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那日,苏家祠堂的柏树落了满庭青籽。苏婉清跪在蒲团上誊抄祖训,宣纸边角洇开的墨迹像极了前世那碗打翻的堕胎药。廊下传来刻意压低的交谈:“扬州盐案牵出三叔公...老太爷要姑娘即日启程...“她笔锋一顿,“即日“二字在纸上晕成寒潭。
暮色染透窗棂时,顾淮序踏着满地碎玉般的月光而来。少年官服未褪,鹭鸶补子沾着文华殿的墨香,腰间却悬着那支与她今生再不相称的青玉簪。
“听说你要去金陵查旧账?“他指尖摩挲着卷宗匣上的铜锁,那是她前世在火场拼死护住的罪证。苏婉清忽然看清他眼底的血丝——原来刑部新接的漕运案卷,早将顾家那艘满载私盐的官船写得明明白白。
风过回廊,檐角铁马叮咚如更漏。她将重抄的《盐铁论》推过去,书页间夹着褪色的红梅笺:“顾大人可知,永和三年扬州漕粮沉船,打捞出的可不只是官盐。“少年瞳孔骤缩,他认得这字迹,与父亲密室中那封告密信如出一辙。
更鼓惊起寒鸦,苏婉清起身抚平素锦裙裾。发间白玉响铃簪突然坠地,碎成十二瓣月光。前世今生的光影在这一刻重叠:那年在诏狱,顾淮序便是握着这支簪子的碎片,划开了押解官咽喉。
“此去金陵水路凶险...“他解下墨狐大氅,却在触及她指尖时改换了动作。玄色氅衣最终落在紫檀架上,衬得旁边那盆十八学士愈发苍白。苏婉清望着他割断的半截衣袖,忽然想起前世合卺酒里浮沉的牵机药——原来有些分离,从相遇那日便写就了谶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