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开端

屏幕的光刺得李威眼睛发酸，指尖下的开火键冰冷而滑腻。耳麦里是队友语无伦次的道歉和背景里游戏开始的提示音。

李威熟练地扎针，切枪，开镜，开火。

0.5秒内秒掉正在抛掷防爆装置的敌人，接着迅速拉枪秒掉第二个刚切好枪的敌人。再次平滑，开镜，第三个人头收入囊中。

左上角淘汰信息中队友在B通被狙带走，右上角小地图同步显示小红点。

原地默数5秒，然后迅速将C4高高抛过墙后，等待3秒后引爆C4，本回合游戏尘埃落地。

“不走匪家，反而走中路与队友汇合吗？有意思。”

不管怎么说，这把依旧没有难度。唯一让李威心理不适的是对面ID“惹我没商量”无能狂怒的发言和“你等我开你全家”这句令人发笑的语句。

李威看了看战绩，呦呵，还开奥迪呢，这都4:0了，不想着怎么应对神话熔岩的力量，反而搁这骂街，怪不得还是个钻石。

李威不再看交流频道，打算迅速拿下这一把游戏向老板交差。

一样的扎针速攻套路，这次叫上四个队友一起进攻B点，李威已经想好待会儿老板发钱以后去哪里吃好的了。

这时，一股神秘的力量突然降临，一道人影以超快的速度进入视线，李威愣了一下接着便被狙杀，短短1秒死亡镜头内4名队友接连倒下。

“卧槽！有外挂！”队内语音惊呼一声，接着迎来了本局第一次失败的回合。

“大佬牛币！”“六百六十六，演都不演了！”“给大哥潜能逼出来了哈哈哈哈！”“好枪队友！”公频上对方的四个队友开始刷屏，而李威这面则是又笑又哭的场景。

“兄弟们，事到如今，我们点点举报。”

“放下武器，享受杀虐！”

“我****，你*****”

“你也就会开这个***，我看你开了也****”

李威这边不到两分钟比分就已经被扳平，因为神秘力量的影响，目前对面那个“惹我没商量”还在天上到处飞。

李威虽然被吓了一跳，但是为了早点出去吃好吃的，还是耐心地观察起了对面“惹我没商量”的行动路线和攻击方式。

直到4:4，李威突然出声，“大家听我说，这个人会受伤，我刚刚拿喷子打到他，掉了24滴血。”

本来一片呜呼哀哉的气氛马上不一样了，队友们顿时严肃了起来。

“神，也会流血，对吗？”随着李威在公频上打出这句话，第九回合，决胜局正式开始。

“切，凡人也妄想弑神？”一台超高配置的平板电脑前方，一个青年不屑的说道。屏幕上，对方五人的行动轨迹一览无余。

回合开始后，青年操控着角色一跳七八米，拿着版本之子MG42就向前飞去，准心自动对着敌方距离最近的人，根本不需要他去手动瞄准。

这时青年发现敌方五人开局后全部跑进突尼斯这张图的守方小楼里，然后就摆阵蜷缩在一块。

“呵呵，不自量力。”

“嘟嘟嘟嘟”MG42两秒就隔墙穿掉了敌方四人，最后一人因为缩在楼梯下面无法击杀，于是青年马上从中路跳过去，决定屠而后快。

这时，他突然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感觉：那个人，好像在瞄准我？

青年看着最后一人缓缓抬起手中的狙击枪，枪口赫然朝着自己。不等他反应过来，“嘭！”“饿啊！”

“什么！这怎么可能！你开挂，丢你捞牟的！”

青年怒骂着跳了起来。

李威的嘴角露出笑意，得益于一个传奇玩家研发出的超远距离穿点，在得知敌人具体位置的情况下，可以进行超远距离无视野击杀。

当然也不是完全无视野，毕竟小地图暴露了对面的位置，枪声也引导了李威的准心。

接下来就十分好办了，李威在队友的一声声赞誉和敌方“惹我没商量”的一句句辱骂中完成了残局，只能说轻松加惬意，这单子结了又能加鸡腿了，心情棒棒哒！

这把游戏结束后，邮件里也告知了李威“惹我没商量”被封号十年的消息，对于他来说，这只是稀松平常加了点小插曲的一天。可是对于开挂还没赢的孙浩来说，这能忍吗忍不了，一点都忍不了。

