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张大牛的棺材被送了回来。
两名兵士将薄皮棺材抬进我那破落的小院,沉闷的落地声激起一地灰尘。
我给了他们几文钱喝茶,他们说了几句节哀,便匆匆离去。
院子里,只剩下我和一口棺材。
还有……
棺材边上,那个蜷缩着的小东西。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麻布衣,瘦得像根豆芽菜,风一吹就要倒了似的。
头发枯黄,脸也脏兮兮的,只有一双眼睛,像受了惊的鹿,湿漉漉地望着我。
整个人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我皱了皱眉,走过去。
「你是谁?」
她吓得一哆嗦,往后缩了缩,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刚才送棺材的兵士头子又折返回来,手里拿着个水囊。
「嫂子,忘了东西。」
他看见我对那女孩发问,连忙解释道:
「哦,这是……这是大牛哥纳的妾,是个孤女,家里人都死在战乱里了。」
呵呵。
都上了战场,还改不了好色的毛病。
活该他死在战场上。
兵士挠了挠头,面露难色。
「大牛哥断气前,拉着我的手,这姑娘已经是他的人了,若是肚子里能怀上种,也算是留给您的念想。」
念想?
给我添个堵还差不多。
我这破院子,米缸里都饿死过老鼠,再多养一张嘴?
张大牛啊张大牛,你死都死了,还要给我找麻烦。
兵士见我脸色难看,尴尬地放下水囊。
「大牛哥也是好心……那,嫂子,您多保重。」
说完,他便脚底抹油地溜了。
院子里又只剩下我们三个。
我,一口棺材,一个活的拖油瓶。
那女孩见我一直盯着她,抖得更厉害了,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她也不出声,就那么无声地哭,肩膀一抽一抽的。
看得我心烦。
「别哭了。」
我的声音有些硬。
她被我吓到,哭声戛然而止,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只是那小身板抖得更厉害了。
我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屋。
由着她自生自灭吧,等抚恤金下来,给她几两银子,爱去哪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