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弃子与毒誓

苏清苏醒的欢呼声震耳欲聋。

而我这个“完美替身”瞬间成了碍眼的垃圾。

陆沉当众撕毁合约,冰冷眼神刺穿我的尊严:“滚出去,你连影子都不配。”

陆母沈曼的刻薄笑容凝固在脸上:“赝品就该有赝品的下场。”

直到苏清倚在陆沉怀中,眼神得意地瞥向我时——

我才明白,这出戏的导演从来不是我。

当陆母逼我在保密协议上签字时,我指尖发白。

心中毒誓翻涌:你们加诸我身的屈辱,我要百倍奉还!

医疗仪器尖锐的蜂鸣仿佛还在耳中切割,苏清苏醒的消息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整个陆家。狂喜的呼喊、杂乱的脚步声、佣人仓促奔走传递消息的动静,汇成一股喧嚣的洪流,冲击着病房外冰冷的走廊。而我,被这洪流狠狠拍在墙壁上,动弹不得,像个突兀的、碍眼的污点。

陆沉冲进病房的背影决绝,没看我一眼。沈曼紧随其后,平日里精心描画的眼角眉梢此刻被一种近乎癫狂的喜悦扭曲,她口中不断重复着“老天开眼”、“我的清清回来了”,声音尖利刺耳,彻底撕碎了往日那层矜持的贵妇面具。陆雨晴更是像只聒噪的喜鹊,围着病房门打转,对着闻讯赶来的医生护士大呼小叫,仿佛苏清的苏醒是她一手促成的不世功勋。

我站在病房外那片被遗弃的阴影里,身体僵硬得如同冰雕。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布料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是我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微弱存在感。心口处,那块被苏清照片硌着的地方,闷痛感顽固地蔓延开,提醒着我刚刚仓促藏匿的秘密——那张夹在书页里的、苏清与陌生男人的合影,还有那份日期敏感、金额可疑的医疗账单复印件。它们像两块烧红的烙铁,紧紧贴在我的皮肤上,烫得我灵魂都在颤栗。苏清醒了,这些突兀的旧物,是巧合,还是……某种被强行中断的线索?

“张小姐。”

冰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不带一丝情感,像手术刀精准地切断了我的思绪。

我猛地转身,对上林管家那张刻板如石刻的脸。他微微躬身,姿态无可挑剔,眼神却如同看着一件亟待处理的过期物品。

“先生吩咐,”他的声音平板无波,“请您即刻离开。属于苏小姐的一切物品,包括您身上这套衣服,请留下。您个人的东西,已经打包好,放在楼下玄关。”

“即刻离开?”我的声音有些干涩,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视线越过他宽阔的肩膀,投向病房那扇紧闭的门,里面隐约传来的、属于苏清的虚弱啜泣和陆沉低沉温柔的安抚声,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耳膜。

“是的。”林管家侧身,做了个不容置疑的“请”的手势,指向电梯的方向。“现在,张小姐。苏小姐需要绝对的静养,任何不相干的人,都不该留在这里。”

“不相干”三个字,被他咬得格外清晰。

一股冰冷的屈辱感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喉头的哽咽和眼底的酸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带来一丝病态的清醒。我挺直了脊背,没有再看那扇门一眼,转身,朝着与病房相反的方向走去。脚步踩在光洁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空旷的回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自己的尊严碎片上。

走廊尽头的电梯门无声滑开,像一个张开的冰冷巨口,等待着将我吞噬。电梯下行时失重的感觉,如同我此刻急速坠落的心。

一楼大厅灯火辉煌,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着冰冷的光。我的东西——一个寒酸的、印着褪色花纹的旧行李箱,孤零零地立在光可鉴人的玄关地砖上,像一件被丢弃的垃圾。两个穿着制服的保安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我,仿佛在防备我顺手牵羊。

四周是忙碌穿梭的佣人,他们端着各式补品、鲜花,脚步匆忙地奔向厨房或储物间,为庆祝苏清苏醒的盛宴做准备。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食材的香气和鲜花的馥郁芬芳,却让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们的目光偶尔掠过我和我的行李箱,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鄙夷,甚至一丝幸灾乐祸。窃窃私语如同细小的毒虫,钻进我的耳朵:

“看,那个替身,被赶出来了。”

“啧啧,真惨,正主一醒,赝品可不就立刻没用了?”

“听说她连身上的衣服都是苏小姐的款式呢,现在得扒下来了吧?”