要说孙浩此人，虽然九年义务教育没有让他获得超高的中考分数，但是毕竟有一个财大气粗的开发商老爹，得知孙浩喜欢打游戏，大手一挥就把他送去了电竞学校培训。奈何孙浩虽然吃饱穿暖，心思却不在电竞比赛上，几年下来他结交了不少游戏高手，泡了不少倾慕与他的女孩，却没有拿下媲美职业的技术。

用他的话来说：“我老爹把我送过来体验生活，自然要好好享受享受。”

就这样过了三年，孙浩因为甩了一个大小姐，在对方家族势力的施压下，被迫离开电竞学校。又在老爹的支持下，跟着程序员老师学了五年科学技术。

这次孙浩学东西学得很快，他自己也对程序设计方面比较有兴趣，仅用三年就已经在圈内小有名气，也制作了一些可以持续盈利的网站和小游戏。老师也对自己的教导十分满意，总算没有辜负天价的辅导费，就算别人不说什么，他自己也会羞于受益。剩下两年孙浩在老师的辅导下一直在打磨自己的技术水平，老师也没有教更多的东西，用程序员老师的话来说，孙浩三年已经学完了他毕生水平的十之七八，他也得考虑留点材料讨口饭吃。

但是离开老师后，孙浩又开始浑浑噩噩打游戏逛酒吧把妹子。原因无他，他爹给的太多了，有福不享谁还吃那个苦给别人打工，那不是受虐狂吗？

但是孙浩也只能在省市范围内活动，这也是他爹的意思。作为家中独子，一家人都怕他出个什么事，家里也为他筹备了很多的资源。可以说不出意外的情况下，孙浩这辈子做什么都会平步青云，也不会和李威这种小人物有任何的交集。

但是孙浩24年来几乎没有挫折的人生让他膨胀了，和李威开挂一战竟然没有赢得比赛让他怀疑人生。尽管反复播放和李威对战的回放，他还是看不出李威到底怎么能准确无误地击杀刚好跳起来的自己。他一度怀疑李威也是一个程序高手，在游戏过程中一直运行着一种范围透视的脚本，但是无论如何他都输了，这是奇耻大辱。

孙浩征得了父亲的同意直接飞到了ID“放我一马我是老板”的市区，并在游戏内加上了对方的好友，通过一顿友好交流得知了对方正在上班，只能摸鱼却没法离开，公司叫做“晶体大厦”。

于是孙浩又是一阵舟车劳顿耗费两个小时找到了“晶体大厦”。等到了楼下孙浩已经又饿又累，随便在街上找了个饭店就开始大口吃肉，期间还在游戏内观战对方的操作。

令孙浩疑惑的是对方似乎比之前暴打他的时候弱了不止一个量级，只能勉强让自己多活一会儿，连头都不敢露，没几分钟就被平推拿下。

“哥们，你咋了，手感不好？”

王天甲看着游戏内好友的消息，内心波澜不惊甚至有点想笑。他打字：“你也是我误删的好友，就别取笑我了，我向来如此[叹气emoji]”

“？？？之前你带我打的时候很厉害的啊，我不信，你肯定是少了一步。”

“我少哪一步？”

“开贵。”

“？？？”“？？？”

王天甲嘴角勾出一抹笑意，对方真爱开玩笑，不知道是哪个自己以前的好友。他删的好友多了去了，谁让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呢，退游了很多，误删了很多，现在能加上大概也是缘分吧！

“哈哈哈，兄弟有实力，我知道的，话说你氪了多少了，怎么看着比我还多？”

“也就十几万吧，都是洒洒水了，我电脑游戏上氪的都够几百万了，无所谓这点小钱。”

