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西湖夜雨,瓷瓶初鸣

暴雨砸在西湖文物修复中心的玻璃幕墙上,像千万颗弹珠在深夜里横冲直撞。

林昭明站在工作台前,白大褂袖口沾着釉料,是西湖文物修复中心最年轻的资深修复师。

他盯着金属托盘里的青瓷碎片——总共三十七块,最小的指甲盖大小,泛着雨雾般的青,像被揉碎的湖水。

“昭明。“身后传来叩门声,沈知微的声音混着雨响挤进来。

副主任的白大褂比林昭明的笔挺三倍,腕间的智能手表在暗室里投下幽蓝的光。

他抱着平板跨进来,鞋跟敲得地面哒哒响:“雷峰塔地宫今早清出的宋代梅瓶,市文旅局要求四十八小时内完成基础修复,配合天枢科技做数字建模。“

林昭明的拇指蹭过一片带棱的瓷片边缘。

那是他的习惯动作,修复前总要先摸一遍碎片的“脾气“。“沈主任,手工拼接至少需要三天。“他抬头,目光扫过沈知微平板上跳动的倒计时——47:53:12。

“所以才要AI辅助。“沈知微屈指敲了敲平板屏幕,全息投影弹出个旋转的青瓷瓶,缺口处闪烁着红点,“天枢的图像识别系统能精准计算每片瓷片的位置,误差不超过0.1毫米。

你负责上釉,机器负责拼接,效率翻倍。“

林昭明的手指在身侧蜷了蜷。

爷爷临终前攥着他的手,指腹还沾着未干的釉料,说“昭明啊,那些老物件儿藏着人的故事,手艺人的温度,机器学不来“。

他低头看向托盘,碎片上一道极细的冰裂纹在台灯下泛着暖光——那是宋代匠人入窑前故意留下的,像给瓷器刻了道年轮。“温度。“他轻声重复,“机器拼的是数据,手拼的是魂。“

沈知微的眉峰跳了跳。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沉下来:“你知道这瓶子的来历?

雷峰塔地宫同期出土的经卷里提过,它属于宋末医家叶清玄。

市领导要的不只是文物,是文化IP——数字展陈能让游客'看见'叶清玄当年用这瓶子装药,能带动整条南宋中医文化产业链。“他的指尖戳向全息投影的瓶颈,“等虚拟展上线,参观量能顶你修复十年的观众。“

林昭明没接话。

他摘下乳胶手套,用指腹摩挲工作台的老榆木——这张桌子是爷爷亲手打的,木纹里浸着五十年的釉料和岁月。“您先回去吧。“他说,“我今晚先拼几片,明天给您看进度。“

沈知微盯着他看了三秒,忽然笑了。

那笑里带着点无奈的意味:“行,你倔。“他转身时白大褂下摆带翻了半杯冷掉的龙井,茶水在水泥地面洇开个深褐色的圆,“但记住,明早九点,天枢的人要来拍修复过程。“门被风撞得哐当响,雨声猛地灌进来又被门拍碎。

工作室重归寂静。

林昭明重新戴上防静电手套,将托盘里的碎片按大小排开。

当指尖触到第三块碎片时,他忽然顿住——瓷片在掌心微微发烫,像块刚从炉里取出的余炭。

他的心跳莫名加快,耳尖泛起薄红。

这不对,文物修复中心的恒温恒湿系统设定在22℃,瓷片温度该和室温一致。

他松开手,碎片落回托盘,温度转瞬即逝。

林昭明皱起眉,伸手又碰了碰同一片。

这次更明显了,热度顺着指腹往骨头里钻,像有人隔着千年的光阴,在他掌心轻轻按了按。

他呼吸一滞,突然想起七岁那年,爷爷带他修复一只元代青花罐。

他偷偷摸了片残瓷,结果眼前闪过模糊的画面:穿靛青粗布的妇人在井边洗衣,罐子里装着腌梅子。

爷爷当时拍了拍他的头,说“昭明有双通古的手“,后来再没提过。

难道...他深吸一口气,闭紧双眼,将双手覆在整盘碎片上。

雨点击打玻璃的声音突然变远了。

林昭明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像擂在古寺的钟上。

然后,画面涌进来——

风雨交加的夜晚,青瓦漏下的雨丝串成线。

土坯房里点着一盏豆油灯,灯芯噼啪炸响。

穿粗布长衫的医者跪在草席前,袖口沾着药渍,指尖搭在小女孩的腕上。

女孩的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起皮,喉间发出小猫般的呜咽。

医者的手在发抖,他抬头看向墙角的青瓷瓶——那瓶子和托盘里的碎片纹路一模一样,瓶颈处沾着褐色药渍。“五石散...“他听见自己(或者说那个医者)的声音,带着哭腔,“可你才七岁啊...“

画面突然碎裂,像被石子砸中的湖面。

林昭明猛地睁眼,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

他的指尖还压着碎片,瓷片此刻凉得刺骨,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

工作室的挂钟敲响两点。

林昭明扯了张纸巾擦脸,手背上还残留着刚才那阵热度的幻觉。

他低头看向碎片,忽然发现最底下一片内侧有道极浅的刻痕——不是釉料,是刀刻的,像“参“字的上半部分。

他想起沈知微说的“天枢科技“。

或许...明早该去问问他们,雷峰塔地宫的考古影像里,有没有拍到这瓶子完整时的样子。

雨还在下。

林昭明将碎片小心收进防震盒,锁进保险柜时,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里,混着极轻的、像瓷器轻叩的鸣响。

