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十里,桃花开。帝阁礼台,清扫焚香,披上帷幔,铺上毛毡,调琴烹茶,天子亲临,一场盛大的雅宴拉开帷幕。
此为春闱,策论赋诗为主,间杂个人小叙,天子亲临评判,授封。
春闱一试上,秦济不出所料,拔得头筹,圣上赐金五十两,锦帛二百匹,以资鼓励,一时间羡煞旁人。
而都青在春闱试上,只是赋诗一首,吟咏片刻,回座后只是静看其他参赛者,心底暗暗揣摩别人的对答,不言语。
用秦济的话来说,就是一块木头。
可是,这块木头凭一首雅致玲珑的小诗,仅名次于他,圣上赐金十两,锦帛一百匹。除此之外,还赠美玉一块,笑曰:“君子如玉。”
都青一番推辞,收下了。美玉盛放在一个长条红木盒中,盒上配金锁,盒身饰金纹,精致华丽。美玉盛于华盒中,好比士人入朝为官,天子喻此意,在座者都懂。
士人可以摆脱利的束缚,却难以和名声一刀两断。古来贤者多为后世流芳而身济天下,把名誉看得比生命还重要,都青这等殊荣,远胜秦济这个第一名。
秦济看着自己远比都青多的赏赐,又瞪着都青桌上那个盛放着美玉的红木盒,瞪大的眼睛好像眼珠子都要骨碌滚出来了。
花红柳翠时节,宫闱深深,难见天光。
朱墙的漆少有脱落,鎏金的瓦光泽黯淡。轻纱珠帘之后,一双白净的手抚过茶盏,嫣红的唇轻轻吹开茶雾,双眸灿烂好似山河风华。
她穿着华丽的衣裳,乌青的发髻上戴上金钗玉簪,妍丽的容貌如遗世独立的仙子。一只白玉手镯,裹着金边,做工精良,内圈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鸾凤之纹。
座上有一人,在其他人都把目光投向不是第一名、胜似第一名的都青时,她却把目光汇聚在秦济身上,眸间的神色似笑非笑。
那袭青衣,宛如鹤立。
雅宴结束后,秦济被宫婢告知,珠阳公主与鸿宾楼有请。宫婢恭恭敬敬地把帖子呈递到他的手上,秦济看着宫婢眼神中的恭敬之色,有一种轻飘飘似在云间的感觉。
秦济颔首凝笑接过帖子,保持世人的风雅之姿。可是他心中却暗生疑惑,金枝玉叶的公主,怎会注意到他这么个穷书生。
这时抬着圣上赏赐的大力士从他的眼前经过,他才想起来自己是春闱试上的第一名。
想到这里,秦济眸底闪过一丝寒芒,碎念道:“这天杀的都青,抢尽了我的风头!”
宫婢隐隐听见他的谰语,面露疑惑之色的抬头。秦济的脸上马上换上温文的笑容,频频朝宫婢点头,以示递帖之谢意。
宫婢行礼之后,带着疑惑退下了。
秦济手里捏着大红底烫金的帖子,心中稍有喜色,眉间便披露出骄纵之意。他甩甩宽大的衣袖,清风钻进他的袖间,明明满是春寒之意,他却觉得清凉冰爽。
人逢喜事精神爽,现在就差给他快马一匹,让他驰骋于闹市之间,踏尽京城名花,任它枝折花落,扬起的风尘毫不掩饰他的快意潇洒。
珠阳公主早早地在鸿宾楼里等候秦济,在秦济到来之前,又仔细比对了一番桌上的茶盏,寻思着是用清茶还是浓茶好。
她个人偏好浓茶。
但是想着读书人多半是清雅之士,大多不喜浓茶,就揉额叹息让侍女撤下浓茶。侍女不解的斗胆问道:“他只是一个书院学子,公主何必为他迁就呢?”
珠阳公主瞪了一眼侍女,似乎对侍女这种看轻秦济的说法颇为不满。她正色道:“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有才之人日后定会显贵,你一个小小的婢子懂什么?”
侍女见珠阳公主已起愠色,便不再言语,小心翼翼地把浓茶撤下,轻声告退。
侍女刚一脚踏出门槛,便撞上了前来赴约的秦济。珠阳公主冰冷的目光马上让侍女遍体生寒,正当侍女惶恐不知所措之际,秦济扶起侍女,和颜悦色的道:“姑娘当心。”
士人温文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珠阳公主的目光变得柔和。
侍女受宠若惊,匆匆退下。
秦济不知道,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让珠阳公主对他死心塌地。日后他知晓这件事时,为时已晚了。
桃花开得正娇艳,簇拥整个京城。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羽色艳丽的绿鸭浮碧水之上,争相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