王天甲不由得敬佩，虽然他也有能力氪这么多，但是为了自己的子女着想，他至今才氪了不到十万块。果然呐，人比人气死人，看看人家，肯定是哪一方的枭雄。

“兄弟牛啊，在哪里高就？有空一起喝两杯！”

孙浩阴险一笑，正有此意。

“我是做房地产的，这个行业盈利也就那样吧，够我捞点油水。对了兄弟，我看你战区地址和我一样样的，咱俩不会是老乡吧！”

“哈哈哈，那你还问我晶体大厦在哪，怎么的，明知故问要线下真实我？”

“哎呦，哪里的事，话说兄弟你是不是快下班了，正好我有个项目在晶体大厦对面要谈，不如中午一起吃个饭熟络一下？以后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求之不得啊哈哈！那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我的手机号是......”

十二点半，晴空万里，街上熙熙攘攘。

孙浩和王天甲互通电话后聚在了一个饭店，两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暂且不提。

“兄弟果然是人中龙凤，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大的成就，真乃麒麟之姿，他日必当腾云九天！”

“老兄你也不赖啊，之前咱俩游戏里还撞过一局，那次你把我打成肉饼了都，话说你真的没有开过吗？“哪有啊，你看老哥像那种人吗？以后生意上还要麻烦兄弟多多关照啊哈哈，不是我吹，就你这一身本事，到哪里都是金字招牌！”

孙浩看着气氛差不多了，于是开口：“对了兄弟，前几天你有没有在游戏里看见一个叫‘惹我没商量’的人，那个人是我小号。”

王天甲仔细回忆了以下，摇头道：“我前几天都在外地忙工作，游戏号送给打手了。”孙浩冷静地观察了王天甲的面部表情，看着不像说谎的样子，不禁感到疑惑，难道真的找错人了？可是那个ID自己都写在纸上了怎么会认错？就算改名也没这么快吧，一个人刚改，另一个人就接上？等等，打手？

“这么说来，您底下游戏打手不少嘛！给兄弟我引荐引荐，以后忙事的时候让他们也给我上上分。”

王天甲笑了笑说：“那好办啊，不过我平常也就联系一个人，那个人在他们圈子里还是很可靠的，据说他打游戏不氪金，纯靠硬实力。你知道吗，我头一次见有人只下地图资源包用原皮M4模型打那么牛的。”“哦呦，这么说来，他很屌咯！”“那是，他超勇的好不好！”两人相视一笑，孙浩要到李威的联系方式后也扯开了话题。

晚上，孙浩坐在酒店的大床上，在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上完善了几个网站框架后，加上了李威的绿泡泡。

“燎原火？”

正在李威聚精会神瞄准敌人时，手机飘过一行弹幕：“你有一条新的未读信息。”反正不是家里人，打完这把再说。李威不语，只是一味开火。

三分钟后游戏结束，李威打开信息，发现有一个不知名的人加上了自己的私人绿泡泡，已经发送了好几条信息。

“燎原火？”“打把单挑，赢了给你一百，敢不敢？”“是本人吧，赶紧回我，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求求你回我吧，我现在身上跟蚂蚁在爬一样，我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打飞你了，我快受不了了！”

李威犹豫了一下，最终回了个“好”然后两人互加了游戏好友，进入了货场。

因为能加上自己私人绿泡泡的，基本都是可信的，李威也不怕对面瞎玩或者跑单，何况就算是好友，也经常有不服气的换个联系方式加自己单挑。

但是李威发现这把真的不一般，为什么同样是突击队员一号，对面怎么跑这么快？这就算了，而且没看到人准心就已经瞄准了自己，都不带偏的。

好好好，又来一个老阴间。李威已经打了好几串问号，没想到对面不管不顾。这么玩是吧，李威果断退出游戏，然后在绿泡泡上发了一连串的问号，接着说了一句“换我开挂，你打一个试试？加速自瞄还锁血？666不演了。”

