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琉璃盏碎玉山倾

大胤王朝的元宵宫宴,是建章宫一年里最璀璨的灯火。

殿内暖融如春,数百盏琉璃宫灯将金龙盘柱映得流光溢彩,舞姬水袖翻飞如彩蝶,丝竹管弦之音流淌似金玉碰撞。玉液琼浆在夜光杯中荡漾,珍馐佳肴的香气氤氲着富贵与太平。皇帝萧睿高踞龙椅,虽已显老态,眼角眉梢却因这满殿的繁华与膝下承欢的皇子皇女们而舒展。

七皇子萧云深的位置,仅在太子之下,紧挨着父皇。他一身月白云锦常服,外罩薄如蝉翼的素纱,衬得面容愈发清俊,仿佛最上等的羊脂白玉精心雕琢而成。只是那份玉色里,透着一丝常年挥之不去的、近乎透明的苍白。他微微歪靠在宽大的紫檀椅中,修长的手指松松捏着一只精巧的甜白釉酒盅,指尖也泛着冷意。周遭喧腾的人声笑语似乎隔着一层无形的壁障,那双点漆般的眸子,偶尔掠过殿中觥筹交错、言笑晏晏的臣工勋贵时,深处沉淀着一丝极淡、不易察觉的疏离与审视。

“云深,”皇帝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关切,从上方传来,轻易压过了殿内的喧嚣,“今日宴席,可还受得住?若觉气闷,便早些回宫歇息,莫要强撑。”那目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爱怜。这位七皇子,自小体弱,却天资颖悟,最肖其母——已故的宸妃,自然得了皇帝最多的偏宠。

萧云深闻言,唇角弯起一个温驯的弧度,正要起身谢恩,动作却猛地一滞。他眉心极其细微地一蹙,随即,那抹温驯的笑意瞬间凝固、碎裂。一声压抑不住的呛咳从喉间溢出,起初还低闷,转瞬便成了撕心裂肺的剧咳!他身体剧烈地前倾,仿佛要将心肺都呕出来,手中的甜白釉酒盅失手滑落,“啪”地一声脆响,在地上摔得粉碎,甜腻的酒液溅开,如同泼洒的鲜血。

殿内的丝竹管弦戛然而止。

所有的目光,惊愕、担忧、探究、冷漠……瞬间汇聚过来。

“云深!”皇帝猛地站起,脸上血色尽褪,声音带着惊怒与恐慌。

“七弟!”

“太医!快传太医!”

惊呼声四起。太子萧景琰离得最近,一个箭步冲上前欲要搀扶。萧云深却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咳得蜷缩起来,一手死死捂住口唇,刺目的殷红正从指缝间迅速渗出,染红了素白的衣袖,滴滴答答落在碎裂的瓷片上,晕开一片触目惊心的红梅。

他喘息着,艰难地抬眼,目光掠过太子急切的脸,扫过殿内神色各异的人群——有惊慌失措的宫妃,有凝眉忧思的老臣,还有……端坐席中、正举杯欲饮、此刻却动作凝固的右相谢晦。谢晦那张保养得宜、永远挂着得体微笑的脸上,此刻是恰到好处的震惊与关切,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在琉璃灯影下,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冰冷的审视,如同暗夜里的毒蛇吐信。

萧云深视线模糊,只觉眼前的光影乱晃,无数张脸孔扭曲旋转,最终归于一片沉重的黑暗。

“九殿下!九殿下!醒醒!”

意识在无边的粘稠黑暗里沉浮,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哭腔的呼唤,如同细针,刺破了厚重的帷幕。

萧云深眼睫颤了颤,极其缓慢地睁开一条缝隙。视线所及,是承恩殿寝宫内熟悉的承尘,光线昏暗,只有角落里一盏小小的青铜宫灯,跳跃着豆大的、昏黄的光焰,勉强驱散一小片浓稠的黑暗。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药草苦味,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铁锈般的血腥气。

他微微侧头。榻边,跪伏着一个身影,是自小伺候他的大太监福安,眼睛红肿得像桃子。旁边还立着一个人,身形清瘦,穿着太医的青色官袍,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鹰隼,正是太医院院判,也是他母妃宸妃的故交——苏合。此刻苏合眉头紧锁,手指正搭在他的腕脉上,指尖冰凉。

“苏…先生……”萧云深的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气若游丝。

“殿下莫动!”苏合立刻按住他欲抬起的肩膀,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紧绷,“凝神,调息。”

