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仙途渡魂 双界之子

苏妄站在唐人街那座爬满青苔的老旧牌坊下,仰头望着檐角悬挂的铜铃。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拂过,铜铃便发出细碎而绵长的轻响,像是在低声诉说着这片土地的过往。阳光透过稀疏的梧桐叶,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隔壁糖水铺飘来的陈皮香,混着不远处天主教堂的钟声,构成了他从小熟悉的味道。

他的生母林月婵,是土生土长的唐人街华裔。她的祖父早年漂洋过海来此,靠着开杂货铺扎根,家里的樟木箱里至今锁着绣着牡丹的旧肚兜,墙上挂着泛黄的粤剧海报。林月婵自小在“落雨大,水浸街”的粤语童谣里长大,跟着戏班的老师傅学过几段《帝女花》,指尖至今留着拨弄月琴的薄茧。

十八岁那年的台风天,成了命运的转折点。狂风卷着暴雨砸向唐人街,渔船在近海疯狂摇晃,像是随时会被巨浪吞噬。林月婵正在杂货铺阁楼整理账本,忽然听到后巷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她举着煤油灯出去查看,竟看到一个身着素白道袍的少年蜷缩在纸箱堆里,浑身湿透,发髻散乱,怀里紧紧揣着一枚莹润的玉佩。那便是从清霄阁偷溜下山的莫云舟。

莫云舟本是奉师命来寻“海外灵脉异动”的根源,却因不懂俗世潮汐规律,在风暴中灵力耗竭,差点被卷入渔船螺旋桨。林月婵心善,把他藏进阁楼,用姜片熬了驱寒的红糖茶,坐在他身边讲《八仙过海》的故事。她的粤语带着南洋腔调,把铁拐李讲得活灵活现,竟让这个从小只知吐纳练气的修仙少年,第一次感受到了“人间烟火”的暖意。

灵脉异动平息后,莫云舟因私自下山触犯门规,被召回宗门逐出师门。三个月后,他浑身是伤地回到唐人街,只在杂货铺的柜台上留下那枚能感知危险的玉坠,和一句让林月婵红了眼眶的话:“此身已无归途,唯留一脉相传。”那时,林月婵才发现,自己腹中已悄然孕育了新的生命。

苏妄便是在这样的交融里长大的。白日里,他跟着母亲在杂货铺帮忙,听隔壁开茶楼的陈叔用带着福建口音的粤语讲当年下南洋的艰辛,看端午时华人会馆前舞龙狮的队伍踏碎满地艾草;到了夜里,莫云舟留下的那本线装修仙古籍便成了他的课本,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书页上,他跟着口诀运转灵力,指尖能凝出小小的光球。

两种世界的碎片在他骨血里共生。他会用灵力帮巷尾的吴阿婆舒缓风湿疼痛,也会在圣诞节时,给隔壁犹太邻居的女儿解释:“圣诞老人和灶王爷一样,都记得每个孩子的心愿。”他的书包里,既装着《论语》,也放着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翻开的书页上,偶尔会留下灵力灼烧的浅痕。

可近来,唐人街的空气里多了一丝诡异。先是开茶楼的陈叔,打烊后突然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用英语大喊“我要回家”,眼神空洞得吓人;接着是教中文的吴老师,在黑板上写着“仁义礼智信”,笔尖却不受控制地画出扭曲的符号——那些符号,苏妄在修仙古籍的插图里见过,是引魂的“渡亡文”,只是本该方正的笔画,却带着南洋巫术特有的弯钩。

晚饭时,林月婵握着那枚玉坠的手微微发颤。苏妄瞥见玉坠表面泛着一层青灰,像蒙了层洗不掉的尘埃——这是父亲留下的警示,危险正在逼近。他放下碗筷,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檐角的铜铃还在轻晃,只是那声音里,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呜咽。

苏妄知道,属于他的“仙途”,从不是清霄阁古籍里描绘的云端之路。他要守护的,是这片既有粤剧唱词又有教堂钟声的土地,是那些在文化碰撞里生根发芽的故事。今夜,他腰间别上了母亲连夜缝制的护身符,口袋里揣着从古籍里撕下来的灵力运转图谱,准备去探寻那诡异背后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