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大雨刚刚扫过一片竹林。
一座洞穴中,少女睁眼。
一道空灵的声音出现“苏珠颐。”声音拖长了语调,像是一颗滑过天际的流星,只在下落间便见证了一片天地的故事。
少女悄然环顾,入目的只有不见天日的洞穴和她周身捆着的手腕粗细的锁链。
那空灵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在唤你。我只存在于你的识海中。”
少女下意识点了点头才想起这声音大概是看不见的。
“我的名字是哪几个字?”她问。
声音说“苏醒的苏,明珠暗投的珠,期颐之年的颐。”她努力想从脑子里翻出自己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可什么也想不出。于是她又悄悄把苏珠颐放在唇间碾了碾。
“我怎么称呼你呢?”
那声音似乎是顿了顿,苏珠颐在心里怀疑它在现编名字。下一刻那声音再度响起,“犬瓜。”
苏珠颐觉得这名字就是随意编的。
“长话短说,苏珠颐。你的真身是一朵待开的二九血莲。血莲未开时只能靠灵血供养,得不到灵血的血莲只能吞噬你的血,现在我只能靠灵力暂时压制你体内的血莲生长,但每月十五夜我必须停止使用灵力,吸收月华之力,因此每月十五你会很痛苦。最后,你必须去无名宗找一个叫洛珝熙的人。”那声音几乎越来越小,让苏珠颐有些着急,那声音却突然停了下来。
苏珠颐开口问道“无名宗,没有名字那个无名吗?找那个甚么洛嘘唏要做什么?”
那声音没有回答,像一颗石子沉沉落入了大海中。苏珠颐不知道该不该听这个犬瓜的话。
没有得到答复的苏珠颐想去洞穴外面看看,可身上的锁链牢牢束缚住了她。苏珠颐轻轻晃了晃,锁链却固若金汤。她不由心生烦躁地又用了用力,瞬息间,火舌如藤蔓般攀上锁链,锁链碎落,沉沉坠地。
惊讶之余,苏珠颐缓步走下冰冷的台座,抬脚向洞穴外迈去。她应该是很久没有活动过了,这具身体走起路来有十分的不适应。
可一离开台座,她的心里就好像燃起了一团火焰在她的五脏六腑中燃烧。她强行压下了心中的异样,若无其事地继续行走。
洞穴外,广袤竹林延展,细碎的阳光穿透竹叶,轻抚苏珠颐脸颊。她微眯双眸以适应骤亮,继而继续步入竹林深处。微风轻拂,竹叶沙沙作响,苏珠颐的脚步在竹林中悄然无声。这时她听到远处传来了似乎是打斗的声音,她下意识寻找掩体,想把自己藏起来。她张望了一瞬后,藏在了一块大石头后。
此时,突然传来一声箭矢划破长空的尖锐声响。随着声响,一个男子便倒在了她的身后。
她听到一个男声冷冷地吐出三个字:“滚出来。”这时身后响起了布料摩擦的声音,一股推力落在了她的背上,让她踉跄地离开了石头的遮蔽。耳旁似是吹来了一阵风。她不禁转过头,一柄泛着冷光的剑尖直抵她的眉心。剑尖传来冰雪之力冻得她打了个颤栗。苏珠颐还没来得及退后,也没来得及总结自己这短暂的一生,眼前白衣少年的腕上迅速飞出一道银线锁住了她的手腕,在她的手腕凝成了一个银镯,银镯缠上她手腕的瞬间,几乎是不容她反抗的重量将她的手结结实实按在了地上,让她整个人在地上动弹不得,恰好躲过了少年的剑。她扭头看去,便发现少年操控了一个幻化成剑的虚影,刹那间就穿透了男子的身体。男子的身躯摇晃了一下,随后直直倒下。那少年缓步向前半蹲在了那男子身前,从男子身上翻找出一块牌子。
苏珠颐小心翼翼打量这那少年。少年一袭玄冰绡交领广袖长袍,衣袂被山风掀起,如一片将散未散的寒雾。衣襟上银线绣着寒渊回纹。腰间一条寒玉链松松束着,九颗玉珠随动作轻响,声音清冷如碎冰投泉。发间一支冰髓簪斜贯银发,额上缠着一雪色抹额。足下银底蓝纹的长靴踏在枯叶上。这人像一片坠入人间的雪花,不染尘埃,又冰进了人的心脾。
苏珠颐又看着这个冰人稍稍收紧了手掌,那块牌子就化成粉末洒在了地上。冰人接着从衣袖里掏出一颗小珠子,两指捻着那珠子放在了男子的胸前。下一瞬珠子没入了男子的体内,男子的尸体也立刻在原地消失。苏珠颐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杀人场景,想立刻逃走,可手上的镯子却纹丝不动。她慌乱地想抽手,镯子也愈缠愈紧。冰人回头向她看来,银睫扇了扇,慢慢靠近她。
苏珠颐害怕得开始浑身颤抖,那冰人仍然越来越近。他慢慢蹲下身,面对着她。鼻息打在她的脸颊,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也在这时看清了冰人的容貌。他发间漏下几缕银丝,衬得眼尾那抹飞红愈发惊心,生了双金瞳,日光下流转如蜜浆。鼻若悬胆,唇似含朱,面上不施粉黛而自带寒玉光泽。他金眸垂下,叫苏珠颐看不清他的神情,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青阴影。
突然空气中传来一声轻笑,淡淡的,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腔调。“宗门纳真会在山下,无名宗在东南角,姑娘走错路了?”冰人开口融化了空气中的冰雪,顺便瞥了瞥那死死缠住苏珠颐的手镯,手镯瞬间松了劲。苏珠颐开口急急答道“对,公子真是善解人意。”冰人扫了她一眼就起身唤剑,御剑飞进了云中。苏珠颐摩挲了一下手腕上的镯子,不知道该不该叫他,想了想还是算了,虽然不知道这个冰人为什么放过她,但万一他反悔了呢?
苏珠颐看着冰人御剑远去的背影,喃喃道,飞这么高,也不怕化了。愣了半晌缓过神后,随即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向山下走。苏珠颐穿梭在竹林间,突然发现初出洞穴时的那阵异样的感觉已经没有了,难不成是那个冰人的寒气硬生生灭掉了体内的那股火?苏珠颐一路沉思,不知不觉间已走下山来。山下有一片广阔的广场,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来自各地的拜师修士。她亦步入了人群之中,竭力寻觅着无名宗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