暴雨砸在西湖文物修复中心的玻璃幕墙上,就像千万颗弹珠在深夜里横冲直撞。

林昭明站在工作台前,白大褂的袖口沾着釉料,他是这里最年轻的资深修复师。

他盯着金属托盘里的青瓷碎片——总共三十七块,最小的只有指甲盖大小,泛着雨雾般的青色,就像被揉碎的湖水。

“昭明。”身后传来敲门声,沈知微的声音夹杂着雨声传了进来。

副主任的白大褂比林昭明的笔挺三倍,腕间的智能手表在暗室里投下幽蓝色的光。

他抱着平板电脑走进来,鞋跟敲击地面哒哒作响:“雷峰塔地宫今早清理出的宋代梅瓶,市文旅局要求在四十八小时内完成基础修复,配合天枢科技进行数字建模。”

林昭明的拇指摩挲着一片带棱的瓷片边缘。

这是他的习惯动作,修复前总要先感受一遍碎片的“脾气”。

“沈主任,手工拼接至少需要三天。”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沈知微平板电脑上跳动的倒计时——47:53:12。

“所以才需要人工智能辅助。”沈知微屈指敲了敲平板电脑屏幕,全息投影弹出一个旋转的青瓷瓶,缺口处闪烁着红点,“天枢的图像识别系统能精准计算每片瓷片的位置,误差不超过0.1毫米。你负责上釉,机器负责拼接,效率能提高一倍。”

林昭明的手指在身侧蜷曲了一下。

爷爷临终前攥着他的手,指腹还沾着未干的釉料,说:“昭明啊,那些老物件儿藏着人的故事,手艺人的温度,机器学不来。”他低头看向托盘,碎片上一道极细的冰裂纹在台灯下泛着暖光——那是宋代匠人入窑前故意留下的,就像给瓷器刻了一道年轮。

“温度。”他轻声重复,“机器拼的是数据,手拼的是魂。”

沈知微的眉峰跳动了一下。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变得深沉:“你知道这瓶子的来历吗?雷峰塔地宫同期出土的经卷里提过,它属于宋末医家叶清玄。市领导要的不只是文物,是文化IP——数字展陈能让游客‘看见’叶清玄当年用这瓶子装药,能带动整条南宋中医文化产业链。”

他的指尖戳向全息投影的瓶颈,“等虚拟展上线,参观量能顶你修复十年的观众。”

林昭明没有接话。

他摘下乳胶手套,用指腹摩挲着工作台的老榆木——这张桌子是爷爷亲手打造的,木纹里浸透着五十年的釉料和岁月。

“您先回去吧。”他说,“我今晚先拼接几片,明天给您看进度。”

沈知微盯着他看了三秒,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些许无奈:“行,你真倔。”他转身时,白大褂的下摆带翻了半杯冷掉的龙井,茶水在水泥地面洇开一个深褐色的圆,“但记住,明早九点,天枢的人要来拍摄修复过程。”门被风撞得哐当响,雨声猛地灌进来又被门挡住。

工作室重新恢复寂静。

林昭明重新戴上防静电手套,将托盘里的碎片按大小排列好。

当指尖触碰到第三块碎片时,他忽然停住了——瓷片在掌心微微发烫,就像一块刚从炉里取出的余炭。

他的心跳莫名加快,耳尖泛起红晕。

这不对劲,文物修复中心的恒温恒湿系统设定在22℃,瓷片温度应该和室温一致。

他松开手,碎片落回托盘,温度转瞬即逝。

林昭明皱起眉头,伸手又碰了碰同一片瓷片。

这次更明显了,热度顺着指腹往骨头里钻,就像有人隔着千年的光阴,在他掌心轻轻按了一下。

他呼吸一滞,突然想起七岁那年,爷爷带他修复一只元代青花罐。

他偷偷摸了一片残瓷,结果眼前闪过模糊的画面:穿着靛青粗布的妇人在井边洗衣,罐子里装着腌梅子。

爷爷当时拍了拍他的头,说“昭明有双通古的手”,后来再没提过。

难道……他深吸一口气,紧闭双眼,将双手覆在整盘碎片上。

雨点敲打玻璃的声音突然变远了。

林昭明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就像擂在古寺的钟上。

然后,画面涌了进来——

风雨交加的夜晚,青瓦漏下的雨丝连成线。

土坯房里点着一盏豆油灯,灯芯噼啪作响。

穿着粗布长衫的医者跪在草席前,袖口沾着药渍,指尖搭在小女孩的腕上。

女孩的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起皮,喉间发出小猫般的呜咽。

医者的手在发抖,他抬头看向墙角的青瓷瓶——那瓶子和托盘里的碎片纹路一模一样,瓶颈处沾着褐色药渍。

“五石散……”他听见自己(或者说那个医者)的声音,带着哭腔,“可你才七岁啊……”

画面突然破碎,就像被石子砸中的湖面。

林昭明猛地睁开眼睛,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

他的指尖还压着碎片,瓷片此刻凉得刺骨,就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

工作室的挂钟敲响两点。

林昭明扯了张纸巾擦脸,手背上还残留着刚才那阵热度的幻觉。

他低头看向碎片,忽然发现最底下一片内侧有道极浅的刻痕——不是釉料,是刀刻的,像“参”字的上半部分。

他想起沈知微说的“天枢科技”。

或许……明早该去问问他们,雷峰塔地宫的考古影像里,有没有拍到这瓶子完整时的样子。

雨还在下着。

林昭明将碎片小心地收进防震盒,锁进保险柜时,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里,混着极轻的、像瓷器轻叩的鸣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