因为是好友之间的单挑，李威也没打算举报对方，看对方那玲琅满目的皮肤，他也知道不是自己举报了就有用的，但凡略微演一下，大罗金仙来了也是没开！

“哦哟喂，你不是挺牛币吗？之前我开挂你还把我打爆，怎么现在不行了，几天不见变细狗了？”

李威无奈扶头：“哥们你谁啊？来你告诉我，锁血怎么打，加速怎么打，听声辩位有用吗？隔墙穿我，我玩你xx？”

“菜，就多练！玩不起，就退游！”孙浩嘴都笑歪了，本来如果李威还能打过他，他都打算线下收拾他了，不过现在看来没那个必要了，看来之前没打过是因为开少了，这个锁血果然还是得开。

经过两人一番“高谈阔论”后，孙浩心满意足地回到了M市。他积郁数日的闷气一扫而空，只觉得通体舒泰，连M市灰蒙蒙的天空都顺眼了不少。

几天后，他约了几个同样家境优渥、游手好闲的朋友出来玩。几人下午在市中心的高档网咖鏖战了几局，觉得索然无味，便决定去新开的网红餐厅打卡。正值晚高峰，打车困难，不知谁提议“体验生活”，一群人嘻嘻哈哈地挤上了一辆有些拥挤的公交车。

孙浩坐在靠窗的位置，听着朋友们插科打诨，吹嘘着昨晚在酒吧的“战绩”，心思却有些飘忽。他掏出手机，下意识点开和李威那晚单挑的录屏回放，看着自己操控的角色以非人的速度穿梭，子弹精准地穿过墙壁将对方钉死在出生点，嘴角又忍不住勾起得意的弧度。

“耗子，看什么呢？又回味你虐菜的光辉时刻了？”旁边一个染着黄毛的朋友凑过来瞄了一眼屏幕，揶揄道。

孙浩把手机屏幕侧了侧，语气带着几分炫耀和轻蔑：“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代练罢了。技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屁都不是。开挂怎么了？玩得起就玩，玩不起就滚蛋。”

“就是就是，”另一个朋友附和，“游戏嘛，开心最重要。耗哥你这技术，不开挂那也是顶尖水准，开了挂那叫锦上添花，让那些穷屌丝开开眼！”

车厢里弥漫着少年人不知愁的喧闹。孙浩靠在有些冰凉的玻璃窗上，窗外是熟悉的城市街景，霓虹灯次第亮起，车流如织。他享受着朋友们的吹捧，心中那股凌驾于规则之上的优越感再次升腾。

就在这时，窗外流动的景象猛地一滞。

并非急刹车带来的顿挫感，而是一种视觉上的、彻底的凝滞。所有的色彩——路灯昏黄的光晕、广告牌刺眼的红蓝、车尾灯拖曳的流红——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搅动、拉伸、扭曲！它们不再代表具体的物体，而是化作纯粹、狂暴、混乱的光流漩涡，瞬间吞噬了整个车窗的视野。那感觉，仿佛有人将一桶滚烫的、粘稠的、五颜六色的油漆泼在了挡风玻璃上，并且还在疯狂地搅拌。

“卧槽！”“什么东西？！”“眼花了？！”

车厢内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座椅碰撞声、手机掉落声混杂在一起。孙浩只觉得一股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袭来，胃里翻江倒海，他下意识地紧紧抓住前面的椅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那狂暴的色彩漩涡不仅遮蔽了视线，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仿佛要将人的意识也一并吸入、撕碎。

这诡异的光影风暴来得快，去得也快。仅仅两三秒，如同断电般骤然消失。

光线重新涌入视野，但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整个车厢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不再是繁华喧嚣的M市街道。

