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圆梦(二)

「蔷薇,你来这里干嘛?我现在可没空陪你胡闹,再不想办法把夏雪救出来的话,就来不及了。」

见蔷薇缓缓举起手中握着的梦魇之枪正对着自己,叶空紧绷起神经,有些慌张不安了。

而此时,音乐学院的101自习室里,只有知男一人呆呆地站在那里,盯着倒在地上的蔷薇看了半晌,他无法理解蔷薇刚刚的举动,脑海里又一次回想起刚刚在这里发生的事:

【「你果然有事瞒着我,快告诉我叶空现在在哪?」

只见蔷薇紧紧抓着知男的袖子,她很想现在就过去和叶空见面。

「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知男转过头撅着嘴回答道,

「他和一个叫晨雨的灵媒师正在寻找可以拯救夏雪的方法,我只听他们提到什么“梦界”,其他的不清楚。」

「梦界?」

听到这个词后,蔷薇愣了一下,但仔细回想后,她马上察觉到自己在那个黑盒子里装的梦魇之枪使用说明书上看到过这样的字眼。

「原来如此,他打算去梦界把夏雪的灵魂救出来,真是的……这家伙还是老样子,什么都不跟我讲就这么擅自行动。」

说罢,蔷薇低着头笑了一下,又一次举起手中的梦魇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弹巢里的子弹切换到黄色的记忆窃取弹。

「蔷薇,你真是个无可救药的人,你就打算这么逃避掉么?」

知男以为她又打算自我了断,气愤地怒吼道。

「不,你误解我的意思了,知男。」

蔷薇笑道,眼里莫名闪着泪花,

「这是记忆窃取弹,并不会对我自己的生命造成影响。我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帮叶空把夏雪的灵魂夺回来。」

说罢,蔷薇扣响了扳机,子弹从枪口射出化作黄色的光点射入她的头部。不一会儿时间,她的瞳孔开始缩小,眼里的光芒开始变得暗淡起来,最后“啪嗒”一声,倒在了地上。

「喂,蔷薇,你刚刚对自己做了什么?」

见蔷薇突然倒在地上,知男慌忙冲上前去把她搀扶起来,但不管怎么叫,蔷薇都没有醒过来回应他。

「这是?」

就在这时,蔷薇左手的手心处有一样东西滑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等知男捡起后才被眼前的东西震惊到了,那是一颗写着“顾”字的黄色子弹。蔷薇没有食言,她真的决定把晓晓的记忆还给她。】

「蔷薇,作为你的朋友,我一点都不了解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思绪回到现在后,知男将捡起的存有顾晓晓记忆的备份子弹藏在口袋里。他回头看向窗户,外面的夜已经很深了,便弯下腰准备背着昏迷不醒的蔷薇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教室外面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听响声和频率,应该不止一个人。

「不许动,我们是警察。」

一帮穿着警服的警察居然大半夜地来到这间教室做调查工作,只见他们从教室进来后马上转移到教室的四个角落,举着枪把知男和蔷薇二人包围住了。而在那穿着整齐的警察队伍里,有一个熟悉的面孔走上前来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把枪放下来了,此人正是夏雪的父亲夏阳炎。

「你是夏雪的同学吧,麻烦你可以退后一下么,我们要调查那名倒在地上的少女。」

夏父说罢,旁边警察走上前去对倒在地上的蔷薇做全身的搜查工作。

「没有,你所说的那把梦魇之枪,没有在她身上。」

搜查完后,那名警察摇了摇了头,表示没有找到任何和线索有关的东西。站在旁边围观的知男很是惊讶,额上直冒冷汗,刚刚他亲眼看到蔷薇用那把梦魇之枪攻击了自己,怎么突然就腾空消失了。