萧云深顺从地闭上眼,深深吸气,再缓缓吐出,胸腔里火烧火燎的痛楚稍稍平复。再睁开眼时,那双眸子里的虚弱迷茫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冷静,如同寒潭深水,映着那一点微弱的灯火。

“如何?”他问,声音依旧沙哑,却已清晰。

苏合收回搭脉的手指,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排细如牛毛的银针。他拈起一根,在灯焰上快速燎过,动作精准迅捷。“急火攻心,牵动旧疾,气血逆乱。表象凶险,内里……殿下自己清楚。”他抬眼,目光如炬,深深看进萧云深的眼底,“这口血,吐得‘恰到好处’。”

萧云深苍白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微弱得几乎看不见。他任由苏合将银针刺入周身几处大穴,冰冷的针尖刺破皮肤,带来细微的锐痛和一丝奇异的麻痒,反而让混乱的内息有了归拢的迹象。

“外面…怎样了?”他问,目光投向紧闭的殿门。门缝外,隐约有甲胄摩擦的轻微声响和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来回巡弋,如同蛰伏在阴影里的兽。

福安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脸,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又夹杂着愤懑:“回殿下,可吓死奴婢了!您昏过去后,陛下雷霆震怒,把当值的太医都骂了个狗血淋头,把您挪回了承恩殿,还亲自守了小半个时辰!后来……后来是谢相和几位阁老劝了许久,说陛下龙体要紧,陛下才忧心忡忡地回了寝宫,临走前下了严旨,任何人不得擅入惊扰殿下静养!御林军加了双倍的岗哨,把咱们承恩殿围得铁桶似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小心翼翼,带着哭腔,“殿下,您这身子骨……可千万不能再这么吓唬人了啊!”

“谢相?”萧云深捕捉到了关键的名字,眼底的寒潭深处,似乎有冰棱无声凝结。

“是,”福安用力点头,“谢相当时就在席上,后来跟着陛下一道来的。他……他还亲自过问了太医的药方,说务必用最好的药材,务必确保殿下安危,言辞恳切得很呢。”福安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感激,显然被谢晦表面的关切所迷惑。

萧云深没有再问,只是缓缓阖上眼帘。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那过分精致的下颌线绷得极紧,透出一种玉石将碎的脆弱感,也蕴含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冷硬。

苏合手下运针如飞,银芒在昏暗中闪烁不定。寝殿内只剩下三人压抑的呼吸声,以及门外那如同跗骨之蛆、连绵不绝的甲叶轻响,一声声,敲在人心上,沉闷得让人窒息。承恩殿,这座昔日象征着无尽荣宠的宫殿,此刻仿佛成了一座华美而森严的囚笼。

不知过了多久,苏合终于收针。他仔细地将银针擦拭干净收回布包,又从一个特制的密封药瓶中倒出一粒龙眼核大小的朱红色药丸,递到萧云深唇边,声音压得更低,只有两人能听见:“‘归元丹’,殿下含服。半个时辰后,气血当可平复大半,脉象亦能归于‘虚弱平稳’。”

萧云深没有犹豫,张口含下药丸。一股奇异的辛辣混合着浓郁苦味的药力瞬间在口中化开,顺着喉咙滑下,所过之处,灼痛的内腑竟奇迹般地被一股温和的力量抚平,翻腾的气血也迅速沉淀下去。他闭上眼,感受着药力在四肢百骸流淌,修复着方才因强行催动内息而造成的细微损伤。

“先生辛苦了。”他低声道,声音里的嘶哑已去了大半。

苏合摆摆手,收拾着药箱,动作不疾不徐,眼神却锐利如常,扫过殿内每一个角落,确认无人窥探,才用气音道:“殿下此次‘病发’,时机敏感。谢晦此人,心思深沉如渊。他表面关切,实则借此机会,以‘保护’之名,将殿下彻底隔绝于此。承恩殿外,名为守护,实为监视。殿下……已成笼中之鸟。”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投入深潭。

萧云深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方才的虚弱几乎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封般的冷静。“孤知道。”他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他需要孤‘病’,需要孤‘弱’,需要孤远离朝堂,远离父皇眼前。如此,他才能放开手脚。”

他微微侧首,目光投向寝殿深处那张巨大的紫檀木书案。案上陈设简单,唯有一方端砚、几支紫毫、一叠素笺,还有一个不起眼的、用整块阴沉木雕成的小匣子,匣子表面没有任何纹饰,只隐隐透着一股沉敛的乌光。

