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别墅今晚灯火通明。
年华站在衣帽间的镜子前,慢条斯理地打着领带。深灰色的西装,没有任何logo的白衬衫,是他一贯的风格。
手机屏幕亮着,谢雨霏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抱歉,晚上的活动我去不了,中心临时有会。」
他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临时有会?这么巧就在苏眠弟弟派对的同一天晚上?
“准备好了吗?”苏眠推门进来,一袭银色鱼尾裙勾勒出曼妙曲线。她走到他身后,双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透过镜子与他对视。
“你请了谢雨霏?”年华没有回头,声音平静。
苏眠的指尖划过他的衣领:“都是同龄人,多认识些朋友不好吗?”她轻笑,“可惜谢博士好像不太给面子。”
楼下传来音乐声和年轻人的笑闹。透过二楼的栏杆,能看见泳池边晃动的身影和香槟塔闪烁的光。
“走吧,我弟弟一直想见你。”苏眠挽住他的手臂,力道恰到好处,既亲昵又不容拒绝。
派对比想象中更盛大。青岛商界名流的子女们几乎都到了,空气中弥漫着香水、酒精和权力交织的气息。
苏眠的弟弟苏航是个张扬的年轻人,一见年华就热情地迎上来:“年哥!久仰大名!我在国外就看过你获奖的报道!”他递来一杯香槟,“以后还请多指教。”
年华接过酒杯,目光在人群中扫过。然后,他看见了那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谢雨霏站在落地窗边,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连衣裙,与周围珠光宝气的女宾格格不入。她手中端着一杯果汁,正安静地看着墙上的画。
“她怎么来了?”年华低声问苏眠。
苏眠挑眉:“看来谢博士的会议结束得比想象中早。”
就在这时,谢雨霏也看见了他们。她微微怔了一下,随即礼貌地点点头。
苏眠拉着年华走过去:“谢博士,真没想到你会来。”
“我父亲与苏董事长是旧识。”谢雨霏的声音很轻,却足够清晰,“他让我代他问好。”
三个人的站位形成一个微妙的三角。泳池的水光反射在天花板上,波光粼粼,像不安的心事。
“听说年先生为了谢博士的方案,熬了好几个通宵。”苏眠突然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个人听见。
几道目光立刻投了过来,带着探究和玩味。
谢雨霏的指尖微微收紧:“我们只是在做应该做的事。”
“当然,文物保护嘛,很重要。”苏眠晃着酒杯,“不过有时候太执着于过去,会不会错过眼前的风景?”
话中有话,连周围的人都听出了弦外之音。
年华正要开口,一个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
“在聊什么这么热闹?”
沈慕晴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穿着一条淡紫色的长裙,像一抹温柔的夜色。她很自然地站到年华身边,对谢雨霏微笑:“谢博士,又见面了。”
微妙的气氛被打破。苏眠的眼神冷了一瞬,随即又挂上完美的笑容:“慕晴今天真漂亮。”
“比不上苏小姐明艳动人。”沈慕晴温声回应,转头对年华说,“周屿在外面,说有事找你。”
年华点头,对两位女士示意:“失陪一下。”
他转身时,余光看见谢雨霏轻轻松了口气。
露台上,周屿正倚着栏杆看海。
“救场及时。”年华走到他身边。
周屿耸肩:“慕晴发现的。她说看见谢博士一个人站在那里,像只误入狼群的小鹿。”他压低声音,“苏眠故意的?”
“你说呢?”
海风很大,吹乱了他们的头发。别墅内的音乐隐隐传来,像另一个世界的背景音。
“说正事,”周屿正色道,“我听说苏家想在八大峡项目里分一杯羹。苏眠最近在接触几个关键人物,恐怕不只是为了帮你。”
年华望着黑暗中的海面:“我知道。”
“那你还要跟她...”
“我有我的考量。”
回到室内时,派对正进行到高潮。苏眠站在小型舞台上,拿着话筒:
“感谢大家今天来欢迎我弟弟回国。借此机会,我也想宣布一个消息——我们苏氏集团将正式进军文旅产业,第一个项目就是与年华建筑事务所合作的‘海上度假村’!”
掌声雷动。无数道目光投向年华,有羡慕,有嫉妒,有算计。
他站在原地,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越过人群,他看见谢雨霏正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复杂。
沈慕晴走到他身边,轻声说:“你不该让她一个人面对这些。”
年华知道“她”指的是谁。
他穿过人群,走向谢雨霏。音乐声很大,香槟的气味甜腻得让人头晕。
“我送你回去。”他对她说。
谢雨霏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摇摇头:“不用了,我叫了车。”
“这里不好打车。”
“真的不用。”
他们的对话被走过来的苏眠打断:“年华,爸爸想跟你聊聊度假村的细节。”她亲密地挽住他的手臂,对谢雨霏微笑,“谢博士要一起吗?虽然你对这种商业项目可能不感兴趣。”
谢雨霏后退半步:“不了,我正好该走了。”
她转身离开的背影挺直而孤单。年华想追上去,却被苏眠紧紧拉住。
“别忘了你是谁的人。”苏眠在他耳边低语,声音甜蜜而冰冷。
派对在深夜结束。年华站在别墅门口等代驾,手机里有一条谢雨霏刚刚发来的消息:
“1935年图纸上的那行字,我查到了相关资料。周一方便见面详谈吗?”
他收起手机,抬头看见沈慕晴走了出来。
“我送你?”他问。
沈慕晴摇摇头:“周屿送我。”她停顿了一下,“年华,别让自己变成另一个人。”
代驾的车来了。年华坐进后座,摇下车窗。夜风灌进来,带着海水的咸味。
他拿出手机,回复谢雨霏:
“周一上午九点,老仓库见。”
车驶离别墅区,城市的灯火在窗外流淌。他闭上眼,想起派对上的谢雨霏——站在繁华中央,却像一座孤岛。
也想起那个西北民居模型,想起母亲生前说过的话:
“小华,无论你以后走多远,都不要忘记自己从哪里来。”
代驾师傅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先生,是直接回家吗?”
年华睁开眼:
“不,去八大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