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恩师
这篇怀念恩师的文章,之所以收在这里,是因为在我的大学期间,恩师在校园之外用书信的方式给了我太多教益。这是2006年4月为纪念恩师去世一周年而写的纪念文章。
2005年5月5日凌晨7时,我的恩师万里走了。
当天上午一兵(万老师之子)打电话告诉了我,虽说早有预感,但还是觉得突然,遗憾没能再见老师一面。我赶紧协调好台里的工作,第二天开车直奔沧州。

恩师万里
她是原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著名播音员,当年和齐越、夏青等并肩战斗。那场历史性的错误,使她下放到我的家乡沧州黄骅。无论是学艺还是做人,她老人家对我倾囊相授,悉心教诲,像对自己孩子一样。
一路无语,思绪万千。回想起万老师大半生的不幸遭遇,回想起她在全国率先开设“口语课”的不屈身影,我都感慨不已。
万老师身上具有中国典型知识分子的所有特征。她活得太认真,对自己要求苛刻,事事都竭力做到最好,是个理想的完美主义者。由她创建的“汉语口语表达课”,1989年被国家教委授予“国家级优秀教学成果奖”。她告诉我这一消息时,似乎比回到中央台的话筒前还要兴奋和喜悦。
知道“万里”的名字,是20多年前的事了,当时刚上高中,就听说黄骅有一个女“右派”——原中央电台播音员万里,在这苦海盐边的小县城度过了20多个春秋。这里既有她痛苦的回忆,又有她幸福的陶醉,直到她1984年9月离开黄骅正式调到沧州师专。
恩师万里,在沧州是个传奇人物。我还在上中学时,就读过《沧州日报》连载的一篇报告文学《一个女播音员的命运》,主人公就是恩师。她坎坷不幸的遭遇和对命运的抗争,读后让人动容。叹息之余,更觉得她的神奇、神秘。
当时的“万里”,在我的心中是那么地遥远,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日后会成为她的学生。
认识万老师要感谢我的中学语文老师许建国(现为我家乡黄骅市副市长),许老师是万老师的学生。他把自己的所学所悟传授给了我,又向万老师极力推荐我。
第一次与万老师见面是1986年。许老师陪我去沧州的万老师家里,听了我的朗读后,万老师很高兴,觉得我属可造之才。她嘱咐我一定要把学业搞好,建议我先考大学,再走播音主持这条路不晚。
1987年,我考入了河北大学中文系,当年的寒假,我没有回家,径直奔向沧州万老师的家中,下定决心当面向老师说出拜师学艺的想法。那一年的冬天很冷,天又飘着雪,邻居说老师不在家,开会去了。我在楼下足足等了三个小时。老师回来看到“程门立雪”的我,很感动,当即表示收下我这个学生。
从那天起,万老师一直没有间断对我的指导。1988年到1991年大学期间,老师的来信我一直珍存着。工作后,电话交流代替了书信,更觉出信件的珍贵。如今,睹物思人,黯然神伤。从最初一字一句的吐字发声,到后来布局谋篇的把握控制,再到对情感节奏的灵活运用,我的朗诵技艺无不浸渗着万老师的心血。
1993年,我从全国600多名在职主持人报考者中脱颖而出,由河北电视台调入中央电视台。听到这一消息,万里老师似乎是完成了一桩未了的心愿,异常兴奋,再三叮嘱我从头开始,提醒我北京卧虎藏龙,虚心勤奋才能走得更远。
十几年来,在中央台的我摸爬滚打,没有辜负老师的期望。2001年,我荣获了中国广播电视主持人最高奖——“金话筒”奖,之后又完成了从主持人到制片人的角色转换,更自主地更有创造性地工作着、生活着……
那天,一兵见到我,说起万老师临终前的遗愿,其中一点是希望我能送送她,并在遗体告别时让我朗诵和她曾经并肩战斗的播音前辈齐越老师1993年写的文章《愿好人一生平安》。这篇文章是齐越老师寻找万老师十几年无果,偶然在1990年年底的《中国广播报》上看到我对万老师的专访《音播万里》后,有感而发的一篇回忆文章。
在5月7号上午九点的遗体告别仪式上,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想着与恩师交往的一幕幕,含着泪向前来送行的各界人士完成了老师的心愿。当时我听到很多人在抽泣,刹那间更感到恩师的不平凡。其实每个人都是哭着来到世上的,迎接婴儿的是亲人们的张张笑脸;当有一天离开人世的时候,能有很多人尤其是素不相识的人哭着为你送行,这足以让人于九泉含笑。
最让我感动的一幕是最后的遗体告别,我搀扶着和万老师相濡以沫43个春秋的赵立泰老师来到万老师遗体前,赵老师的字字句句让人心碎:书玲啊(万老师原名),你走得很风光啊!很多人都来送你啊!你的遗愿都实现啦!你最喜爱的学生也来啦!书玲啊,咱俩共同生活了43年,如果还有来生,我们还做夫妻,你在天堂等我!
此时,我的身心被生离死别的深情震撼着,早已泣不成声。
回到北京,跟爱人讲起这一幕,她也是流着泪听完的,我们感动于两位老师深沉的爱,更痛惜赵老师的形单影只。
转眼,万老师去世快一年了,生前她一直担心我爱人的身体(1999年严重摔伤过),在此向万老师报告一声:她身体已经痊愈,在您走后的7月16号,我们有了女儿白果,她非常的健康可爱。相信老师九泉之下有知,一定会为我们高兴的!
恩师走后,我把她朗读的也是她最喜欢的《松树的风格》一直放到车里,想老师的时候就打开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