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被打开的消息由陈长廷报给了何谋全,何谋全得知以后,当即放信号命贺隆臣严道伯谦等人出动全部兵力,向东门北门发动猛烈攻势,以牵制流寇。
洪承武得到消息的同时,也迅速率麾下人马向南门发起了毁灭攻势。
数以百计的云梯一架一架被士兵抬到城下,攻城战车也在各自军官的带领下抵达战场,三百多架投石机一刻不停的向城内投掷巨石、火球。
城北三里外,上万屯田兵在江玉龙的布置下,正光着膀子,汗流浃背的砍树伐木,打造战车、云梯,然后源源不断向战场中心输送过去。
前原卫四面,集结了十余万精锐官兵,向前原卫发起了攻势。
漆黑的夜空里,燃烧的火球如流星一般划过天际,砸进城里,将四处点燃;到处都是兵,到处都是尸体。
西门处,城门已经垮塌。
杜至焕、徐定昭骑马亲临战场,指挥战斗。数不清的士兵打着火把越过废墟,向城里涌进去,流寇无不大惊失色,疯狂还击。邓国林等知西门被破,危在旦夕,也迅速派出五千余人增援填补,力保西门不失。
进攻西门以徐定昭武山营、杜至焕先岭营为主力,这两营被于为年许诺破城后劫掠三日,所以战意昂扬;同时,充当西门战斗的先锋人马是洪承武麾下直属的武定兵,武定兵是朝廷十九镇边军之一,战斗力、凝聚力以及战斗经验,都超出寻常大营一大截。在武定全境陷落、各级将领阵亡的情况下,武定兵恨意滔天,一个个悍不畏死,嗷嗷叫着往前冲。
凶悍的武定兵对一旁的先岭、武山两营士兵的影响极大,官军攻势越来越狠,在西门惨烈的拉锯战中,流寇的损失大大高于官军。
弓弩齐发,黑暗中到处流矢,每一刻都有人倒下,双方在激烈的厮杀着;华宁先头的一千余骑兵在冲入西门后,遭到流寇拒马阵的抵抗,一时前进不了,迅速被流寇合围,随后爆发了激烈的白刃战。
城内十多万流寇,面对官军的猛烈攻势,仓皇抵抗;同时,由于主帅高进不见踪影,流寇各级军官将领都失去了主心骨,导致战场上指挥不一,调度无序,形势越发危急;而且这些惊慌的流寇将领想破脑袋都没想明白,东门北门凭空多出来的几万官军是从来哪里钻出来的!
城东,城西,城北,城南,城上,城下,全部在厮杀,前原卫外城的每一寸地方,都是人。
匆匆从万仙楼出来的高进出了内城,进入外城战场,随后亲自坐镇西门督战,指挥全城防卫,因为他知道,如果丢了前原卫,自己必死无疑,无论是官军还是高迎风,都不会放过他。
所以他把麾下的七千余嫡系精锐老兵全部派上了战场,支援西门南门。在高进的安排下,流寇又往西门南门城门口增添了七百余弓弩手,不分敌我,乱箭射向城门。
一时间血雨纷飞,尸横遍野,正在激烈搏斗的官兵、流寇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被蝗虫般的箭矢射成了马蜂窝。之后,高进的亲兵加入了战场,在尸山血海前重新布防。
这股生力军的加入以及高进不分敌我的箭阵下,西门南门已经入城的官兵几乎被绞杀一空,惨重的损失下,徐定昭当即下令撤出西门,将情况汇报给洪承武。
洪承武得到消息,大怒!
咬牙切齿的他几乎是嘶吼着下了两道命令,一是麾下剩余的两万余人马,全部去攻城,以牵制流寇主力。二是命徐定昭杜至焕要不惜一切代价拿下西门,否则军法处置!