「这就奇怪了,难道我们又搞错了。」

夏父皱起了眉头,一脸无奈,掏出手机拨打了徐正羽的电话,

「喂,老徐,这跟你讲的完全不对啊!这个叫蔷薇的女孩身上根本没有带梦魇之枪,我们要怎么确定她就是罪犯。」

「不要这么轻易下结论嘛,老夏,这家伙没把枪带在身上不代表她不是凶手。」

徐正羽懒洋洋地靠在木椅上,捋着山羊胡说道,

「再仔细观察下那家伙的样子,不能放过任何细节。」

就在这时,一名正在搜身的刑警把了下她脖子上的脉搏,露出惊慌的神色:「这女孩,不是已经死了么?」

「你说什么?」

夏父听罢,慌忙赶过去一探究竟。

「怎么了?老夏。」

电话那边传来老徐的声音。

「喂,是你这小子干的好事么?」

搜身的刑警起身后,向旁观的知男抛来了怀疑的目光。

「不不不,这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啊!」

知男慌忙摇了摇手辩解道,他不想被警察这样颠倒是非地怀疑,

「我就在刚刚还被她用枪指着威胁呢,她完全不听我劝阻,就对自己开枪了……」

听到知男的辩解后,夏阳炎马上停止调查,欠起身站了起来:「等等,你刚刚说什么?她对自己开枪了?」

电话那头的徐老实在看下去了,提议道:「我说老夏,你们这么纠结这个问题,为何不去监控室里看下刚刚在这里发生的事。」

「对啊,不过这个点麻烦学校帮我们开监控室,会不会打扰到他们?」

夏父的语气里还是有些担忧,他们这样冒昧闯进学校本来就很不友好了,要是继续提出过分的要求可能会被人举报扰民。

「打扰什么呀,这可是事关人命的案子,我们警察有权去那里调查。」

旁边的搜查巡警完全不在乎夏父的担忧,他们从警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么莽撞地过来的,若有丝毫的犹豫都会耽误整个案件的破解进度。

「等等,这女孩怎么看都一副快死掉的样子,要不要把她送医院去。」

就在这时,小张同志提议先把嫌疑犯周蔷薇送到医院去,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凶手,她都享有基本的生命健康权。

「不用了,现在送去医院也来不及了,我们还是先去监控室把案件调查清楚吧!」

电话那头的徐老对他们这样磨磨蹭蹭的举动很不耐烦。

「怎么能把她放在这里不管呢,怎么说这也是条人命啊!」

小张马上反驳道,语气带着一丝焦虑。

夏父突然走上前去,拍着他的肩膀镇定地说道:「我明白了,小张,这孩子就交给你了。你先叫辆救护车把她送医院去吧,能不能抢救回来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我们不能把一个昏迷不醒的孩子放在这里不管。」

听罢,小张点了点头,马上叫了辆救护车过来,背着昏倒在地上的蔷薇往教室外走去。

「我说老徐,我们这么做真的对么?」

等他们得到学校工作人员的同意进入监控管理室后,夏父还是有些放不下心。

「相信我的直觉吧,这边的问题已经解决了,至少没有让梦魇继续作祟下去。那边的情况就交给我女儿吧,她会想办法救出你女儿的。」

徐老的语气里透露着镇定与信任,看来他对自己女儿作为灵媒师的实力很肯定,但晨雨那边的真实情况却没有他想象得这么乐观……

「梦魇之枪?难道说那家伙就是……」

在外面施法的晨雨通过阴阳眼看到梦界里蔷薇手中握着的那把枪,很快有了印象,马上用焦急的语气对叶空命令道,

「叶空,离那家伙远点。现在不要跟她有任何的矛盾冲突,我会想办法把你的灵魂从梦界里踢出来的。要是在这里被那家伙干掉,所有一切的努力都白费了。」

而叶空此时额头上直冒冷汗,被蔷薇手中的枪直直地指着,他不敢轻易和晨雨对话。

「不用这么紧张啊,哥哥,我是过来救我最好的朋友的。」

蔷薇突然弯起嘴角露出了微笑,说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话语。

被孟婆拉回望乡台的夏雪,看到蔷薇的样子,有些疑惑:「蔷薇,你怎么到这来的?知男没有把我的东西还给你么?」

「不用担心,夏雪,知男给我的东西我都看到了。」

蔷薇抬起头对着望乡台上的夏雪笑了笑,不再像之前那样刚见面就以仇视的目光看着她。

「你们俩在这里谈什么呀?再把时间耗下去,梦魇就……」

叶空刚放下手中的降魔剑准备劝蔷薇回去时,她拉响了梦魇之枪的扳机,一颗黄色的记忆窃取弹正对着叶空从枪口射了出来。

「哥哥,你就留在现世完成我们四人的梦想吧!」

蔷薇扬起嘴角,强忍着泪水,她知道这一别就是永远,但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顾虑了,

