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虫谷尸蛾起
- 盗墓笔记:青铜门之噬光谜窟
- 南鹿肥鱼
- 3389字
- 2025-07-02 20:34:45
雨,下得像是天河决了口子,浑浊的水流裹挟着枯枝烂叶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腐烂植物与甜腥的土味,狠狠砸在临时支起的军用防水帆布上,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巨响,仿佛无数巨兽在头顶疯狂践踏。空气粘稠得能拧出水,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吸湿透的棉絮,沉甸甸地坠进肺里。
虫谷深处,编号K7的探方,此刻像一口巨大的、注满泥汤的棺材。
巫泱裹紧了身上那件几乎看不出原色的冲锋衣,寒意依旧顺着脊椎蛇一样往上爬。她蹲在探方边缘临时搭起的雨棚下,手电光柱刺破浓稠的黑暗,死死钉在探方底部那口刚刚显露峥嵘的青铜棺椁上。雨水顺着雨棚边缘瀑布般泻下,形成一道晃动的、肮脏的水帘,让棺椁上那些扭曲盘绕的兽面纹饰在光线下忽明忽灭,如同随时会活过来噬人的凶兽。
“小陈?”巫泱的声音在震耳欲聋的雨声中显得单薄而嘶哑。她再次呼叫本该守在这里的助手,回答她的只有风雨的咆哮和远处密林里不知名夜枭偶尔传来的、凄厉得如同鬼哭的鸣叫。
不安,像探方底部渗出的黑水,无声无息地浸透了她的靴底,冰冷刺骨。
她最后检查了一遍腰间那枚用油布仔细包裹、贴身藏好的青铜降魔杵——祖传之物,据说是古滇国大祭司血脉的象征,也是她身上唯一能与“巫术”二字扯上关系的物件。深吸一口气,巫泱抓住固定在探方边缘的、湿滑冰冷的绳索,咬着牙,顺着泥泞的陡壁滑了下去。
双脚陷入探方底部冰冷粘腻的淤泥,那股腐烂的甜腥味瞬间浓烈了十倍,直冲脑门。手电光扫过,青铜棺椁静静地躺在泥水里,棺盖并未完全合拢,露出了一道令人心悸的、一掌宽的缝隙,像一张沉默的、择人而噬的嘴。缝隙边缘,残留着几道新鲜的、被泥水晕开的暗红指痕,像是有人曾试图从内部推开它。
小陈的指痕?巫泱的心猛地一沉,手电光猛地移向棺椁旁的角落。
没有小陈。
只有一件沾满污泥的冲锋衣外套,被随意丢弃在那里,像一个被遗弃的空壳。
就在这时——
“笃…笃…笃…”
一种指甲刮过硬物的声音,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地穿透雨幕,从青铜棺椁那道缝隙里传了出来!
巫泱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手电光柱如同受惊般剧烈晃动,死死锁住那道缝隙。她的右手本能地摸向腰后别着的开山刀刀柄,冰冷的触感带来一丝微弱的镇定。
“谁?!”她厉声喝问,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刮擦声停了。
死寂。
只有雨声,疯狂地捶打着大地。
下一秒!
“嘎吱——!”
刺耳欲极的金属摩擦声骤然爆发!沉重的青铜棺盖被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从内部猛地掀开一角!一只毫无血色的手,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淤泥,如同溺水者绝望的呼救,死死抠住了青铜棺椁冰冷的外沿!紧接着,一个身影以完全违反人体关节活动的方式,扭曲着、抽搐着,从狭窄的缝隙里硬生生挤了出来!
是王教授!那个昨天下午还兴奋地记录着棺椁上铭文、口沫横飞地讲述古滇国葬俗的老头!
但他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他身上那件标志性的卡其布工作服被撕扯得破烂不堪,裸露出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死鱼肚皮般的灰白色,布满了青紫色的、蛛网般蔓延的血管。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他的脸——眼窝深陷,眼球浑浊得像蒙着一层厚厚的白翳,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的两个黑洞,直勾勾地“看”向巫泱的方向。他的嘴巴大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一种“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气流声从喉咙深处挤出。
更恐怖的是,一些米粒大小、灰扑扑的蛾子,正源源不断地从他的鼻孔、耳朵眼,甚至大张的嘴巴里,拍打着湿漉漉的翅膀,摇摇晃晃地钻出来!它们翅膀上的粉尘在强光手电下闪烁着一种不祥的、微弱的磷光。
尸蛾!古滇秘术里记载的、以腐肉尸气为食的鬼东西!
“王……教授?”巫泱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身体僵硬得如同被浇筑在泥地里。开山刀似乎有千斤重,怎么也拔不出来。
“嗬……”
王教授——或者说,占据了他躯壳的东西——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嘶鸣。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猛地锁定了巫泱!它以一种僵硬到极点、却又快得不可思议的姿态,手脚并用地从泥水中爬起,带着一身蠕动的尸蛾和浓烈的尸臭,朝着巫泱猛扑过来!湿滑的淤泥竟丝毫不能阻碍它的速度!
腥风扑面!
死亡的冰冷气息瞬间扼住了巫泱的咽喉!求生的本能终于压倒了一切!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身体向侧面狼狈地滚倒!