“活该,还真当自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每一道目光,每一句低语,都像无形的鞭子,抽打在我早已伤痕累累的自尊上。我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我走到行李箱旁,蹲下身,手指颤抖着拉开拉链。里面只有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几本翻旧的书,还有一个装着母亲唯一遗物——一枚廉价银戒的小盒子。这就是我的全部。

我站起身,脱下身上这件价值不菲的、属于“苏清”风格的丝质连衣裙。昂贵的布料滑过皮肤,带来一阵刺骨的凉意。我换上自己那件洗得发硬、领口微微变形的旧T恤和牛仔裤。粗糙的布料摩擦着皮肤,却意外地带来一丝扭曲的安全感。这才是我,张敏。那个被剥去华丽伪装、打回原形的灰姑娘。

就在我扣上牛仔裤最后一个扣子,准备拉起行李箱离开时,一个尖利的声音划破了大厅的喧嚣。

“站住!”

陆雨晴像只花蝴蝶般从旋转楼梯上冲下来,脸上还带着未散的兴奋红晕。她几步冲到我跟前,双手叉腰,下巴高高扬起,用鼻孔对着我。

“这就想走?”她嗤笑一声,涂着鲜亮甲油的手指几乎戳到我的脸上,“当了我哥那么久的替身,看了那么多不该看的,听了那么多不该听的,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谁知道你会不会出去乱嚼舌根,败坏我们陆家的名声,影响我哥和清清姐的感情?”

她话音未落,一个更为雍容、也更为冰冷的声音自楼梯上响起。

“雨晴,不得无礼。”沈曼缓缓步下台阶。她已重新补好了精致的妆容,穿着一身华贵的墨绿色旗袍,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贵妇姿态。只是眉宇间残留的一丝疲惫和眼中冰冷的审视,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她走到我面前,目光像探照灯一样,上下扫视着我这身与陆家奢华格格不入的打扮,毫不掩饰其中的轻蔑。

“张小姐,”她开口,声音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虽然清清醒了,我们都很高兴,但有些事,还是需要按规矩来。毕竟,你在陆家这段时间,也算是……接触到了不少私密。”

她微微侧头,林管家立刻上前一步,将一个薄薄的文件夹递到她手中。

沈曼优雅地打开文件夹,抽出一份打印好的文件,递到我面前。封面上,“保密协议”四个加粗的黑体字,像四把沉重的枷锁。

“签了它。”她的语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只有命令。“里面写得很清楚。离开后,禁止以任何形式、在任何场合提及你在陆家期间所见的任何人、任何事,特别是关于苏清和陆沉的任何细节。禁止利用这段经历进行炒作、牟利或诋毁陆家声誉。若有违反,陆氏集团将保留追究你法律责任的权利,违约金……”她顿了顿,报出一个足以让我万劫不复的天文数字,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补充,“……足以让你和你可能在乎的一切,彻底消失。”

文件被塞到我手里,纸张冰冷坚硬。

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佣人们停下了脚步,保安也投来注视的目光,连陆雨晴也抱着胳膊,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盯着我。所有的空气仿佛都被抽空了,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我捏着那份薄薄的文件,指尖冰凉,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纸上的文字像密集的蚂蚁在眼前爬动,那些苛刻的条款、那个可怕的数字,像巨石一样压在我的胸口,让我喘不过气。屈辱、愤怒、不甘……种种情绪在胸腔里翻滚、冲撞,几乎要冲破喉咙嘶吼出来。

“怎么?不敢签?”陆雨晴在一旁火上浇油,声音尖刻,“还是说,你真存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想留着以后威胁我哥?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一个低贱的替身,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张小姐,”沈曼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优雅,她甚至微微俯身靠近我,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清的音量,一字一句地吐出淬毒的冰凌,“人要懂得认命。赝品,就该有赝品的下场。签了它,拿上你这堆破烂,从陆家干干净净地滚出去,这是你唯一体面的退场方式。否则……”她冷笑一声,未尽之语里是赤裸裸的威胁。

“体面?”一股灼热的气流猛地顶了上来,冲散了我喉头的腥甜,也冲垮了摇摇欲坠的堤坝。我猛地抬起头,直直迎上沈曼那双刻薄而高傲的眼睛,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沙哑,清晰地回荡在骤然死寂的大厅里:“陆夫人所谓的体面,就是像对待垃圾一样把人用完就扔,再踩上一脚,然后逼着对方噤声吗?”