“福安。”萧云深唤道。

“奴婢在!”福安立刻凑近榻前。

“去,将书案上那个乌木匣子取来。”

“是。”福安不敢多问,快步走到书案前,小心翼翼捧起那个沉甸甸的乌木匣子,又快步回到榻边,恭敬地递给萧云深。

萧云深接过匣子,指腹在冰凉光滑的木面上轻轻摩挲了一下。这匣子入手极沉,木质致密非凡。他伸出食指,在匣子侧面一个极其隐蔽的凹槽处,以一种特定的节奏和力道,连续按压了数次。只听匣内传来几声极其轻微、几乎细不可闻的“咔哒”机括咬合声。

苏合的眼神骤然一凝。

福安更是惊讶地张大了嘴。

匣盖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并非什么珍宝,而是一叠折叠得整整齐齐、略显陈旧的素白宣纸。纸的边缘微微泛黄,显然有些时日了。

萧云深取出最上面一张,展开。

昏黄的灯光下,纸上的墨迹清晰显现。并非诗词歌赋,也非奏章公文。上面绘制着极其繁复精密的线条,勾勒出山川河流的走向,标注着关隘、城池、粮仓、驻军营地。其中一条用朱砂勾勒出的粗重路线,自京城西北方向蜿蜒而出,直指一片被特意圈注出来的、连绵起伏的山脉区域,旁边用蝇头小楷批注着两个字:云州。另一条墨线则向南延伸,指向一个标注着“临渊阁”的地点。在图纸的空白处,密密麻麻记录着蝇头小楷:

“北境军报:腊月廿三,狄骑小股游弋黑石口,疑为哨探。”

“朔风营军粮转运,押运官王振,谢晦妻族远亲,行迹可疑,上月私宅新添良田千顷。”

“江南道漕粮押运使周明,与谢府管事过从甚密,三日前,其子纳妾,谢府贺礼逾制。”

“临渊阁密讯:‘鹰巢’已启,三日内可至京畿。”

“北狄王庭内讧,左贤王阿史那咄吉似有异动,其部族动向不明。”

……

一条条,一件件,触目惊心!这分明是一张交织着大胤王朝命脉与巨大危机的暗网!北狄异动,边关不靖;朝中重臣与权相勾结,蛀蚀国本;江湖势力亦在暗中涌动。

苏合的目光死死盯在那张图上,饶是他心志坚毅,此刻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背脊窜上一股寒意。他猛地看向榻上的萧云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震惊、恍然、忧虑,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殿下……您……何时开始……”

福安更是吓得面无人色,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抖得像筛糠。这些字句,每一个都足以掀起腥风血雨!他伺候殿下十几年,竟不知这看似病弱、与世无争的九殿下,竟在无声无息间,于这深宫禁苑之内,布下了如此一张洞察秋毫、覆盖朝野江湖的巨网!

“何时开始?”萧云深重复了一遍苏合的问题,语气平淡得近乎冷漠。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拂过图纸上那条用朱砂标记的、指向云州的路线,指尖停留在“云州”二字上,轻轻点了点。那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千钧的分量。

“大概……”他抬起眼,目光穿透紧闭的殿门,仿佛看到了更远的地方,看到了宫墙外那飘摇的江山和挣扎的黎庶,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与决绝,“从孤第一次知道,所谓‘太平盛世’之下,京城百里之外,便有流民易子而食,而孤的父皇案头,堆砌的却全是‘河清海晏’的颂圣奏章时……”

寝殿内死一般寂静。只有铜灯里的灯芯偶尔爆出细微的“噼啪”声。窗外,巡弋的御林军沉重的脚步声再次由远及近,甲叶的摩擦声规律而冰冷,如同丧钟的余音,一声声,敲打在承恩殿的琉璃瓦上,也重重地敲在殿内每一个人的心头。这富丽堂皇的囚笼之外,那看似歌舞升平的庞大帝国,内里早已被蛀空,危机四伏,风雨飘摇。

萧云深将那张沉重的图纸重新折好,动作一丝不苟,放回乌木匣中。机括再次轻响,匣盖严丝合缝地闭合,将所有的惊涛骇浪重新锁入一片沉沉的乌木之中,仿佛从未开启。他苍白的手指在光滑冰凉的匣面上停留片刻,指尖感受着那内敛的木质纹理,如同抚摸着帝国深藏的疮疤。