嗤啦!
那只冰冷、滑腻的死人手,几乎是擦着她的头皮抓过,带起的劲风刮得她脸颊生疼!她重重摔在冰冷的泥水里,溅起大片污浊。
活尸一击不中,动作只是微微一滞,那颗僵硬的、布满尸蛾的头颅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向巫泱摔倒的方向,再次扑来!那张开的、不断有蛾子涌出的嘴,仿佛一个通往地狱的洞口!
千钧一发!
腰间的青铜降魔杵隔着衣物传来一丝微弱却清晰的灼热!如同冰冷的针扎了一下!
来不及思考!巫泱在泥水中手脚并用地后退,沾满污泥的手几乎是凭着血脉深处的某种本能反应,闪电般伸进衣襟内侧,一把扯出了那枚祖传的青铜降魔杵!它只有巴掌长,形制古拙,表面布满细密的、难以辨认的雷纹。
她根本不知道这玩意儿怎么用!是砸?是刺?还是念咒?
恐惧让她失去了判断。她只是凭着直觉,将降魔杵那尖锐的底端,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朝着扑到眼前的活尸额头——那布满青紫色血管的眉心——捅了过去!
“噗嗤!”
一种像是戳破腐烂皮革的闷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疯狂扑击的活尸,动作骤然定格!那双浑浊的、只有针尖大小瞳孔的眼睛,似乎极其缓慢地向上翻了一下,聚焦在插入它眉心的青铜降魔杵上。
“嗬…呃……”
一声比之前更加空洞、更像是某种东西泄气的嘶鸣,从它喉咙深处挤出。
紧接着,它眉心的伤口处,没有流出血,反而猛地喷涌出浓密的、灰白色的蛾子!如同被捣了窝的马蜂!这些蛾子带着磷光,疯狂地拍打着翅膀,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噗”声,瞬间将巫泱和那具僵立的尸体笼罩!
巫泱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松开握着降魔杵的手,连滚带爬地向后缩去,拼命挥舞手臂驱赶扑面而来的蛾群。
蛾群并未攻击她,它们只是混乱地飞舞着,磷粉簌簌落下,带着一股浓烈的、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腐臭。几秒钟后,蛾群如同失去了支撑,纷纷坠落,在泥水中挣扎几下,便不动了。
而王教授的“尸体”,在失去了降魔杵的支撑后,像一截被彻底抽空了骨头的烂肉,“噗通”一声,直挺挺地砸回泥水里,溅起大片污浊的水花。眉心那个被降魔杵捅出的黑洞边缘,皮肉迅速变得焦黑、萎缩,如同被强酸腐蚀。那些原本在它身上蠕动的尸蛾,也全部僵死脱落。
探方里,只剩下暴雨砸在帆布和泥地上的轰鸣,以及巫泱自己粗重得如同拉风箱般的喘息。她瘫坐在冰冷的泥水里,浑身湿透,沾满污泥和死蛾的磷粉,剧烈地颤抖着,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具迅速腐败的尸体和手中这枚沾着粘稠黑液的青铜降魔杵。
刚才……发生了什么?是这祖传的东西……驱散了尸蛾?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猛地侧过头,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胆汁的苦涩灼烧着喉咙。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秒,也许是几分钟,巫泱才从极度的恐惧和虚脱中勉强找回一丝力气。她颤抖着,撑着泥泞的地面,一点点挪到那具迅速腐败发黑的尸体旁。浓烈的恶臭几乎让她再次呕吐。
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青铜棺椁内部吸引。
手电光颤抖着移了过去。
棺内没有预想中的尸骨或陪葬品。只有一层粘稠的、如同黑色石油般的液体,散发着比尸臭更刺鼻、更古老的气息。在这片黑液的中心,静静地躺着半块东西。
它像一块被暴力撕裂的厚重青铜板,边缘参差不齐,断裂处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上面布满了深深刻蚀的奇异符号,扭曲、复杂,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异感。这些符号的线条,与那些从活尸身上钻出的尸蛾翅膀上的磷光纹路,隐隐呼应!
更让巫泱心脏骤停的是,在这半块青铜构件的中心位置,刻着一个清晰的地名标识,用的是古滇国一种极度生僻、几乎只存在于祭司秘密传承中的密文变体——
**磁山**。
河北磁山?!
一股寒意,比探方底部的淤泥更冰冷,瞬间从巫泱的尾椎骨炸起,直冲天灵盖!古滇国的青铜秘宝,为何会指向千里之外的河北磁山?!
就在这时!
“轰隆隆——!!!”
一声沉闷到极点、仿佛来自大地心脏深处的巨响,如同沉睡巨兽的咆哮,穿透了层层雨幕和厚重的地壳,隐隐传来!脚下的泥水猛地剧烈荡漾了一下!
地震?
不!这感觉……这声音的方位……巫泱猛地抬头,望向北方无尽的黑暗雨幕,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骇。
河北!是河北的方向!
雨,更大了。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她脸上的污泥和死蛾的磷粉,却冲不散心头那沉甸甸的、如同附骨之疽的巨大疑云和寒意。青铜构件在棺底黑液中,反射着手电冰冷的光,那“磁山”二字,像一双来自远古的、充满恶意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