“它跳上云璃膝盖，“青诀老头常说，医者仁心。我跟他三百年，今天才真正明白这话的意思。“
不等云璃反应，血参已经蹦到干涸的水池中央：“准备你的精血，我来布药阵。“
云璃咬破指尖，按照《青诀药典》中记载的方法，将血液滴入池底。血参童子则开始绕着水池快速移动，每跳一步就留下一段发光根须。渐渐地，一个复杂的药阵成形，散发出淡淡清香。
“接下来会很痛。“血参最后看了一眼云璃，突然将自己头顶的绿叶全部扯下！翠绿的汁液喷涌而出，它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身体迅速萎缩。
“不！“云璃想去救它，却被药阵的力量弹开。
血参在痛苦中继续剥离自己的根须，原本饱满的身体很快干瘪下去。当最后一根主根被扯断时，它已经变回一株普通的山参，只有绿豆大的小眼睛还残留一丝神采。
“入...药...“它气若游丝地说。
云璃泪流满面地捧起血参残体，轻轻放入药阵中央。阵纹立刻亮起刺目的红光，将血参与她的精血融合。一股馥郁的药香弥漫开来，池底浮现出无数细小的金色符文。
按照药典指示，云璃将凌尘移入阵中，自己则坐在阵眼位置，开始吟诵古老的医咒。每念一个字，就有一道金光从她体内流出，汇入凌尘身体。
药阵运转到极致时，云璃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的意识仿佛被抽离，进入了一个奇异的空间——这里到处都是破碎的冰晶和翻滚的黑雾，两股力量正在激烈厮杀。而在风暴中心，她看到了两个凌尘！
一个白衣如雪，面容冷峻，正操控冰晶对抗黑雾；另一个则是一身玄衣的“阿尘“，温和的脸上带着决绝，试图用某种封印术控制暴走的能量。
“凌尘！阿尘！“云璃大喊，但声音被风暴吞没。
就在这时，药阵的力量涌入这个空间。金色光点如春雨般洒落，所到之处冰晶重组，黑雾退散。两个凌尘同时转头，惊讶地看向云璃。
“你怎么...“白衣凌尘刚开口，整个空间突然剧烈震动。
云璃被强行拉回现实。药阵中的凌尘全身笼罩在金光里，皮肤上的裂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更神奇的是，那株血参残体漂浮在他胸口上方，渐渐化为一颗龙眼大小的赤红丹丸。
“玄灵镇魔丹...“云璃喃喃道，认出了这颗传说中的灵药。
丹药成形的瞬间，一道红光直冲屋顶破洞，在夜空中形成短暂的血参虚影。云璃知道这是药成的异象——但也意味着可能引来追兵。
她顾不上那么多，轻轻托起丹药，放入凌尘口中。丹药入口即化，凌尘的身体猛地弓起，又重重落下。他脸上的魔纹开始消退，呼吸也逐渐平稳。
“成功了？“云璃试探着触碰他的手腕。
突然，凌尘睁开了眼睛——左眼冰蓝，右眼漆黑。更诡异的是，他开口时声音时而清冷时而温和，仿佛两个人格在同时说话：“云璃...危险...快走...“
“我不会丢下你！“云璃坚定地说，同时注意到他右手掌心浮现出一个奇特的符文，正在缓慢旋转，“这是什么？“
凌尘的脸上浮现出痛苦与挣扎交织的表情：“封印...松动了...上古冰魄...记忆...“
话音未落，他猛地抓住云璃的手腕。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云璃感觉自己的意识再次被拉入那个奇异空间。但这次更加清晰——她看到无数记忆碎片如雪花般飞舞：
一个与凌尘容貌相似的银甲将军，在满目疮痍的战场上独自面对滔天黑潮...
一位青衣女子在桃花树下轻抚将军的脸庞，将一枚玉佩塞入他手中...
玉佩碎裂，黑潮吞没女子的瞬间，将军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
“啊！“云璃头痛欲裂地挣脱出来，发现凌尘已经坐起，正复杂地注视着她。
此刻的他气质既不同于凌尘的冷峻，也不同于阿尘的温和，而是一种奇妙的融合体。左眼的冰蓝和右眼的漆黑也逐渐趋于平衡，变成深邃的靛青色。
“你看到了什么？“他问，声音低沉而平静。
云璃揉着太阳穴：“战场...黑潮...还有一个青衣女子...“
凌尘的眼神骤然一凛：“那是上古时期的记忆，不属于你也不完全属于我。“他站起身，动作还有些不稳，“血参童子呢？“
云璃这才想起，连忙看向药阵中央。那里只剩一小截干枯的参须，毫无灵气波动。她小心翼翼地捧起它，心如刀绞：“它为了救你...“
凌尘沉默片刻，突然并指如剑，在参须上划出一道复杂纹路。微弱的绿光闪过，参须轻微颤动了一下。
“我保留了一点它的灵性。“凌尘说，“日后若寻到灵泉，或许能助它重修。“
云璃将参须贴身收好，突然听到远处传来破空声。凌尘脸色一变：“追兵！“他拉起云璃，“能走吗？“
云璃刚要点头，却见凌尘突然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她这才发现他的衣袍后背已被鲜血浸透——玄冥虎造成的伤口并未完全愈合。
“你先走。“凌尘咬牙道，“我恢复片刻就跟上。“
云璃摇头，迅速检查他的伤势：“伤口又裂开了，必须重新处理。“她从衣摆撕下干净布条，动作麻利地包扎，“《青诀药典》里记载了几处安全屋，最近的一处应该在山北的松林里。“
凌尘有些意外地看着她熟练的动作：“你确定要跟我一起走？现在分开对你更安全。“
“然后让你再被魔气控制？“云璃扶他站起来，“别忘了，只有我的血能压制你的魔气。“
凌尘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声轻叹：“那就走吧，小医师。“
两人相互搀扶着离开废弃药圃。云璃没注意到，凌尘在洞口处悄悄留下了一道剑意标记——若有追兵至此，会误以为他们往西去了。
月光下，一高一矮两个影子缓缓向北移动。凌尘的脚步越来越稳，云璃则时不时摸一下怀中的参须。她没发现，长生木簪在夜色中泛着微弱的青光，仿佛在呼应远方某个存在...
行至半路，凌尘突然按住云璃的肩膀：“等等。“他闭目感应片刻，脸色阴沉下来，“玄阴宗动用了血魂罗盘，里面混有凡人血气...城主府的人也在追踪队伍中。“
“凡人怎么能和修士一起行动？“云璃不解。
“这正是蹊跷之处。“凌尘目光锐利，“除非...有人故意让凡人送死，用他们的血气加强追踪法术的效果。“
云璃心头一颤：“他们为了抓我，连自己人都杀？“
“不只是抓你。“凌尘的声音冷得像冰，“我怀疑有人故意引我入局。玄阴宗背后，恐怕另有主使。“
远处山林间，隐约可见火把的光亮连成一线，正向他们所在的方向移动。夜风送来模糊的人声和犬吠，追兵比预计的来得更快。
凌尘站直身体，掌心浮现一柄冰晶小剑：“看来，只能一战了。“
云璃按住他握剑的手：“你的伤...“
“无妨。“凌尘轻轻挣开，“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优先保全自己。若我再次入魔...“他顿了顿，“就用长生木簪刺我眉心。“
云璃还想说什么，突然听到一声尖锐的破空声。一支漆黑的箭矢从黑暗中射来，直取凌尘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