昏黄、压抑，是此刻的主色调。他们乘坐的公交车，正停在一个极其陌生的地方。两侧是高耸的、破败的混凝土建筑，墙壁布满弹孔和爆炸留下的焦黑痕迹，窗户大多破碎，黑洞洞地敞着，像无数只无神的眼睛。路面坑洼不平，散落着扭曲的金属碎片、碎裂的水泥块和一些难以辨认的垃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硝烟味、灰尘味和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腥气。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们所在的这辆公交车本身也变了。车身不再是光滑的现代涂装，而是布满了泥泞、剐蹭和锈迹，几扇车窗玻璃碎裂，冷风呼呼地灌进来。车内座椅坚硬而冰冷，蒙着厚厚的灰尘。整个车厢弥漫着一股废弃的气息。

“这……这是哪儿？”黄毛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打破了寂静。

“拍电影？整蛊节目？”有人强作镇定地探头张望，但窗外死寂而破败的景象，没有任何摄影器材或工作人员的痕迹。

“我们刚才不是在解放路上吗？”孙浩也懵了，他用力揉了揉眼睛，眼前的景象没有丝毫改变。那股硝烟味是如此真实地刺激着他的鼻腔。恐惧，像冰冷的蛇，开始顺着脊椎往上爬。

一个朋友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快，快报警！或者打给家里……”他点亮屏幕，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没……没信号！一格都没有！”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狭小的车厢内蔓延开来。所有人都慌忙掏出自己的手机，结果都一样——信号彻底消失。尝试拨打电话，只有忙音；打开地图软件，定位点在一片虚无的灰色区域跳动，无法确定任何位置。

“耗……耗子，我们是不是……撞鬼了？”黄毛紧紧抓住孙浩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

孙浩的心脏狂跳，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环顾四周，这破败的城市废墟，这布满弹痕的建筑风格……一股强烈的熟悉感击中了他。他猛地趴到干净的一丝不苟的的车窗边，仔细观察着外面的地形：一条主干道，两侧是高大的废墟建筑，中央的这一条路上，布满了废弃的车辆和各种颜色的汽车。

一个名字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交叉火力！

游戏里最经典、最激烈的团队竞技地图之一！

这个认知让他浑身冰凉。他之前为了研究外挂的穿点，曾无数次在这张地图上练习、测试。眼前这破败的街道布局，两侧标志性的建筑轮廓，甚至远处那几辆汽车的模糊轮廓，都与游戏中的“交叉火力”地图高度吻合！他们乘坐的这辆废弃公交车，其停靠的位置，恰恰就是地图中央的那个著名掩体——一辆永远停在那里、布满弹孔的废弃巴士！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孙浩喃喃自语，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感攫住了他。游戏地图变成了现实？他们被丢进了游戏里？这比任何灵异事件都更让他难以接受。

就在这时——

“哒哒哒哒哒——！”

一阵极其尖锐、密集的枪声毫无征兆地从左侧游戏中匪家方向的建筑高层猛烈爆发！那声音是如此之近，如此真实，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绝非游戏音效可比！紧接着，子弹呼啸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声，如同死神的低语，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噗噗噗噗！”

一连串沉闷又刺耳的撞击声在公交车的外壳上骤然响起！无数子弹飞向了公交车，声音在每个人的耳膜上震击。

“啊——！！”“救命啊！！”“趴下！快趴下！”

车厢内瞬间乱成一团！尖叫声、哭喊声、绝望的嘶吼声响成一片。孙浩的朋友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缩到座椅下面，抱着头瑟瑟发抖。

孙浩也被一颗擦着头顶飞过的子弹惊得头皮发麻，几乎是本能地缩低了身体，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他透过破碎的车窗缝隙，惊恐地看到远处建筑的某个窗口，火光在阴影中急促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又被更远处射来的子弹压制下去。激烈的交火声在空旷死寂的废墟中回荡，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这不是演习，不是游戏，更不是恶作剧！这是真实的子弹！会死人的！

他死死地贴在冰冷的车厢地板上，听着外面激烈的枪战，感受着车体不时传来的被流弹击中的震动，大脑一片空白，之前碾压李威的得意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和茫然。

