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河梁的初雪落得悄无声息。赵六裹紧驼色大衣,站在积石冢前,指尖摩挲着羽绒服内袋里的玉蝈蝈。翡翠触须隔着布料轻颤,像冬眠的虫在梦中翻身。三个月前,他在暖暖的墓前种下一株沙棘,如今枯枝上凝着冰晶,倒映出远处新立的女神庙遗址纪念碑——那是省考古队根据他提供的线索重建的。
“赵总,青铜祭坛的3D复原模型做好了。“助理小跑过来,平板电脑屏幕在雪光中泛着冷蓝,“省博想请您下周去验收。“
赵六的目光掠过屏幕上旋转的虚拟祭坛。饕餮纹在数据流中扭曲成蚩尤的面容,蓝玉眼珠的建模精度让他恍惚——那分明是双在涿鹿战场上回眸的神态。自向阳食品集团赞助考古项目以来,他早已习惯这些穿越时空的错觉。只是每当午夜梦回,灵车坠崖时玉蝈蝈振翅的嗡鸣仍会在耳畔炸响,比任何闹钟都更刺骨。
手机震动,陌生号码发来一张泛黄的老照片:1985年的车祸现场,面包车残骸里蜷缩着年轻时的自己,手中紧握染血的玉蝈蝈真品。背景中,刘正科的身影模糊如鬼魅,正将某件东西塞进警车后备箱。
“博物馆地下二层B区17号柜。“附言简短如墓志铭。
**番外篇·暗室**
六号别墅的地下室比墓穴更阴冷。王主任摘下口罩,防毒面具在脸上勒出深红印痕。他举起紫外线灯,墙面渗出荧蓝的斑点——是双女神像的朱砂残粉,与三十年前牛河梁盗洞壁上的痕迹如出一辙。
“刘正科最后挖通的不是暗道,“他对着执法记录仪解说,“是时空折叠的裂缝。“手电光束扫过墙角青铜鼎,鼎耳缠着半截领带,布料上“刘正科“的绣字爬满霉斑。鼎腹的饕餮纹正在渗血,黑红的液体汇聚成蝈蝈图腾,翡翠触须刺破锈层,在暗室中振出残影。
突然,监控屏幕雪花闪烁。1985年的监控录像自动播放:年轻刘正科跪在盗洞深处,将玉蝈蝈塞进少年墓主裂开的颅骨。画面跳转至2023年灵车坠崖现场,赵六怀中的骨灰盒迸发蓝光,暖暖的虚影正从积石冢裂缝中伸出手——
“咔!“
暗室陷入黑暗。王主任的惊叫与五千年前的战鼓声重叠,执法记录仪滚落在地,最后定格在墙面:新鲜的血手印按在蚩尤面纹上,指节戴着刻有“轩辕“二字的玉戒。
**花絮·沙棘纪事**
向阳食品厂的老员工都知道,库房最深处的冰柜从不存放原料。每月初一,赵六会独自打开3号柜,取出用枣泥酥油纸包裹的物件——那是1985年车祸现场捡回的玉蝈蝈碎片,每片都用朱砂标注出土层深度。
新来的质检员小林曾偷偷撬开过柜门。她记得翡翠碎屑在冷气中泛着幽光,像夏夜坟场的磷火。第二天,她在流水线上昏倒,醒来后坚持说自己看见穿兽皮的少女在揉面,青铜鼎里的面团正渗出暗红血珠。
“那是双在给鵾做陪葬面人。“独臂老师傅往枣泥里撒着糖霜,“五千年了,祭祀的供品总得换个模样。“
窗外,牛河梁的沙棘林在风中摇曳。有牧羊人说看见穿碎花裙的姑娘骑着古铜色野马掠过山岗,车铃般的蝈蝈鸣叫惊落一地红果。博物馆的玉蝈蝈展柜前,总有白发老者驻足整日,直到闭馆时才将掌心的翡翠碎屑按在防弹玻璃上,拼出半枚残缺的“鵾“字。
**终章·虫洞来信**
第一封信出现在考古队临时板房的枕头下。泛黄的宣纸上,九黎文字如蝈蝈触须般蜷曲:
“此身为舟,已渡春秋。涿鹿星辉,皆作枣泥。“
第二封信夹在省博的捐赠名录里,落款是暖暖的笔迹:
“博物馆东墙第三块砖下,有你要的答案。“
赵六在凌晨撬开墙砖。防水匣中的录像带记录着1985年车祸真相:四名盗墓贼咽气前,将真品玉蝈蝈吞入腹中。手术刀划开胃袋的特写里,翡翠翅膀上“鵾颅裂时“的阴文正在渗血。
最后一封信没有实体。某个雪夜,积石冢的沙棘丛突然绽放,每颗红果都映着同样的画面:二十一岁的暖暖搂着赵六的腰,自行车冲进虫洞的瞬间,玉蝈蝈银链化作星轨,五千年的月光碎成枣泥酥的金黄酥皮。
风起时,牛河梁的每块积石都在低语。放羊的老汉说,那是双在教鵾编草笼的动静;护林员却说,分明听见赵六在教暖暖烤酥饼。唯有沙棘丛中的玉蝈蝈知晓,所有未尽的,都将在时空中永恒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