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像是钝重的拳头，一下下砸在陈默的胸腔，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在发麻。空气里混杂着廉价酒精的刺鼻、香烟的浑浊，还有各种香水试图掩盖却徒劳无功的体味，粘稠得几乎能用手抓住。
他刚灌下去一杯几乎没什么冰块的威士忌，灼热的液体从喉咙一路烧进空荡荡的胃袋，带来一阵短暂的、自虐般的暖意，随即被更深的冰冷取代。几个小时前那幕无比清晰地在脑海里循环播放：霓虹初上的街头，林薇那张曾经让他觉得无比美好的脸，此刻写满了某种他无法理解的“现实”和“为他好”。
“陈默，我们算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你是个好人，但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真的，别怪我。”
她身后，那辆流线型跑车的车窗降下，驾驶座上那个穿着潮牌、嘴角噙着轻蔑笑意的男人，甚至懒得看他一眼，只是不耐烦地按了下喇叭。那声短促的鸣笛，像一把尖刀，精准地戳破了陈默最后一点可怜的自尊。他看着林薇毫不犹豫地拉开车门坐进去，跑车发出一声低吼，汇入车流，尾灯猩红，像嘲笑的眼睛。
真他妈没劲。世界真他妈没劲。
他只想把自己埋进这片嘈杂的阴影里，用酒精彻底麻痹所有感官，最好明天醒来发现只是噩梦一场。
就在这时，一股极淡却极具穿透力的冷香，像是雪山融水混合着某种难以名贵的幽兰，突兀地切开了这片浑浊黏腻的空气。一道高挑窈窕的身影，不由分说地占据了了他旁边的空位。
陈默醉眼朦胧地抬眼。黑色吊带长裙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裸露在外的肩颈和手臂肌肤白得像是上好的暖玉，与这里的昏暗格格不入。她下颌线条精致完美，侧脸的神情在变幻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疏离冷淡。周围似乎瞬间安静了不少，无数或明或暗的目光从舞池、从卡座黏了过来，带着探究、惊艳或敬畏。
女人甚至没看他第二眼，只是指尖夹着一张质感冰冷的黑色卡片，径直塞进他手里。那卡片边缘锐利，触感非同一般。
“假装我男友，应付点麻烦。”她声音不高，语调平直得像是在陈述一项商业条款，听不出什么情绪，“月薪百万。”
陈默的大脑被酒精浸泡得运转迟缓，但他看清了她眼底那抹习以为常的、几乎不掺杂任何个人情感的居高临下。这种眼神，他今天已经看得够多了。一股无名火混着酒气猛地窜起，他想也没想，几乎是凭借本能，将那张卡推了回去，扯出一个近乎破碎的嗤笑：“没兴趣。找别人吧。”
那点冰冷的疏离瞬间从他推拒的动作中碎裂了。
女人明显怔了一秒，似乎完全没预料到会被拒绝。她忽然凑近，那股冷香猛地浓郁起来，几乎笼罩了他。她伸出白皙的手，有些急切地拽住了他有些皱巴巴的衣角，仰起脸看他。
刚才那股生人勿近的御姐气场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尾微微下垂，红唇微嘟，声音一下子软糯得能滴出水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撒娇：
“学长……别这样嘛。”
“其实……我暗恋你三年了，财经大学，我总在图书馆跟你后面那个位置……你还帮我捡过书呢……”她小声地、急切地嘟囔着，像是生怕他不信。
陈默彻底愣住，酒精带来的晕眩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荒谬剧情击散了大半。财经大学？图书馆？捡书？这都哪跟哪？他努力在酒精模糊的记忆里搜索，却一无所获。
还没等他从这巨大的信息量中理出丝毫头绪，身后原本喧闹的音乐似乎都被一种无形的压力逼退。
阴影里，齐刷刷响起一片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原本看似散落在周围、与环境融为一体的七八个黑衣壮汉，不知何时已无声地围拢过来，动作整齐划一到令人窒息。他们对着陈默的方向，九十度深深鞠躬，头颅低垂，姿态是无可挑剔的恭敬。
低沉而整齐的声音汇成一股，清晰地穿透了喧嚣的音乐，重重砸在他的耳膜上：
“欢迎继承家主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