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周身银针，合计七十一针，加上老夫给她理顺丹田，去除积血，命是保住了，但……”
“什么意思？”听这话，似乎还有下文，何谋全头皮一麻，恐惧油然而生。
神医叹了口气，沉默少许，说道：“这位姑娘的伤势，老夫行医五十年也是头一回见。其实，在她受伤当夜应该就已经死了，却没想到撑到了现在，现在虽然命保住了，但是她的神识已经飘游太虚幻境，醒不醒得过来，得看天意如何了。”
“神识飘游太虚幻境？”何谋全有些不解，双目无神喃喃道。
一旁的云懿挽着袖子收拾床前的几盆血水，抹干净血迹，直到床前重新干净，才坐了下来。
她似乎也很疲惫，对何谋全道：“人者，阴阳二气，体与魂灵合一，方可行走考量。那夜一战，尹籍震散了她的魂灵。”
“是这样……”何谋全无力的点了点头，心道，这应该就是前世所说的意识，而周沐沐现在，按照前世医学的术语来说，是植物人。
何谋全有些不甘心，又试探着问道：“可还有什么办法吗？”
“神识飘散，金石难治。”老人摇了摇头，道：“或许钟天灵之毓秀，夺地坤之精华的天宝能唤回神识。”
“但天材地宝，举世罕见，岂可轻易得之？若是有缘，也许能遇到……”言下之意便是，不要抱着太大期望。
“只有这一个办法吗？”云懿也忍不住开口问道，或许是看到周沐沐如今的惨象，让这个女人也动了恻隐之心。
“办法？”老人默念了一句，浑浊的老眼望向床上的周沐沐：“哦，听说灵台山上玄都观的道士能炼制仙丹，大人可以去试试。”
“在哪里？”
“北疆雪原深处，至于具体位置，老夫没去过，并不知道。”老人想了想，似乎在回忆往事，然后又说道：“不过你若是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冰湖，那灵台山就不远了。”
“你去过吗？”
老人再次摇头，道：“年少时分我曾游历天下，听闻玄都观的大名，也想去拜访一下，结果在雪原走了两个月，都没找到。当时迷路了，险些死在雪原。”
听到这话，云懿有些绝望了，不再多问，望着床上的周沐沐凝思不语。
“多谢老先生。”话已至此，何谋全也没问了，朝神医长揖至地，深深一拜：“老先生大恩，小子无以为报，他日若有驱驰，小子绝无二话。”
口吻从先前的神医变为了老先生，自称也由开始的本差改为了小子。这一拜，这一谢，何谋全是诚心的。
随后，何谋全朝屋外朗声道：“相封，取一千金，付与老先生。”
“呵呵……”老头淡淡一笑，道：“老夫行医，全凭缘分。周游至此，遇到了这位姑娘也是缘分，本应分文不取，但老夫尚有几个不成器的徒弟，加之周游四方，免不得盘缠；如此，折一半，取五百金。”
“这……老先生连日医治，筋疲力尽，还是——”
“不。”
“只取五百金，另外，老夫还要你在这晋阳城种上五百株杏树。”
何谋全不再劝，只是诚心拜服道：“老先生高义，当为杏林宗师。”
话音落地，神医就站起身来，收拾着东西：“老夫乏了，要走了。”
“可病人……”神医给周沐沐开了刀，但这个时代没有破伤风，没有抗生素，何谋全有些担心周沐沐伤口会感染，于是欲言又止。
“将老夫留下的药按时给她熬好口服。”
神医说着，挠了挠头，从囊中又拿出几个小瓶，塞到云懿手里：“此末，以金银药勺均匀撒至伤口，两日一次，直至愈合。”
“用药多少？”云懿拿着瓷瓶，问道。
“汤药一日三次，一次两碗，碗口如此。”神医指着桌子上的一个瓷碗，继续说道：“此末用量，如今日封伤创口后所洒，可记下了？”
“记下了。”
“多谢老先生。”
何谋全与云懿两人同时答话。
“还有。”神医叮嘱道：“最好是常常有人在她身旁陪她说话，说说那些她往昔岁月的美好时光，也许有奇效。”
“最后，她若醒来，务必告诉她，一年之内不可破身，五年之内房事有度，一月不超三次；否则阴气外泄，心神激荡，引发筋脉神识旧伤发作，神仙难救！”
何谋全登时无语，云懿也羞得满脸通红。
安排好所有琐事后，神医提起包囊，一步跨出房门，望着夕阳，然后大步流星向刺史府外而去，一派仙风道骨的高人摸样。
何谋全追出房门：“老先生，何时可以再见？”
“老夫一生行医，大人最好祈祷今生今世，勿复相见。”
“但也许花开相见，不要忘记答应老夫的五百株杏树……”声音由远及近，遥遥传来。
似在天边，似在眼前。
“老先生真乃活神仙……”云懿望着他的背影，喃喃道。
两人目送老神医，直到消失在视线中。
何谋全转身望着云懿，笑了笑：“辛苦你了，你堂堂云家嫡女，这么帮我，我无以为报。”
“云家嫡女？”云懿皱了皱眉，道：“很尊贵吗？”
何谋全有些无语：“确实很尊贵，是我比不了的身份。”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直到云懿也转身看着何谋全，很平静的说道：“你进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何谋全没有隐瞒，点了点头，将即将到来的武定战事原原本本给云懿说了一遍。
“黄贼？”听到黄温也来了，云懿本来平静的双眼里流露出久违的寒光，眼眶泛红，银牙紧咬：“我也要去！”
“我知道你想为云氏族人报仇雪恨，但……”何谋全沉吟少许，还是坦然说道：“但高黄二贼足足有几十万兵马，此战，我没有把握，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知道。”
“范大人将你托付给我，我不能让你有闪失；所以，我不能带你去。”
“我需要你保护吗？”云懿清澈的眸子里隐隐泛着泪光：“我一人一剑，就是千军万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