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终究不是神仙,只是凡人,而人力有时竭。一次次的大开大合,一次次的真气涌动爆发,都剧烈消耗着他们的体力。
被杀得暴怒的流寇,怒火碾压了恐惧,所有的弓弩手、长矛兵、盾兵都盯上了他们。
排山倒海般的箭矢、矛尖带着流寇的愤怒,疾风骤雨般袭来。
脚下是厚厚的尸堆,一不小心就会把人绊倒,云懿躲闪间,被一个还没断气的流寇抓住了左脚。
这流寇嘶吼着咬住了她的腿,断裂的双手紧紧掐住她的脚腕,锋利的指甲刺进了她肉里,流寇手上被血浸透的灰土将她衣服弄脏,玄白长裙里,流出丝丝血迹。
她低头一看,这面目扭曲的男子一只眼睛已经被捅瞎,血混着眼球绯红一片,藏污纳垢且粗糙的脸上一条深达寸许的刀口从左脸至颚下,清晰可见。
双手掐着她的脚腕,裂开的大嘴里,一口满是黑黄牙垢的烂牙死死咬住了她,撕裂的嘴里流出了来自云懿的血。
丑陋猥琐的脸上涕泗横流,带着怨毒和狰狞,鼻涕眼泪血水流得云懿裙摆到处都是。
任凭她怎么使劲,这个流寇就是不松嘴。
“我……”
云懿脸上被寒霜覆盖,终是没有忍住,抬手一掌,照着身下流寇的天灵盖拍去。
一声脆响,这流寇身体四分五裂,头颅碎了一地,红的血混着黄白的脑浆流了一地。
独独那副下巴,一口黑黄烂牙仍死死咬在云懿的腿里。
拔出刺出腿里的牙齿,云懿闪身离开,就在这空当里,一支呼啸的羽箭强劲洞穿了她的肩膀,射穿后,羽箭去势不减,飞了几尺才坠落。
云懿身形一颤,侧头一看,左肩锁骨下,一个拇指大小的血洞浮现,血如泉水般汩汩流出。
中箭迟滞了她的身法,躲闪间,她又中了一支短弩,弩箭从背后射入,没入肌肤五寸许。
她连头都没回,反手折断后背还在颤抖的弩箭后,回首凝视射箭那流寇。
被一双深沉的眸子盯着,这箭手有些害怕,急忙往盾兵靠去,寻求庇护。
但是已经晚了,一口飞剑势如奔雷般袭来。
洞穿盾牌后,刺入这箭手喉咙,贯穿喉咙的飞剑力道巨大,拖着他快速往后,直到被角楼挡住。
飞剑刺入墙壁一尺,将他钉死在墙上,剑身不动,箭手的尸首还在晃动。
之后,云懿一脚点在垛口上,借力腾空而起,于千军万马间冲到角楼上,一把将钉在墙上的剑拔出。
韩令孜见云懿靠近,立即喝道:“冲进去,杀了贼兵将领!”
东南西北,前后上下,陈长廷、韩令孜、洪相封、斗笠人等,各自从身前贼兵群中杀出一条路,齐齐破门而入。
角楼里,满是流寇的传令兵和赖狗的亲兵,最里面,十余个流寇小头目簇拥着赖狗,将他护在中间。
七道人影肃然而立,气势滔天,杀气纵横,望着赖狗一动不动。
戴面具的斗笠人叱喝:“高进在哪里?”
“大将军不在这里,在郡守府!”有流寇头目不假思索道。
“郡守府根本没人。”斗笠人摇头,她刚刚去了郡守府找高进,没找到,所以才来到东门。
“杀了他们!”赖狗指着韩令孜等怒吼,打断了斗笠人与那头目的谈话。
双方随即在角楼房间里厮杀起来,流寇方面人数虽多,却根本不敌,迅速减员。
房间外面的通道上,拥挤上来的官兵越来越多,呐喊声已经清晰可闻,攻势终于形成了规模。
赖狗推开周围护卫他的将领、士兵,亲自拿刀奋勇拼杀,身先士卒与七大高手恶斗起来;一群亲兵一边围着他拱卫,一边劝他赶紧跑,我们垫后,但赖狗充耳不闻。
几个亲兵央求无果,对视一眼,居然想架起赖狗往外突围,差点被赖狗活劈了!
角楼里的流寇在迅速减少,门外,流寇拥作一团,都想冲进来救帅,陈长廷一人一剑,独自扼守房门,尸体快速堆积起来,堵住了房门,流寇突破不能。
赖狗很勇猛,也很凶悍,一身功夫虽然驳杂,却也务实有用;他不怕死,与麾下将领、流寇并肩作战,一步不退。
困兽之斗,倒也大大刺激了流寇的凶性,不过这又有什么用呢?没过一会儿,房间里就只剩了十来人,除开韩令孜等七人,赖狗这边包括他自己在内,只剩了五个。
再一瞬,人影闪动。剑气纵横,仅存三个亲兵、一个流寇小头目倒地不起,只剩赖狗一人。
赖狗左右扫视一眼,遍地尸体,他抬起头,举刀向前,呐喊着向七人冲锋。
黑影闪动,晃到他身边,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爪抓向他脖子,十指刺进了血肉;噗呲一声,赖狗的脖子出现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黑红的血喷溅。
手中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赖狗瞪着洪相封等人,不甘心的挣扎了几下,无力倒地;脸上、脖子处的皮肤迅速变黑,黑血从体内缓缓流出,诡异可怖。
自天宪十七年五月摇旗造反,八年了,赖狗终于倒在了高迎风称王的路上。
死前最后一刻他才猛然发问,我是在干什么,为高家父子打江山么,我明明只是想活下去……
但他却没明白,他已经成了一个为祸百姓的灾星,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古道热肠,喜欢为人打抱不平的少年郎了。
赖狗阵亡,角楼的流寇中小头目悉数被杀,导致流寇指挥体系瘫痪。
随着一阵阵“赖将军被杀了!”传遍城头,流寇士气大减,军心瓦解,加速了败亡。
几百架云梯上,全是人,数万官兵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一大半冲上了城头;赖狗被杀不久,东门流寇溃败,威风营率先攻入城中。
大批官兵在弓弩手和忠义营好手的掩护下,黑压压的冲向城内各处。流寇指挥体系崩溃,陷入了各自为战的境地,又被围在狭小的内城里,退无可退,已经到了绝路末日。
连突围的机会都不会有,全军覆没就在眼前。
前原卫内城各处,都展开了激烈的厮杀;在官兵疯狂的剿杀下,很多流寇脸上写满了绝望,崩溃之下,选择了跪地缴械投降。
但在一个人头十两银子的诱惑下,官兵根本不接受投降,何况这些士兵已经杀红了眼,一刀砍了脑袋,将首级挂在腰间,便追向了下一个。
看流寇的眼神,就像在看白花花的银子,只要拿到十个首级,就有了一百两银子。
有了这些钱,不仅家里人再也不愁吃不愁穿,自己也不用当兵了,甚至可以做点小买卖,没成家的,还可以凭借这些钱娶个老婆……