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沈叶把皱巴巴的公文包随意抛在玄关的鞋柜上。
金属纽扣与木板碰撞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他乏力地扯开领带，像是挣脱某种无形的枷锁般长舒一口气。带着些许血丝的双眼写满了疲惫。
这间不足四十平米的公寓狭小得令人窒息。转身时手肘总会不小心碰到墙壁，但至少租金合适。
沈叶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二手市场淘来的旧沙发上，弹簧立刻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机械地摸出手机，拇指无意识地滑动屏幕。短视频里不断闪过豪车、游艇、比基尼美女，那些纸醉金迷的生活仿佛来自另一个平行宇宙。
画面定格在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身上。他搂着身材火辣的女伴，站在私人飞机舷梯上高举香槟。阳光透过琥珀色的酒液折射出刺眼的光芒，像一把尖刀扎进沈叶心里。
“真是讽刺。”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而苦涩。
天花板上那盏有年代感的吸顶灯忽明忽暗，像极了他银行卡里不断缩水的余额。
“这辈子就这样了。”
曾经，他也是别人眼中前途无量的年轻人。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中学语文老师，家境虽不算大富大贵，但也是标准的中产。他成绩优异，考上了名校。
然而大二那年，父亲被朋友拉去投资P2P，把家里所有积蓄都搭进去了，还借了不少外债。平台爆雷后，父亲承受不住打击，心脏病突发。那个雨夜，救护车来得太晚了。
母亲一夜白头。为了还债，她卖掉了房子，搬到城郊的老旧小区。沈叶想退学打工，被母亲狠狠打了一巴掌：“你爸走了，你是我唯一的希望！”
那个意气风发的大学生，一夜之间变成了失去父亲的穷小子。他一边上课一边打工，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毕业后进了金融公司，本以为能翻身，结果行业不景气，工资一降再降。
冰箱里空空如也，只有几个鸡蛋和过期的牛奶。沈叶拿出最后一包泡面，烧水的时候顺手点了根烟，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消遣。
他站在浴室的镜子前。镜中映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英挺的眉骨，深邃的眼窝，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身材稍显瘦削单薄，即便疲惫让他显得憔悴，骨子里的硬朗依然清晰可见。
手机震动，母亲的语音传来：“小叶，王阿姨介绍的姑娘...”
沈叶轻轻按下暂停，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他知道母亲担心他，但现在的他，拿什么给别人幸福？他宁愿独自承受，也不愿拖累任何人。
吃完那碗索然无味的泡面，沈叶把碗筷洗净放好。虽然日子过得拮据，但他始终保持着基本的生活习惯。客厅里的东西不多，几本专业书籍整齐地码在书架上，桌面除了笔记本电脑和一些文件外，保持着相对的整洁。
只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有些东西还没来得及归置，茶几角落里放着几个空了的咖啡杯，还有一些从公司带回来的资料散落在一旁。
“是时候整理一下了。”沈叶揉了揉太阳穴。
他开始收拾房间，咖啡杯拿去清洗，资料按照日期分类装订。虽然生活困顿，但他不想让自己的生活空间也变得一团糟。这大概是他最后的体面了。
床底下有个落满灰尘的纸箱，是他搬家时一直没打开的。沈叶费力地把它拖出来，打了个喷嚏。箱子里装着一些大学时代的物品：泛黄的笔记本、褪色的校徽、几张和同学的合照……
他的手指突然碰到一个小布袋。
“这是什么？”
沈叶疑惑地打开布袋，一枚古旧的硬币滚落在掌心。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是他十二岁生日时，父亲送给他的礼物。那天晚上，父亲神秘兮兮地把他叫到书房，从抽屉深处取出这枚硬币。
“小叶，这是爸爸在古玩市场淘到的。老板说它有上百年历史了，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我觉得挺有意思的。”父亲温和地笑着，把硬币放在他手心，“你看这纹路，像不像一条盘旋的龙？”
年幼的沈叶仔细端详着硬币。它比普通硬币要厚重许多，表面呈现出一种暗哑的青铜色泽。纹路确实很特别，不是常见的文字或图案，而是一种螺旋状的浮雕，从中心向外层层展开，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又像是被时光磨损的龙鳞。最奇特的是，当光线从不同角度照射时，那些纹路仿佛会微微流动，产生一种奇异的视觉效果。
“爸爸，这真的是龙吗？”小沈叶好奇地问。
“也许吧。”父亲摸了摸他的头，“古人相信龙能带来好运。虽然我们是讲科学的，但有个念想也不错。你要好好保管它，说不定哪天真能给你带来好运呢。”
父亲顿了顿，眼神变得深邃：“小叶，记住，真正的财富不是金钱，而是懂得什么时候该满足。贪婪……是会毁掉一个人的。”
当时的沈叶并不理解这话的含义，只是兴奋地把硬币装进布袋。
“爸……”沈叶喃喃自语，眼眶发热。
那个温和的男人已经长眠许久了。
他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硬币表面的纹路。经过这么多年，它依然保持着那种特殊的质感，不像金属那样冰冷坚硬，反而带着一种温润，仿佛在呼吸。
“要是真能带来好运就好了。”沈叶苦笑着，随手将硬币抛向空中。
硬币在昏黄的灯光下划出一道弧线，他伸手接住，然后，世界仿佛静止了一秒。
沈叶猛地僵住，因为他发现，硬币落下时，竟诡异地悬浮在他掌心上方半寸处，微微旋转，像被无形的力量托举着。
“这……怎么可能？”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抓，硬币却突然加速旋转，发出细微的嗡鸣声。那些螺旋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在旋转中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图案——确实是一条龙，一条咬住自己尾巴的龙，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圆环。
随后“啪”地一声，硬币落回他的掌心。
手机屏幕亮起。
沈叶低头一看，是一条银行短信。
“您的账户已到账：1，000，000.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