「夏雪的事就交给我来解决。」

然后,中弹后的叶空的灵体突然化作光点腾空消失了。

「叶空?」

看到叶空突然消失在自己面前,夏雪有些担忧。

「没关系的,如你所愿,叶空已经被送回去了,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他会被梦魇扣留在这里了。」

蔷薇平静地说道,原来她刚刚射出的记忆窃取弹偷走了叶空从现世来到梦界的记忆,这才让他的灵魂无法继续在这里保持下去,只能弹回到现实。

「怎么回事?」

叶空猛地睁开眼从回到了现实,一直在旁边观察情况的晨雨忧心忡忡地问道,从她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她现在有些焦虑和不安,事态的发展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预算范围。

「蔷薇她,用梦魇之枪攻击自己来到了梦界,而且她不允许我干扰他和夏雪之间的对话。」

叶空喘着气回答道,看来刚刚发生的事对他刺激不小。

「为什么会这样?她来梦界到底想要干嘛?」

晨雨皱起眉头,完全无法理解蔷薇来梦界的动机。

「小姑娘,你到这里来也是打算把她带走么?」

孟婆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好不容易刚走掉一个搞事的,她不希望眼前这位小姑娘也同刚刚那个小伙一样冥顽不化。

「是的。」

蔷薇点了点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写着“周”字的记忆备份弹自信地笑道,

「就用这个来换取。」

看到蔷薇手中那颗黄色的记忆备份弹后,孟婆的脸涨得通红,有些吃惊地问道:「这个是记忆备份子弹么?居然承载了你至今为止所有的记忆。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不是说过了么,我是过来救我最好的朋友的。」

蔷薇闭了闭眼镇定地答道,语气里没有丝毫的不安和紊乱。原来看过梦魇之枪使用说明书的她,早就知道要想拯救一个灵魂,除了付出同等的代价没有其他任何办法,所以在来梦界之前她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我明白了,门已经打开了,你可以进来了。」

孟婆脚底下冒出的黑色巨爪消失后,夏雪获得了自由,而通往望乡台的无形之门也终于打开了。

「夏雪,我终于能见到你了啊!」

穿过无形之门踏上前往望乡台的蔷薇,在台阶上一路小跑,眼里闪着激动的泪水。

等来到望乡台后,俩人紧紧地抱在一起,生怕会再一次分开。

「你在那张书签上留给我的寄语我都看到了,你还是一成不变,这么纯真这么善良。」

蔷薇看向她的时候,眼里还闪着泪光。

「这都是你教给我的,如果那天没有看完你给我的这本书,我或许就不会想到主动和父亲提议,也不会有后来发生的一切。」

夏雪眨了眨眼睛,欣慰地说道。

「不,我连做你朋友的资格都没有,但是,就算是这样的我,最后能为你做一件事可以算是对我的赎罪么?」

蔷薇摇了摇头,擦干泪回答道。

「蔷薇,你并没有做错事,都怪我,要是早点把事情讲清楚的话,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夏雪用温和的目光看着她,就是现在的她也没有对蔷薇之前向自己做的事抱有埋怨以及仇恨的想法,

「你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一直给我带来勇气和希望,我心目中那个无所畏惧的小王子。」