西门这边,承担战斗先锋的一千余武定兵尽数阵亡,尸骨无还。杀入城中的先岭兵武山兵合计三千六百余人,战死三千,只剩了不到六百人溃退回来。流寇重新夺回西门,天平向高进倾斜过去。
战斗发起不到一个时辰,在城北城南城东战况尚不知晓的情况下,仅仅西门这一个绞肉机,官军阵亡足足四千六百人。高进这边也好不到哪里去,王阿四带来的两千余人尽数被杀,邓国林派来的五千人全军覆灭,高进亲兵伤亡达到一千号。高进麾下赖狗派来支援的三千人,只剩了几十个。
流寇重新夺回西门后,在高进的指挥下,密密麻麻的流寇扛着石头门板冲上来,修补城门,企图堵死大门将官军隔绝在外;看那一个个的架势,生怕慢了半分。
双方持续一个多小时的近身白刃战,已经把流寇杀破了胆,尤其是凶悍的武定兵,流寇看见就发怵。
官军退出西门后,见流寇要堵门,便朝对方射箭。流寇为了不被官兵妨碍,也派出大批弓弩手,朝门外射;于是乎,好笑的一幕来了。
双方隔着一丈远,弓弩对射,或是倚靠着掩体相互对骂,什么难听的都有。
与此同时,见强攻被挫败的徐定昭开始在心里计较着下一步策略,考虑如何破敌。为了集思广益,他决定去找杜至焕商量一下。
两人都在西门各自指挥督战,隔得也不远。徐定昭一边躲避着城头城下的流矢巨石士兵,一边匆匆朝先岭兵所在地跑去。
还没找到杜至焕人在哪,杜至焕的叫骂声就传到了徐定昭耳中,铜锣般的嗓音正骂娘,徐定昭眉头一皱,急忙拨开人群,朝杜至焕寻去。
进去一瞧,暴怒的杜至焕提着马鞭来来回回走个不停,时不时甩出几鞭子,抽打麾下将领。
杜至焕面前,则站着二十多个大气也不敢出的中下级军官。
杜至焕一鞭子甩在一个千总脸上,将他打得浑身一颤:“废物东西,闹饷哗变哪儿都有你!打起仗来就成了个没卵的瘪蛋子!等这仗打完,我再跟你好好算算初五哗变的账。”
这千总挨了打,却咬着牙争辩:“将军,流寇弓弩压阵,我们冲上去就是送死!”
“本将没你懂打仗?告诉你,老子参军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
说着,手中鞭子又提了起来,徐定昭急忙走跑上来,一把按住杜至焕:“老杜息怒!高进困兽之斗,乱箭射杀,谁也抵不住啊!”
“气煞我也!”杜至焕挣脱徐定昭的手,却是冷静了几分道:“我军四面攻城,其他三处都杀上了城楼正跟贼兵鏖战,独独西门没动静,你说,现在怎么办?”
他自顾自道:“要是大军破城以后,我们还被堵在西门,钦差大人不活剥了我?”
“我意,等盾兵到了以后,再……”
杜至焕白了徐定昭一眼:“咱们这次出发根本没带大盾,木盾也正在三里外连夜赶造。造出来肯定是先供应攻城部队,轮得到你我?等盾牌到了,黄花菜都凉了。”
“这……”徐定昭哑口无言。
杜至焕也没跟徐定昭争辩,只是从腰间拔出大刀,环视全场。
顶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喝道:“国家有难,反贼趁机作乱,荼毒百姓。吾辈谁不是爹生娘养的,谁没个老娘孩子,你们都想想,要是让贼军占了武定,得有多少老百姓挨刀。”
“贼兵箭阵压制,我们很多人会死,谁不怕死?谁都怕死,本将也怕,但我们都是拿着朝廷俸禄军饷的军人。如果连我们都跑,你我的家人谁来保护?”
“今夜,为了皇上,为了百姓,当以死报国!”
“战死者光荣,偷生者可恨!”
将士沉默,无人应答,却能很明显看到诸将士眼中逐渐升腾的战意、恨意、杀意,原本溃退下来耷拉着脑袋的士兵也纷纷抬起头,听杜至焕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