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还是下雪,纪清离一如往常,身披雪白色的大氅,站于马车旁,手里握着暖炉,抱着厚厚的灰黑色的狐狸毛大氅,那是以前纪勇狩猎而做的,纪清离一直保存着,她想有朝一日能送给张泽。
算来算去,她已经陪在张泽身边一年了。
她微微垫了垫脚,期待的望着朱红的宫门。
一众红绿色的大臣们,纷纷走了出来,个个都是面露愁容,眉不开展。
她也微微淡眸,叹息一瞬,定是朝堂上又出什么事了,这几日,京中流民日渐增多,她将名下的房屋,皆数拿了出去,用以安置,开设粥厂,布粥,可只是缓了一时之急。
这些大臣,张泽怎么不可能心焦和烦恼呢?
张泽眉宇微愁,从宫门走了出来,瞧见纪清离在站在不远处望他,便停住步子,眉目微微一笑。
纪清离走了上去,轻轻捏了捏他的衣服,单薄的可以一下就摸到他的肉,她将大氅给他细细披好,说道:“节衣缩食也要有个度,别把自己弄垮了,你要是倒了,这冕朝便没了主心骨,我的爹爹会揍你的,他辛辛苦苦守的江山,可不能败在你手上。”
纪清离不怕别人的闲言碎语,但她也怕别人议论他,故意说起父亲,是为了让旁人以为,她只是将他当作了爹爹那般的人。
而张泽也只是照顾好友遗孤罢了。
张泽身体有些僵硬,他瞧着纪清离,没有言语,眼底深沉,过了片刻,还是淡淡一笑:“你说的对,我不能垮。”
纪清离瞧他,应了自己,她高兴的跳了跳:“那我们回去吧,我想走走。”
张泽点了点,二人便漫步在雪地里。
她蹦蹦跳跳的好不折腾,蹲下又跳起,小跑到张泽旁边,眼眸星星的瞧着他,调皮一笑,将他的乌纱帽揭下来,撒上自己刚刚抓的雪,说道:“这样,你就和我一样白头了。”
雪下的极大,大的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容,纪清离眼里悲喜,但嘴唇却始终上扬着。
张泽接过静霜递来的伞,给她遮住眼前的雪,将她发间的雪,轻轻禅了下来,他说:“听老陈说,你又没好好听话吃药休息,而是拿着剑,在院中练个不停,纪清离,你还想不想要命?”
纪清离吐了吐舌头:“当然要,怎么可能不要?我爹爹那是迷信,算命的还说他能活好几百岁呢……”
张泽瞧见她眼底的悲,眼神晦暗不明,过了良久他道:“纪清离,要好好活着,听话。”
纪清离不想被突如其来的叮嘱,影响心情,总感觉要生死离别一样,她小心试探的问:“今日朝堂上,可是发生了何事?亦或是说,又要打仗了?为何,那些大臣出来瞧我的眼神如此奇怪?”
张泽摸了摸她的头,笑了笑,说:“不打仗,只是草原来了使者,要我前去交涉,大臣见你奇怪,还不是因为,你今日的妆容……”
“静霜,镜子。”
静霜将包里常常带着的镜子,递了过去。
“你看,眉画粗了,这腮红,也太红了。”
张泽眼里含着宠爱的逗她,纪清离信了真,拿着镜子,仔细瞧了起来。
“一看,还真有点。”
张泽微微一笑,接过静霜递过了的胭脂,细细给她改了起来。
一笔一笔轻轻的描绘,像是在轻轻磨砂至宝一样。
纪清离没忍住,微微抬眸,拿眼瞧他,她清晰的听见他轻轻的呼吸声,还有自己快要蹦出来的心跳。
她觉得这一幕,像极了做梦,这一年来,张泽虽对她照顾有佳,却从未有过越举,每次,她去接他,都保持着距离,说话虽然算不上梳理,却从未有过此刻的暧昧靠近。
她在心里面想,一定发生了什么,她要知道是什么。
张泽将她送回府,瞧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朱红的大门里,才抬步离开。
而纪清离却是躲在门后,又溜了出去。
纪清离去了皇宫,见了长公主,从她的嘴中,才得知了今日朝堂之事。
“这几年,年年大旱,严寒,旱死不少人,也冻死不少人,粮库早已亏空,壮丁更是损失惨重,我朝已经没有了跟草原人再耗下去的能力,即便再打一次仗,到最后也只能两败俱伤,再加上流寇四起,与之勾结,国内动荡不安,他们以此胁迫,要求我朝,奉上黄金白银,红颜佳人,前去和亲。”
长公主,朱宓看着纪清离又道:“你可知,克里族的大可汗,要的佳人,点名了是你?”
纪清离摇了摇头,朱宓便是轻蔑一笑:“你当然不知,是张泽,用自己,换了你,张泽让那些草原人,吃尽了苦头,将他送去为囚,比你更合适。”
“他说,我们冕朝,祖祖辈辈就没有拿女子去换取和平的道理,不能受这气,不能被克里族当成软柿子捏,现如今,朝堂多了一个叫做徐青贤的能人,年纪轻轻,格局高远,能力学识又不在他之下,他放心了,才将自己交托了出去。”
朱宓轻蔑的看着纪清离:“你满意吗?纪清离,事事都有他人替你,你可满意?”
纪清离听完,深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着朱宓,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道:“我要见太后。”
朱宓恨她,恨她事事身后都有一个张泽,事事都帮她,为她考虑……
而自己却像个笑话,为他不嫁,盼着他有朝一日能回回头瞧瞧她,可他的眼里只有纪清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