沈曼的瞳孔骤然收缩,精心描画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闪过一丝错愕和愠怒,显然没料到我这只温顺的兔子会突然露出獠牙。周围的佣人更是倒吸一口凉气,连陆雨晴都惊得忘了继续嘲讽。

就在这短暂的死寂被沈曼即将爆发的怒斥打破前,一个冰冷彻骨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吵什么。”

陆沉换了一身休闲的家居服,但周身散发的气息比之前穿着高定西装时更加凛冽迫人。他一步步走下台阶,目光扫过僵持的场面,最后落在我身上,像两道冰锥,带着毫不掩饰的厌弃和审视。而他的臂弯里,小心翼翼地半扶半抱着一个纤细的身影——苏清。

她穿着一件柔软的米白色羊绒开衫,长发松散地披在肩头,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嘴唇也毫无血色,整个人透着一股大病初愈的脆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她微微依偎在陆沉怀中,像一株寻找依靠的菟丝花。然而,就在陆沉的目光投向我、带着厌弃的那一刹那,我清晰地捕捉到了她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如同毒蛇般冰冷而得意的光芒!那光芒快得如同幻觉,瞬间又被浓得化不开的柔弱和依恋取代。

我的心猛地一沉。那绝不是感激或同情!那是猎人看着猎物踏入陷阱的满足,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俯视!她看到了我此刻的狼狈,看到了陆沉对我的厌弃,她在享受这一切!

陆沉的目光在我身上那套寒酸的旧衣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厌恶地皱起,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堪入目的脏东西。他转向沈曼,语气不耐:“妈,这点小事还没处理好?”

沈曼迅速收敛了脸上的怒意,换上恰到好处的忧虑:“沉儿,你怎么把清清带下来了?她刚醒,需要静养……”

“清清说房间里太闷,想下来透透气,顺便……”陆沉的目光再次冷冷地扫过我,如同在看一堆亟待清理的障碍物,“看看不相干的人走了没有。”他扶着苏清走到大厅中央宽大舒适的沙发上坐下,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苏清虚弱地靠在他怀里,目光怯怯地、带着一丝害怕似的飞快地瞥了我一眼,又迅速埋首在陆沉胸前,纤细的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衣襟。

这无声的表演,比陆雨晴的辱骂和沈曼的刻薄更具杀伤力。她什么都不用说,仅仅是一个依赖的动作,一个畏惧的眼神,就足以将“替身威胁论”钉死在我身上。

陆沉安抚地拍了拍苏清的后背,再看向我时,眼神只剩下冰封的冷酷和不耐烦:“协议给她了?签完字,让她立刻滚。”

“哥!她刚才还敢顶撞妈妈呢!”陆雨晴立刻告状。

陆沉的眼神瞬间又寒了几分,像淬了毒的刀锋刮过我的脸:“顶撞?看来是陆家对你太仁慈了,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张敏,”他叫我的名字,带着一种宣判的意味,“你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模仿她。现在她回来了,你连影子都不配。签字,然后滚出我的视线,别再让我看见你这张脸,恶心。”

“恶心”两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碎了我心中最后一丝可笑的、名为“情意”的残渣。原来在他眼里,我连一个拙劣的模仿品都算不上,只是一个让他生理性反胃的存在。心口那块烙铁仿佛烧穿了皮肉,烫到了灵魂深处,带来一种灭顶的痛楚和…毁灭般的清醒。

大厅里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带着怜悯、嘲讽、鄙夷,等待着我这个“替身”最终的狼狈落幕。

我低下头,看着手中那份冰冷的保密协议。陆沉刻薄的话语、苏清那得意的一瞥、沈曼的鄙夷、陆雨晴的嚣张、四周看客的目光……所有被强加的屈辱和践踏,在这一刻如同沸腾的岩浆,在胸腔里翻滚、咆哮、冲撞!那股灼热的气流再次汹涌而上,带着毁灭一切的暴戾,直冲头顶!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几乎要刺破皮肉,尖锐的疼痛死死拽住我摇摇欲坠的理智。

不能爆发…不能在这里……我死死咬住牙关,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现在爆发,除了被他们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丢出去,毫无意义。力量…我需要力量!足以将他们彻底碾碎的力量!这股近乎疯狂的恨意如同实质的火焰,烧干了我的恐惧和懦弱,烧熔了所有的犹豫和不甘。一个冰冷、坚硬、带着血腥味的誓言,如同地狱深处爬出的诅咒,在我灵魂最深处疯狂滋长、凝固成型:

百倍奉还!

你们今日加诸我身的每一分屈辱、践踏、痛苦……我要你们,百倍!千倍!万倍地品尝!我要撕碎你们引以为傲的一切!陆沉,你的王国!沈曼,你的体面!陆雨晴,你的跋扈!苏清……你那张伪善的、毒蛇般的面孔!我要亲眼看着它们在我脚下,化为齑粉!