“先生,”他看向苏合,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只是那清冷之下,是再也无法掩饰的凝重,“孤这‘病’,怕是要‘缠绵’些时日了。这承恩殿,既是牢笼,也是壁垒。外间风雨,有劳先生耳目。”

苏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深深一揖,语气斩钉截铁:“殿下放心。老臣虽身在太医院,耳目尚存。宫禁之内,一草一木之异动,必及时呈报殿下!”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锋扫过殿门方向,压得更低的声音带着金石之质,“只是……谢晦借殿下‘病重’之名隔绝内外,下一步,恐将更加肆无忌惮。殿下安危,重中之重!这承恩殿的饮食汤药……”

“孤明白。”萧云深打断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半分笑意,只有料峭的寒意,“福安。”

“奴…奴婢在!”跪在地上的福安一个激灵,连忙应声。

“自今日起,承恩殿内一切入口之物,哪怕是父皇亲赐的羹汤,也必经苏先生之手查验,方可入孤之口。殿内洒扫侍奉,只留你与翠微、常喜三人,其余宫人,以‘静养’之名,一概迁出后殿,非召不得近前。若有任何可疑人等试图接近,无论借口为何,立时禀报苏先生,不必惊动孤。”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福安听得心惊肉跳,连连叩首:“奴婢遵命!奴婢定当豁出性命,护殿下周全!”

“不是护孤周全,”萧云深的目光落回那乌木匣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匣盖,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如同战鼓的闷响,“是护住这殿内……最后一点星火。”

苏合心头剧震。他看着眼前这位在病榻上运筹帷幄的年轻皇子,那张苍白如纸的脸,此刻在昏暗灯影下竟显出几分玉石般的坚韧与冷硬。哪里还有半分元宵宴上咳血昏厥、弱不禁风的模样?这深宫二十年,他究竟在多少双眼睛的注视下,将这副“病骨支离”的假面戴得如此天衣无缝?

“殿下深谋,老臣……叹服。”苏合最终只深深一揖,千言万语,化作这沉甸甸的一句。他不再多言,提起药箱,“殿下好生歇息,老臣这便去‘斟酌’新的药方,务必让殿下的脉象‘稳妥’下来。”他特意加重了“斟酌”与“稳妥”二字。

萧云深微微颔首,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又变回了那个需要静养的孱弱皇子。只是那紧抿的唇角,绷紧的下颌线,无声地诉说着截然不同的风暴。

苏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沉重的殿门开合,带进一股初春深夜的寒气,随即又被隔绝在外。殿内只剩下福安压抑的呼吸和灯芯燃烧的微响。

萧云深闭着眼,并未入睡。脑海中的图卷远比方才那张纸上的更加庞大、更加凶险。北狄王庭的动向,谢晦在朝中编织的巨网,江南道被蛀蚀的漕粮命脉,还有……那条指向“云州”的朱砂路线。

云州……

一个地名在心底无声滑过,带着边塞的风沙与铁锈的味道。那是他为自己,也为这摇摇欲坠的王朝,预留的最后一条生路。那里有他蛰伏的力量,有他埋下的种子。只是这条生路,需要用血与火去开辟。

窗外的脚步声又近了,甲胄的摩擦声格外清晰,伴随着兵器偶尔碰撞的冰冷脆响。那是御林军,是谢晦的爪牙,也是此刻悬挂在他头顶的利剑。

萧云深藏在锦被下的手指,缓缓蜷缩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奇异地让他混乱的思绪更加清晰。

活下去。

不是作为深宫病弱的九皇子萧云深。

而是……作为大胤王朝最后的火种。

殿外,巡弋的御林军统领,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冷硬的汉子,按着腰刀,再次走过承恩殿紧闭的朱漆大门。他脚步沉稳,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寂静的宫殿轮廓,仿佛在审视一座巨大的坟墓。殿内灯火昏黄,一片死寂,只有风掠过琉璃檐角,发出呜咽般的轻响。

他嘴角不易察觉地向下撇了一下,露出一丝混合着轻蔑与安心的神色。一个病得快死的皇子,被严密看守在这金丝笼里,还能翻出什么浪花?相爷,未免太过谨慎了。

他紧了紧腰刀的系带,迈着更加沉实的步伐,转身走向下一个巡弋点。沉重的脚步声和甲叶摩擦声,渐渐融入深宫无边无际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