与此同时，万米高空之上。

李威坐在飞往海南的航班经济舱里，略显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俱乐部组织的使命召唤手游大师赛在即，他作为主力选手，需要提前过去适应场地和团队磨合。长时间的代打单子加上旅途劳顿，困意很快袭来。

机舱内灯光调暗，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像一首单调的催眠曲。他调整了一下颈枕，意识渐渐模糊，沉入了并不安稳的睡眠。梦里似乎还交织着枪声和队友的呼喊。

不知过了多久，一种异样的感觉将他从浅眠中拽醒。

首先是气味。那股熟悉的、廉价的航空餐食气味和淡淡的皮革清洁剂味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浓烈、混杂着燃油、金属、灰尘的气味。这气味霸道地钻入鼻腔，呛得他喉咙发痒。

紧接着是触感。身下的座椅不再是航空座椅那种相对柔软、贴合腰背的质感，而是变得异常坚硬、冰冷，表面覆盖着一层粗糙的织物，硌得他很不舒服。手臂搭着的扶手也变成了冰冷的金属管状物。

然后是声音。引擎持续平稳的轰鸣声不见了。机舱内异常的安静，死寂得可怕。没有乘客的低语，没有空乘推车的轻响，没有空调系统的微弱气流声。只有一种近乎绝对的、压迫耳膜的寂静。但在这寂静深处，似乎又潜伏着某种难以察觉的、低频的嗡鸣，像是某种大型机械在休眠中发出的余响。

李威猛地睁开眼。

视线从模糊到清晰，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如坠冰窟，睡意全无，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根本不在什么现代化的民航客机里！

狭窄的座位，冰冷的金属框架，蒙着深蓝色粗糙帆布的硬质座椅……这布局，这质感，分明是军用运输机的机舱！机舱内光线并不昏暗，不知哪里来的亮光照亮着有限的空间。舱壁上布满了厚重的金属蒙皮，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实用到极致的冰冷工业感。

他环顾四周，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机舱里并非空无一人。就在他对面、斜前方以及更远处的座位上，影影绰绰地坐着……“人”。

他们穿着统一的、深色或迷彩的作战服，头上戴着样式各异的头盔，脸上覆盖着防毒面具或战术面罩，完全看不清面容。每个人身上都挂满了装备：鼓囊囊的战术背心，插满弹匣的携行具，斜挎着的突击步枪或冲锋枪，腰间悬挂的手雷、匕首、水壶……他们如同冰冷的雕塑，一动不动地端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或握着怀里的武器，姿态僵硬，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没有交谈，没有动作，甚至连呼吸的起伏都微不可察，仿佛一群等待激活的战争机器。

李威感到一阵窒息。他下意识地低头看自己——同样穿着一身陌生的、略显粗糙的深灰色作战服，胸前挂着一个沉甸甸的、装满不明物品的战术包。他伸手往腰间一摸，触手冰凉坚硬，赫然是一把插在快拔枪套里的手枪枪柄！那冰冷的金属触感如此真实，绝非幻觉。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航站楼！

《使命召唤手游》里的一张经典地图！那架永远停靠在登机口、作为攻防核心的飞机！

他怎么会在这里？飞机呢？俱乐部的大师赛怎么办？这身装备是怎么回事？这些沉默的士兵……是NPC？还是和他一样被莫名丢进来的“玩家”？

无数个问号如同沸腾的开水在他脑海中翻滚。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多年的游戏经验和代打生涯磨砺出的心理素质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惊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地转动脖子，观察着机舱内部。舱门大开着，但是看不清外面的情况。除了这些沉默的士兵，暂时没有发现其他活动的目标。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他自己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和心脏擂鼓般的跳动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尝试着轻轻动了动手指，握紧了腰间的手枪枪柄。冰冷的金属带来一丝奇异的镇定感。他不知道外面等待他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如何离开这个鬼地方，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必须活下去。

就在他屏息凝神，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时——

“滴…滴…滴…”

一阵短促、清晰、带着某种特定节奏的电子提示音，毫无征兆地在死寂的机舱内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