这毒誓如同烙印,带着灵魂燃烧的焦糊味,深深镌刻进我的骨髓。

再抬起头时,我脸上所有的愤怒、不甘、屈辱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眼神空洞,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我甚至对着沈曼和陆沉的方向,极其僵硬地、幅度极小地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绝对服从的、近乎麻木的“笑容”。

这笑容显然取悦了他们。

沈曼眼中闪过一丝“早该如此”的轻蔑。陆沉则彻底移开了目光,仿佛多看一眼都嫌污秽,只专注地低头,用指腹极其温柔地拭去苏清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痕。苏清则像受惊的小鹿,往他怀里更深地缩了缩,长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了眼底可能再次泄露的情绪。

我接过林管家适时递上来的笔。金属笔身冰凉刺骨。我弯下腰,将协议按在冰冷的行李箱上。握着笔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微微颤抖,几乎要将笔杆捏碎。笔尖落在签名处,带着一种要刺穿纸张的决绝,一笔一划,刻下我的名字——“张敏”。最后一笔落下时,笔尖失控地在纸面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深刻的、带着绝望怒意的刻痕,几乎要将薄薄的纸张撕裂!

“好了。”林管家面无表情地抽走协议,检查了一下签名,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指向大门的方向,如同驱赶一只流浪狗。

我直起身,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拉起那个破旧的行李箱。轮子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沉闷而孤独的滚动声,像一个迟暮老人沉重的叹息。我挺直了背脊,一步一步,走向那扇象征着陆家权力与财富的、沉重华丽的雕花大门。

身后,是灯火辉煌的“家宴”重新开始的喧嚣。沈曼刻意拔高的、带着炫耀的声音传来:“哎呀,今天真是双喜临门!我的清清福大命大,沉儿也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来,大家一起举杯,为我们陆家真正的明珠康复,干杯!”觥筹交错的清脆碰撞声、虚伪的恭贺声、陆雨晴夸张的笑声……汇成一片欢乐的海洋。

而这片欢乐,与我彻底隔绝。

门外的冷风呼啸着灌进来,瞬间包裹了我单薄的身体。夜色如墨,沉甸甸地压下来。身后沉重的大门缓缓合拢,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如同断头台的铡刀落下,彻底斩断了我与那个金碧辉煌的牢笼最后一丝联系,也彻底斩断了我曾经卑微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行李箱的轮子在别墅区冰冷空旷的石板路上磕磕绊绊地滚动着,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我停下脚步,最后一次回头。

巨大的落地窗像一面巨大的荧幕,清晰地映出里面的景象:巨大的水晶吊灯下,长餐桌上摆满了珍馐美味。陆沉小心翼翼地给苏清布菜,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苏清小口吃着,偶尔抬头对他虚弱地笑笑,换来他更深的怜惜。沈曼笑容满面地接受着来宾的恭维。陆雨晴则兴奋地比划着什么,惹得周围人一阵假笑。一派其乐融融,仿佛刚才门口那个被驱逐的“替身”,从未存在过。

我的目光死死锁在苏清那张苍白柔弱、惹人怜惜的脸上。就是这张脸,享受着陆沉所有的温柔,占据着所有人的中心。然而,就在她抬手去接陆沉递来的汤羹,宽大的羊绒袖口微微滑落的一瞬间——我清晰地看到,在她纤细苍白的手腕内侧,靠近腕骨的位置,有一小片极其隐蔽、颜色略深、形状不太规则的……陈旧性疤痕?那疤痕被肤色掩盖,若非她动作间袖口滑落又被灯光恰好照亮,极难察觉。

那绝不是车祸能造成的痕迹!它更像……某种反复的、长期的损伤?比如……注射?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入脑海!瞬间与她苏醒前那份日期敏感、金额可疑的医疗账单复印件,以及夹在书页里的神秘男人照片联系在一起!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一个模糊却惊悚的猜测开始成型:她的昏迷,她的苏醒,真的只是“医学奇迹”吗?

冰冷的恨意在血液里奔涌,几乎要冻结我的血管。我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凛冽刺骨的夜风,将那扇窗内其乐融融的景象,连同苏清腕间那道可疑的疤痕,一起刻进眼底最深处。

转过身,不再回头。我拖着唯一的行李,孤身走入无边的黑暗。身后的灯火通明,欢声笑语,是另一个与我彻底无关的世界。

影子已死。

复仇的毒火,在我胸腔中,彻底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