听到这里,蔷薇刚刚止住的泪水又一次如瀑布般倾泻下来,为了不让夏雪看到她这副让人为难的哭丧脸,她捂着双眼慌忙转过身去。

「怎么了?蔷薇,遇到什么伤心事了。」

看到蔷薇有些反常的举动,夏雪有点好奇。

「不,没什么,我很高兴啊!最后还能听你亲口对我说这样的话。」

蔷薇擦干泪后,转过身时强忍着泪水,表情有些僵硬,她不想让自己最好的朋友在这种时候看到自己弱小卑微的一面。

「时间不多了,孟婆,就用我毕生的记忆来换取夏雪完整的灵魂吧,由我带她离开这里。」

交代完毕后,蔷薇牵起夏雪的手准备出发了。

「从望乡台下去,一直沿着那条石路往下走。你们会看到前面有一扇门,名叫“因果之门”,通过它就能回到现世了。」

孟婆答应了她的请求,并给他们指明了回到现世的道路。

「谢谢你,老婆婆。」

蔷薇和夏雪鞠了个躬向她道谢后,踏着石阶小路,急匆匆地朝因果之门的方向跑去。

「是时候该告别了,我要留在这里。」

来到因果之门的大门口后,蔷薇放下夏雪的手,突然停下前进的脚步,道出了让夏雪震惊不已的话语。

「你在说什么?蔷薇,我们要一起回去,我们梦蝶乐队不能少了你,还有你的吉他。」

夏雪还没来得及转身质问,蔷薇在后面猛地推了她一把,把她推向了因果之门。而门外的世界竟是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可以立足的地方,只有通往现世的深不可测的深渊。

「啊……」

夏雪完全没反应过来,就已经从因果之门上跌落到通往现实世界的深渊。

「那就由你代替我成为那个吉他手吧,是你的话,肯定能做到。」

蔷薇把储存着自己毕生记忆的备份子弹(包括和夏雪相遇至今的所有记忆)塞进弹巢里,扣动扳机后,一颗黄色的子弹从枪口射出,化作闪耀的黄色光点朝正在下坠的夏雪射去。

「再见了,我最好的朋友。」

蔷薇整整18年记忆的进入夏雪脑海里的一刹那,无数张她熟悉或不熟悉的画面仿佛走马灯似地,在她眼前快速闪过。她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眼前有一个模糊不清的巨大挂钟在快速旋转,而蔷薇的声音伴随着一张张画面在她脑海里飘过:

【「小蔷薇,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们吧,我们就是你的家人,有困难就应该互相帮助。」

「嗯,谢谢你,警察叔叔!」

「哇,叔叔,我看起来这么老么?还是叫我建康哥哥吧!」

…………

「你没事吧!」

「谢谢你!」

「不客气,我叫叶空,你叫什么名字?」

「蔷薇。」

…………

「你好,我叫周蔷薇,叫我薇薇就行,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我叫夏雪,叫我小雪就可以了。」

…………

「为什么……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蔷薇。」

「你忘了我们四人之间的约定么?」

「抱歉,那个约定,打一开始我就没打算去遵守。」

「我对叶空只是……」

「永别了,我最初的朋友!!叶空,由我来保护。」

…………

「什么你心中最强大的小王子啊,什么让我找一朵自己想要呵护的花,亲手将你的梦想断送的我,有什么资格可以成为你的信仰?」

「我根本就没资格做你的朋友,也无法成为你所憧憬的小王子,更没有资格成为叶空想要呵护的那朵花。」

…………

「你们俩在这里谈什么呀?再把时间耗下去,梦魇就……」

「哥哥,你就留在现世完成我们四人的梦想吧!夏雪的事就交给我来解决。」

…………

「是时候该告别了,我要留在这里。」

「你在说什么?蔷薇,我们要一起回去,我们梦蝶乐队不能少了你,还有你的吉他。啊……」

「那就由你代替我成为那个吉他手吧,是你的话,肯定能做到。再见了,我最好的朋友。」】

夏雪在深渊底下挣扎着想要爬上去将蔷薇拉回来,但自己的身体在地心引力的影响下,同自己的意愿相违背,径直往下坠落。

眼前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不清,眼看着因果之门即将关闭,那道唯一的光点即将消失殆尽。随着夏雪的身体渐渐往下坠落,她挥动起右手伸向前方,那道光点与她的手掌相比较只有一个灯泡大小。

她试图用手抓住它,不想让那道象征着离别的光芒离自己而去。最后在光芒彻底消失的那一刹那,夏雪的泪腺已经彻底崩坏,拼尽全力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不要……不要……不要走,蔷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